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家三昧】新新社会形态一一诗歌【次生林】赏析
《次生林》这首诗形象地呈现了生长在草原边缘的“次生林”。这样的“次生林”是由于自然或人为因素干扰破坏而自然演替形成的,所以它在形成时就已注定不同于“原始森林”——就像诗里写的,“次生林”的种子,不是“被采伐后遗落的”,就是“被风戏弄然后遗落的”,这样的先天的偶然性,注定其在以后生长过程中,卷入“物竞天择”的法则。
乔木“应有的胸襟”不复存在,灌木也只能“狭隘地纠缠和固守/抢夺来的领地”。作者在描写次生林里的乔木和灌木时,有意把它们的形状人格化,隐喻着次生林其实也是一个有感知的社会形态。乔木因生长的年代不够久远,自然不会有千年古树的粗大树围,用胸襟一词,除了表达这种直观形态外,还让我们看到了木秀于林的肤浅和傲慢,这是新贵们常有的姿态。而灌木丛在低矮之处生长,枝枝蔓蔓的蓬生,枝枝蔓蔓地突出,争取更多的阳光,自然也给了我们这个印象,它们狭隘,它们纠缠,它们固守抢夺来的地盘,一种我们司空见愦的底层民间生活,和这种植物的纷争,何其相似。
在这样的环境中,野蛮与文明只能共存,鱼目混珠是必然趋势。各种生物,均以自身独特的生命力顽强地存活。植物如此,动物更甚。花开当季,也许只能孤芳自赏;昆虫繁衍,也许只为扩大族群;那些被称为“黑寡妇”的乌鸦,只关注于“捕捉陈腐的气味”,只关注于被它们视为食物的腐肉,从而忽视黄鹂婉转的鸣唱。作者用了这么一个简单的意象,便给我们展示了,只顾自我从而忽视他人的喜乐的,极端自私的社会现状。
灌木丛里特有的生命——“野猪”、“獐子 黄麂 香狸”回来了,它们在次生林再次出没,次生林呈现着一种虚假的繁荣。这是一片被大自然忽视的领地,又是一片被大自然安抚的领地。它不是森林的原生之态,但二次生长之后,却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原生态森林。
这里的植物与动物,始终自觉地遵循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它们知道“广袤的低矮的草地上隐藏着危险”,存在便是被“砍伐和掠杀”的惟一理由。
这首诗状物描写已经让我们感觉非常震憾。如果我们再发挥一下想象力,将诗意向纵深稍作延伸,我们会惊讶地发现:这样的画面,多么适用于“人类的社会生活”。所有在诗里以意象存在的东西,诸如乔木、灌木、乌鸦、黄鹂、以及“野猪”、“獐子 黄麂 香狸”,还包括那些昆虫,都有着显而易见的指代。
那个在诗里被多次提及的“广袤”的草原,正是主流社会生活的投影。在这里,三教九流、各色人等纷纷登台,演绎不同形式但同样精彩的过往人生。这样舞台,同样也遵循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被主流社会排斥在外的普通民众,犹如草原边缘的“次生林”,同样也是良莠不齐、鱼目混珠,但各种生命都以自身特有的能力顽强地存在着,当然,他们也同样明白“广袤的低矮的草地上隐藏着危险”,况且,人类是灵长类的精英,玩弄“砍伐和掠杀”的游戏最得心应手,所以,“次生林”中群体,要规避的危险和威胁更多更复杂。
社会生活如此,个人生活大概也如是。“次生”的情感、“次生”的家庭,面临的问题或许更多更复杂,要付出的努力和耐心 也相应地要更多更长久。
诗人的触觉是敏感的,诗人的视角是独特的,诗人的表达在这里让我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附原作:
次生林 (作者:天城阿扁)
草原很广袤
远处的云低低地伏在
次生林的树冠之上
那些被采伐后遗落的种子
那些被风戏弄然后遗落的种子
在草原的边缘
生长
所有的乔木都失去了应有的胸襟
所有的灌木都那么狭隘地纠缠和固守
抢夺来的领地
曾经被驱逐的野猪回来了
曾经被掠杀的獐子 黄麂 香狸
悄无声息地再次出没
在次生林
在那些纠葛不清的灌木丛中
曾经把声音哭得嘶哑的黑寡妇
现在成群集结在树冠之上
从风中捕捉陈腐的气味
而黄鹂婉转的鸣唱
丝毫不能引起它们的兴趣
所有的花卉
不分俊丑
在它们各自钟情的季节坦露爱情
不为采撷后在花瓶之中显摆
仅仅只是为了让风知道
它们的娇羞和芳香
昆虫们开始碌碌营营
开始坐在土坎之上说着悄悄的情话
开始享受没人打扰的情事
开始生育它们的子嗣
仿佛在一夜间
它们已然创造了一个族群
在草原的边缘
在那些无数不同宗的种子萌生的次生林
所有的动物和植物都知道
广袤的低矮的草地上隐藏着危险
裸露在阳光之下的
砍伐和掠杀
不需要理由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理由
你的存在就是诱惑
而诱惑永远无法拒绝
注: 黑寡妇是乡民们对乌鸦的一种谑称。因其沙哑的叫声像是女人在失去丈夫后的哭喊,况且乌鸦喜食腐肉,常麋聚于动物尸体旁边。因此有了这种称谓。百度辞条里的黑寡妇是指蜘蛛,但乡民们对西方语言不了解,故有重复命名为它物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