关掉QQ后，陈度并没有立刻睡觉，而是无聊地玩起了游戏。后来游戏也没心情玩了，便怔怔地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时不时打开邮箱看看有没有新邮件——他在等着顾明的邮件。
　　 他怀疑顾明所谓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秘密，很可能指的就是那几起杀人案件，所以，他希望自己能够第一时间得到真相，然后立刻打电话给李便衣，逮捕顾明。
　　 本来，他以为顾明会在自己下线之后发邮件到自己的邮箱里，可是一连等了两个多小时也不见有新邮件来，估摸着今天晚上不会有什么新状况了，陈度这才疲惫地关掉电脑。熄灯睡觉。
　　 这时候，是午夜十二点。
　　 墙上的钟表还在滴滴答答走着，顾明终于鼓起勇气，将心中那个藏了很长时间的秘密在电脑上写了出来，然后用QQ邮件发给了自己唯一的朋友——香香。也许这不是她的真名吧，但是，他能够感受到那个来自网络另一端的上海姑娘对自己的那份真诚。
　　 同时，顾明清楚的知道，自己这封邮件发出去之后可能引发的后果，也许，她从此不会再搭理自己，也许，她会把那封邮件拿给警察看，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的处境可能就更加危险了。
　　 然而，在深思熟虑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将这封邮件发出去，否则太多事情憋在心里，自己迟早会崩溃。就算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的话，顾明认为，自己也是罪有应得。
　　 他本来就是一个罪人。
　　 看着邮件成功发出去，顾明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畅快。他咧开嘴笑了起来。但是仅仅只有一瞬间，他的脸色又变得阴郁起来，扭头看了眼身边紧紧拉严的窗帘——
　　 他知道此刻有人正在马路对面严密地监视着这扇窗户的动静，而且不是一个人。他还知道，自己此刻只要迈出大门一步，立刻就会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下，然后不管自己走到哪，都逃脱不掉他们的跟踪。
　　 所以，他还是选择了上次使用过的方法，换了一身黑衣，来到阳台，轻捷地翻了出去，然后沿着漆黑的马路一刻不停地向前快步走去。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下。
　　 在离开小区前，他特地回头瞅了一眼：自己住所里还亮着灯，那些头脑简单的警察此刻一定以为自己还在家里上网呢。
　　 他阴鸷地笑了笑，步行出了市区，来到了位于郊外的“牧羊小区”。
　　 他此行的目标，便是住在这个小区十四栋楼二层A户的那个青年男子。他抬头看了看，屋里的灯黑着，那个男子此刻应该在睡觉。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顾明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来到了那扇紧闭着的防盗门前，伸出一只手敲门。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紧紧握着一包粉末状的东西——只要对方一开门，他将这包粉末往他脸上一洒……一切神不知鬼不觉，这世上从此又少了一个人，多了一只鬼……
　　 可能是他的精神太集中了，也可能是背后那个“东西”的动作实在太隐蔽了，就在他踌躇满志等待屋里的人开门的同时，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楼上悄无声息地“飘”了下来，来到顾明背后，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肩膀上。
　　 他猛地回过头。
　　 ——一件利器刺进了他的腹部。
　　 鲜血“噗嗤”一下喷射了出来，像爆发的喷泉。
　　 他的眼前仿佛漂浮着那张熟悉的面孔，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那件漂亮的黑色连衣裙……
　　 但是，短短的几秒钟之后，一切影像都变的模糊了，逐渐消失。
　　 “姗姗……”
　　 顾明吃力地吐出这两个字，身子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到了那个在自己心里占据着最重要位置的女孩。当然，这个女孩此刻可能正在单位加班，可能躺在床上睡觉，也可能在和某个男子逛街……总之，她不可能目睹到这一切的发生。
　　 转眼之间，一切都结束了。如此之快。
　　 这世上从此又少了一个人，多了一只鬼。
　　 …………
　　 第二天一早，接班的人来了，陈度一脸困倦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揉了揉眼，走出了办公室。
　　 但是几秒钟之后，他又折了回来——在下班之前，他想再打开电脑看一下，兴许在自己睡着的时候，顾明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E-mail发到了自己的邮箱里。
　　 这一次，他总算猜的没错！——邮箱里确实有顾明发来的未读邮件。
　　 陈度惺忪的睡眼一下睁大了，几乎是颤抖着手点开了这封有可能会给案件带来突破进展的邮件。
　　 内容是这样的：
　　 香香，感谢你的出现，终于让我有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并且你让我知道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的空虚和卑鄙。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肯定不会再走今天这条路。但很多事情已经回不了头了，错已铸成，我只有继续走下去。
　　 在做最后这件事之前，我想告诉你我心里最后的秘密，这件事情在我在心里憋了太长时间，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你可能不会理解这种痛苦，但我真的快要疯了。我想了很久，决定不顾一切后果地告诉你，请原谅，我是一个杀人犯……
　　 我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
　　 可能你已经猜到了，是的，是为了姗姗，那个我最爱的女人。我相信她不是真的愿意离开我，一切都怪张潇那个混蛋。他死的活该。还有一个恶毒的女人，她介绍姗姗跟张潇认识，并且一直鼓动姗姗离开我，所以，我拔了她的舌头，让她永远不能再开口说话。
　　 香香，也许你会因此认定我是一个狠毒的人，但假如你真心爱过一个人的话，你就应该有过那种感觉：为了你心爱的人，你可以不计后果地去做任何事情，包括去死。所以我并不后悔杀死那两个可恶的人，他们原本就该死。但是我没想到自己会被警察发现，那个警察太厉害了，所以，他也必须死，只有这样。
　　 但是让我最感到难过的是，我精心设计的陷阱并没有杀掉那个警察，却错杀了他的妻子，她是一个很善良很无辜的女人，我真的不想杀她。我只是想让姗姗回到我身边，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么多天来我一直活在后悔和内疚之中，幸好有你陪着，谢谢你。
　　 在那个女人死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问自己：我选择走这条路究竟是对还是错，也许我真的错了，但是我已经不能回头了。假如我现在放弃，那个无辜的女人就白死了，我做出这么多努力也就白费了。所以，我去找了姗姗，我本以为只要张潇死了，她就会回到我身边，但是你知道吗？她竟然又回头去找了从前那个跟他订婚的男人，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不是早就分手了吗？那个男人现在已经有女友了，为什么还要霸占姗姗？为什么上天对我这么不公平？
　　 不！我要证明给她看，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珍惜她的男人，别的任何男人都不配跟她在一起。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也许只有这样做，姗姗才能回到我身边。我渴望那一天，做梦都渴望。
　　 你先前不是问我为什么懂得蛊术吗？现在你应该知道了，我家祖上几代都是养蛊师，我就是用不同的蛊术杀死那些人。我要把最厉害的蛊术用在那个卑鄙的男人身上，我要眼睁睁看着他痛苦地倒下去，这是他的代价。
　　 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我把内心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了，我感到很轻松。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轻松。也许你会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对不起那个被我错杀的女人，我在赌一把，如果你觉得我罪有应得，就把这封信交给警察，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我，我愿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假如你愿意成全我，就把这封信删除，等我杀掉那个卑鄙的男人，姗姗也许就会回心转意，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这是最后一线希望了。
　　 这两种结果都是我应得的，所以不管你怎样做，我都没有怨言。
　　 你永远是我朋友。唯一的朋友。
　　 就到这吧。
　　 ……
　　 读完邮件，陈度盯着电脑屏幕足足愣了有一分多钟。然后，他猛地跳起来，撒腿向会议室跑去。
　　 五分钟后，走廊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一行人以局长刘明海为首全冲进了队长办公室，刘明海简单浏览了一下邮件的内容，愣了愣，猛地操起桌上的对讲机：“小李小李，马上逮捕顾明！听见没有！”
　　 “现在？”
　　 “是的，就是现在！一刻也不要耽误！”
　　 十分钟后，对讲机再次传来李便衣的声音，带着显得十分沮丧：“刘局，我们强行进屋了，但嫌疑人不见了！”
　　 “什么！你们不是一直盯着他吗？”
　　 “是啊，昨晚我们轮流值班，一直没看他出过门，客厅电灯到现在还亮着，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刘局，现在怎么办？”
　　 “一群蠢蛋！先在原地待命吧，一旦发现嫌疑人立即逮捕！”
　　 放下对讲机后，刘明海马上给市局王局长打去电话，汇报了此事。一番交谈后，刘明海提议道，“王局，我提议还是让肖楚强复职吧，这几件案子以前就是他办的，人员比较熟悉，再说现在案情基本弄清了，也没什么需要避嫌的了，你看呢？”
　　 王局长想了想，“好的，你马上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刑警队指挥工作，时间紧迫，交接手续什么的能免就免，叫他即刻开展抓捕行动，你还回你的分局。必要时候为刑警队提供后援帮助！”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刘明海回到清河区分局继续当他的局长，肖楚强又回到了刑警队。
　　 现在三件凶杀案的案情基本上算是水落石出了：凶手正是那个最先就被他们列为怀疑对象的顾明，杀死前两个人的动机很单纯也很变态：为了挽回女友刘珊珊对自己的心，而肖楚强的妻子苏云则死于误杀——顾明本来的目标是肖楚强本人，结果妻子却阴差阳错地当了替死鬼。
　　 肖楚强痛苦地猜想，当初妻子收到的那个黑色鞋盒，里面装的想必就是那条能够钻进人的身体、使人产生恐怖幻觉的毒虫，可恨的是，在住院那段时间里，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察觉到妻子的不正常表现，假如当时能够多关心她一点，多抽点时间来陪她，可能就不会酿成今天这个悲惨的结局了……
　　 至于另外两件凶杀案，很可能就像陈朋说的那样——那个叫於芳的可怜的小女孩，是被顾明残忍地割断了舌头，流血过多而死。死后，顾明为了迷惑视线，趁着夜色，将尸体吊在了那个厕所里。真正的第一现场在哪，可能只有顾明自己知道了。
　　 肖楚强接着想到，至于第一个被害人张潇，从死亡情况来看，很可能跟妻子苏云一样也是死于蛊术。只是用的蛊料不同，一个是利蚇，一个是金蚕。
　　 现在证据已经有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抓捕顾明归案，让他自己交代清楚作案的过程，然后一套程序下来，肖楚强便可以实现对亡妻的承诺：亲手把他押上刑场，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亲手枪毙这个万恶的凶徒。
　　 然而，此刻摆在自己面前的最大难题是：顾明现在究竟在哪？他是什么时候从李便衣等人的监视下逃脱，要去对付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现在是不是已经动手了？
　　 想到这里，肖楚强不敢再耽误，亲自带领陈度等人找到了刘珊珊——她之前作为嫌疑人之一、一直在警方的监控之中。
　　 “不可能，凶手不可能是他！”
　　 在被告诉一系列事情的真相之后，刘珊珊马上激动地叫起来。
　　 “刘小姐，我希望你能理智一点。”
　　 肖楚强表情严肃地看着她，“现在，不管是从那封邮件的内容，还是我们之前掌握的线索来看，顾明无疑都是第一犯罪嫌疑人，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好吗？”
　　 姗姗木木地摇了摇头，眼里开始闪现出晶莹的泪光。但是这一次没人再安慰她了，尤其是肖楚强知道事情的真相后，虽然没有将妻子的死因迁怒于她，但在对她的印象上，早已经大打折扣了。
　　 停了停，姗姗捂着嘴哽咽道：“他这两天没有来找我，我不知道他现在什么地方。”
　　 “那你能帮我们打个电话给你现在的男朋友吗？顾明昨晚有可能去找他了，可能要对他不利。”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