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散文】我见木棉多瑰丽
冬日的午后,室内寒气逼人。我把目光投向窗外,一树金黄立即映入眼底,那高大挺拔的英姿,在阳光的簇拥下,在蓝天白云的映照下,似一位披坚执锐的威武将军,目光炯炯,昂然挺立,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浩然正气。
那是我窗前的木棉树,岭南的英雄树,树中的伟丈夫!
这棵木棉树的树冠看上去刚好与前面那栋九层楼的屋顶平行,树干笔直粗壮,大概要两人才能合抱。不知它矗立在那里多少年了,经历过多少自然界的风雨和人世的沧桑。自从2000年搬进这套位于七楼的房子,我就与这棵木棉树晨昏相伴,相看两不厌。它伟岸的身躯,灿烂的花朵、茂密的枝叶和纯洁的飞絮让我赏心悦目,怦然心动,激发我的生命热情。
每年春节刚过,春天的脚步刚刚叩响岭南大地,木棉树仿佛一夜之间掉光了稀疏的树叶,赤裸着褐色的躯体在寒风中肃穆着,向人们展示它的阳刚之美:健硕的身材、粗粝的肌肤、发达的枝干。这时的它是孤独的、寂寞的,因为几乎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想起它、关注它。但我知道它也是自信的、骄傲的、蕴藏着无限生机。春雨的滋润,阳光的灌溉,十多天以后,我惊喜地发现,有两三朵嫣红的花蕾正旁若无人地高悬在它最高的枝头,似乎正对着天空发出欢快的呼喊。再过数日,它的每一个枝丫都赶趟似地次第挂上大了朵大朵的、敦厚殷实的花朵,绚丽夺目,蔚为壮观。远望去,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空;近看像是一位整装待发的古代元帅,气宇轩昂,雄姿英发。“有如尧射十日出沧海,更似魏官万炬环高台。覆之如铃仰如爵,赤瓣熊熊星有角。浓须大面好英雄,壮气高冠何落落。”陈恭尹的诗咏尽了它的神韵风骨。
这是木棉树生命中最风光、最豪华的庆典。人们永远以仰视的方式向它致敬、膜拜。多少人引颈而望,赞叹它的辉煌,渴慕它的华美。一群又一群的人来到树下,等着那一朵朵仿佛从天而降的殷红的蝴蝶,向它欢呼雀跃,然后把它据为己有。我站在远处默默地凝望、观赏,脑海里蓦然浮现梵高画笔下的向日葵和鸢尾花,那跳跃的、疯狂的、淹没一切的黄色和蓝色与眼前窜动的火焰奇妙地重叠在一起。也许是害怕那份炽热灼伤了自己,也许是生性宁静淡泊,我始终不想参与它的热闹,分享它的荣光,只是在灯火阑珊处,用温存的目光,轻抚那一树丽影,感受它此时此刻的心境。
人们常说“绿叶衬红花。”可是奇妙得很,木棉花却是在光秃秃的枝上绽放,没有一片绿叶的扶持。是昭示它独立群芳、傲然天地的男儿本色,还是展露一种剖心相示的英雄血性?待一树繁花落尽,叶芽再慢慢地抽出,一片片嫩绿的叶子在红花之后尽情地铺张它的妩媚,渲染它的娇柔。随着夏季的降临,绿色日渐丰满,不久就郁郁葱葱、华盖蔽日。这时棉荚也含苞欲放了。在烈日暴晒下,棉荚轻轻剥裂,便有团团的棉絮纷纷从里面脱落,乘风而起,在天空中轻盈飘舞,好似江南五月的柳絮,又似北国冬天漫天飞舞的白雪。若是一场暴风雨即将降临,在“黑云压城城欲摧”之际,更别有一番瑰丽的景象:树枝在风中癫狂乱舞,满树的绿叶翻滚、呼号,只有树干岿然不动。千万朵洁白的棉絮被大风卷起,像是一群群白鸽从林中倾巢而出。霎时,天地间数不清的白鸽在旋转、飞翔。小时候也曾见过鹅毛大雪,我看那情景也不过如此!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出奇地兴奋,像个孩子似地手舞足蹈,大声地叫喊:“快来看啊!”“多么壮观!”
年复一年,我与窗前的木棉树朝夕相处已逾十个春秋,与它似乎建立了一种神秘的默契。我总是有意或无意地向它瞩目,眼神交会的瞬间,总有一种微妙的触动。当我心绪不宁时,与它默然相对,进行无声的交流,心情竟能慢慢地安静下来。
我见木棉多瑰丽,愿木棉见我应如是。
情与貌,略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