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虹杯小说】三生三世,一枕烟凉(征文)
三生三世,一枕烟凉
月圆,苍冥山,山巅。两个黑影遥遥相对,时不时地传来简短的对话声,无头无尾。
“路远不远?”
“不远。”
“易水呢?”
“犹寒。”
“人呢?”
“此地人已别,孤蓬万里征。”
深夜,古刹。
青灯,古佛。
一老一少相对而坐。
“何为因果?”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何为缘?”
“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
夜渐渐地静下来,天上,一轮圆月,悬在遥远的天际。
乌云划过,大地顿时变暗。辽阔寂静的夜空时不时传来回响:“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三生三世之秦殇】
夕阳,古城。
余晖洒在城楼上,远远望去如同血染了一般,古城就那么静静地伫立着,说不出的萧索与苍凉。
诺大的古城空荡荡的,屋门紧闭,偶尔有几个行人也是匆匆忙忙,神色里掩饰不住慌张。
一个带着斗笠的黑衣人凭空出现在街头缓慢地向前走着,一阵秋风吹过,黑衣人的面纱被吹起,浮现出一张冷漠到极致的脸。
街角的另一边,不知何时也出现一个黑衣人,同样戴着黑色的斗笠,面纱遮住脸,缓慢地向前走着。
两人的身影有些虚幻,看似缓慢底前进,却都在瞬间到达大街中央。
“终究你还是来了。” 一个清冷的如同秋风一般的声音响起。
“我为什么不能来?”她的声音很低,低的如同秋日的荒草,带着萧索的味道。
“因为这不是你来的地方。云若,回去吧。” 荆轲淡淡地说道。
端木云若一笑,掩饰不住苍白的凄凉:“那哪儿是我该去的地方?”
荆轲叹了口气,看了看天空,轻轻地说道:“反正不是这里。”
端木云若苦笑一声:“不是这里?那是天涯还是海角?”
荆轲望着远方,远方有寒鸦飞过,凄凉的古城里,凭空多了些生气。他的声音依旧清冷,“不是天涯,也不是海角。云若,战争原本不属于你。”
荆轲将目光收回,淡淡地看着端木云若,说道:“我们两个不一样。”
“我当然知道。”端木云若笑道。
“那你还来?”荆轲的声音里有些怒气。
端木云若叹了口气,有些幽怨地说道:“你从来都不知道,这个荒芜的年代,战争已经深入到了骨髓,没有人能脱离,更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包括你,包括我,甚至包括师父。”
“包括师父?包括消失的桃源和那些美丽的故事,还有那年的人,那年的朋友,那年的爱情……战争,战争……”荆轲的声音有些悲愤,哀怨。他说着,身形渐渐消失。端木云若也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城郊一片荒凉,秋风吹过,枯黄了的野草萧索地伏在地上。几棵干枯的老树在秋风中轻轻摇摆,如同迟暮的老人,瘦骨嶙峋,偶尔还飘下几片泛黄的树叶。
忽地一声长啸,惊吓了枯树上的昏鸦,它们争先恐后的向高空中飞去,给这萧索的世界里更增添几分凄凉。
草木凋零的石道上,一人,一马,仿佛从天涯走来。一身白衣显得潇洒而又飘逸。
今日,似乎是个相遇的好日子。
“荆轲,你的剑术退步了?”白衣人看着远方的荆轲,轻飘飘地笑着说道。
“没有……”荆轲清冷的声音一如既往。
“那你的轻功怎么如此出神?”白衣人竟然在嬉笑。
荆轲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冷漠至极的脸:“那你杀狗的本事增长了吗?”
高渐离无所谓地笑笑,却并没有答话,他从马上取下一把古琴,席地而坐,双手拨动,一曲高亢的《高山流水》倾泻而出,那些跳动的音符如同清新的空气直入人的心脾,引得精神深处,离却人间烟火。
“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荆轲闭上眼睛喃喃自语。
“还是荆轲懂我。”高渐离微笑着对荆轲说。
荆轲嘴角微微翘起,笑意正在酝酿:“世人都知道你击筑天下第一,却不知你弹琴更胜一筹。”
高渐离神秘一笑:“世人总被流言误,你也不过如此。我先走了,记住向东五里的露月亭。”
那一人一马向着东方走去,在夕阳下的身影如同一幅美丽的有些绝望的画卷。
荆轲无奈地摇摇头,些许的日子不见,高渐离还是这个模样。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走进他的内心。他应该是个谪仙人,在世俗中依然高尚如斯的仙人。
荆轲摇头,看着远方,那个倔强而又熟悉的女子浮现在眼前。他的心突然有些疼。
战争原本与女子无关。但人总是有无限的贪欲,总是用征服弱小来证明自己膨胀的贪欲,并且将这种行为当成一种文明来发扬光大。
战争。战争……
荆轲闭上眼睛,策马狂奔。
夕阳下的小河闪着粼粼的光,一个带斗篷的黑衣人静静地立在小河边,风吹过衣袂飘飘,翻然出尘。
“云若,回去吧。”荆轲淡淡地说道,“我一定活着回去见你。”他的眼睛里迸发出无限的温柔,那铁骨铮铮的眼眸里,竟然也流出了似水的柔情。
“你还是要去吗?”端木云若面带着无限的哀伤。
“燕太子姬丹对我有知遇之恩。人,总是应该知恩图报的。云若也不希望我成为不仁不义之徒吧。” 荆轲低下头,不敢直视端木云若的眼睛。
“那我呢?”面纱下的面孔带着无限的哀怨,离别的肠断复肠断早已经将她折磨的面目全非。
战争,女人。
端木云若轻轻地转过头,一曲离歌,几许哀伤。
“罢了罢了,明日汜水河边。”荆轲长叹一口气,不敢再看那女子一眼,眨眼工夫便消失在远方。
端木云若亦转身,身影似真实幻,亦眨眼间便消失在远方。
月圆,露月亭。
一身白衣的高渐离坐在那,飘逸的身影如同谪仙人。悠扬的短笛声从亭中飘然而出,清新愉悦。
“为什么这么高兴?”一身黑衣的荆轲问道。
高渐离停止吹笛,兴致盎然地望着荆轲说:“高兴是一天,不高兴又是一天,我为什么不高高兴兴地度过每一天呢?何况我知道某个人又有麻烦了。”
荆轲苦笑一声,摇摇头,表情有些无奈,眼神里却是少见的柔和。
“我看到你眼中的温柔了。”高渐离笑道。
荆轲眯起那一双丹凤眼,高渐离说得不错,自己的确是动情了。而情是杀手的大忌。
“田光找过你了吗?”高渐离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
“昨天。”荆轲咬了咬嘴唇。
“难道你已经决定了?”高渐离拨弄着琴弦,你语气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荆轲苦笑一声,在高渐离的对面坐下。
高渐离笑了笑,异常正经地看着荆轲笑道:“的确没有。”
荆轲哂笑一声,两人陷入沉默。
月圆,银色的月光漫洒在空中,神秘静逸。如斯的美景下,全然看不到战争的疮痍,只是那隐藏在美丽外表下的千疮百孔,只有那些风餐露宿的百姓知晓。
露月亭里的两个人如同石化了的雕塑,一动不动。但浑身散发的剑气却直冲云霄,杀气更是弥漫方圆五里。
露月亭向西五里,月光下有一个人影,白衣飘飘,时隐时现,如同鬼魅。
一个玄衣人从夜色中出现,单腿跪下双手抱拳道:“阁主,荆轲和高渐离已入定。”
白衣人点点头说:“不准任何人靠近。”
玄衣人道了声是便隐入夜色里。
白衣人望向北方,晴朗的夜空还是如大海般无垠深邃,点点星光闪烁着,说不出的静谧和谐。
只是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一颗流星划过,绽放出七彩,耀亮天际。白衣人叹了口气自语道:“是时候开始了,也是时候结束了。”
说完,一个闪身,隐进夜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夜空依旧静谧,闪烁着的群星和月亮的光辉和在一起,共同照耀在露月亭里的两个人身上,秋风吹过,杀气被带到很远,一时间,万物寂寥。
一夜秋风吹,万物寂寥。
秋日的天空里似乎总是多了些散漫的痕迹。日上三竿,汜水河边,光芒并不耀眼。阳光里,一个黑衣人倚剑而立,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尊雕塑。
“我一直喜欢一句话,现在更加喜欢了。荆轲认定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能力干预。”端木云若似乎在哀怨。
荆轲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荆轲,云若……”一个声音传来,荆轲挑了挑眉,向着远方望去。一身白衣的高渐离正踏剑而来,身过处,未留半点痕迹。
“荆轲,我的轻功和他比,谁的厉害。”端木云若问道。
荆轲摇摇头道:“你从未用过全力。”
“他也没用全力。”端木云若笑道。
“我的踏剑七绝远没有你端木云若的飞云十三式高明。”高渐离道。
端木云若看了一眼高渐离,微微一笑说道:“可是我端木云若的若水三续剑远没有你的凝烟断魂琴厉害。”
高渐离但笑不语。
荆轲突然微微皱了皱眉道:“阁下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有一个白衣人从空中出现,端木云若和高渐离都瞳孔收缩。好强劲的内力,好精妙的轻功。
“田阁主,久仰了。”高渐离拱拱手漫不经心的道。
田光微微一笑,并不介意高渐离的冷淡:“想必这位就是凝烟楼的高渐离高楼主吧。”
说罢,又转向端木云若:“这位恐怕就是江湖上人称若水三千剑的若水宫的端木宫主。”
端木云若点点头算是见礼。
荆轲面无表情地对田光说:“万事俱备,我们出发吧。”
没有过多的言语,那眼神中的坚定却能透彻云霄,一行四人,四匹马向北方疾驰而去。
端木云若和荆轲对望一眼,彼此分散开去,目光散到遥远。这一去,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怎样的结局。
秋日的蓟城很美,这里没有受到战乱的波及,像是一座世外桃源。
城门大开,一群人在城门外翘首伫立,像是在等什么人。人群中间是一身华服的男子,温润尔雅,风度翩翩,书卷气溢满全身。
“可惜他生在帝王之家。”远远地,端木云若叹息道。
“这个世上没有如果。”荆轲冷冷地开口。
众人不语,骏马长嘶。盏茶功夫,四人已到城外。
姬丹大礼相迎。
安排好四个人的住处,姬丹走向田光的房里。
“田阁主,不能再拖了。”姬丹刚刚进去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田光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但这件事急不得,而且荆轲是块顽石。”
姬丹道:“美女珠宝,他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田光嗤笑一声道:“你觉得荆轲是那么庸俗的人吗?”
姬丹有些颓废地坐在椅子上:“那怎样才能说动他?我已经给父皇立下军令状,如果……如果……哎,后果不堪设想……”
田光背着手望着远方,过了半响说道:“太子,你可知荆轲最在乎的是什么?”
姬丹眼睛一亮,问道:“什么?”
田光笑道:“荆轲的一身剑术师承剑神盖聂。他对盖聂极其尊重。盖聂死后,把唯一的女弟子交给荆轲。”
“剑神有女传人?”姬丹讶异道。
田光点点头道:“不错,你可听过若水宫?”
“若水宫?以若水三千剑闻名江湖的端木云若?”姬丹皱着眉头问道。
田光点点头道:“荆轲是个杀手,可完全不在我的掌控之中,能影响他的只有端木云若。”
姬丹皱眉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田光摇摇头道:“有,但和没有没什么区别?”
姬丹道:“哦?此话怎讲?”
田光道:“高渐离是荆轲的知音。高渐离对荆轲的影响绝对不在端木云若之下,但高渐离此人……”他想起那白衣飘然的男子,眉头紧锁。
姬丹惊讶地问道:“莫不是江湖上人称凝烟断魂的高渐离?”
田光微笑着点点头道:“正是他。但是他绝对不会劝说荆轲的,所以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说动荆轲。恰好,端木云若长得很像一个人。”
姬丹问道:“谁?”
田光笑道:“芄兰公主。她和芄兰公主几乎一模一样。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高渐离和端木云若都来了。”
姬丹是聪明人,他微微一笑,拱手道:“好,我明白怎么做了。”他说完之后对着田光点点头走出门去。
荆轲房内,姬丹相对而坐。两人久久相视,却没有人答话。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荆轲猛然睁开眼睛对着姬丹道:“太子,你的气息乱了。”
姬丹微叹了一口气说:“民不聊生,虽然现在蓟城平静无波,可说不准哪天秦兵来犯,这片刻的宁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罢了。你让我如何静得下心来?”
荆轲注视着姬丹,半响说道:“所以你让田光把我找来。找来刺杀秦王?”
姬丹一愣,说道:“美女珠宝,无论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荆轲叹了口气,依旧清冷地说道:“我都不要。知遇之恩,定当肝脑涂地。我荆轲绝不是忘恩负义的宵小之徒。只是……想让太子答应我几件事。刺杀秦王,必要樊於期的人头。还有燕国的地图。铸剑名师徐夫人的匕首。还有一个和我一起的勇士。”
姬丹颔首答道:“我都答应你。”
荆轲转过身,冷冷地说道:“如此,那十天之后出发。”
“我有份大礼相送,请不要拒绝我的一片好意。”姬丹笑的有些隐晦。
荆轲点点头,姬丹一拍手,一个华服女子推门而入。
“云若?”
姬丹笑了笑道:“她不是端木云若,而是芄兰。我的妹妹芄兰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