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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红粉记


作者:余勉 白丁,20.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591发表时间:2011-12-16 21:10:06
摘要:姐姐像一缕丝绸一样飘在忧郁的黑暗中。姐姐的哀求很白。泪光中你看到了从她眼中溢出的牵牛花。那花连着长长的茎,一点一点地,把你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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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像一缕丝绸一样飘在忧郁的黑暗中。姐姐的哀求很白。泪光中你看到了从她眼中溢出的牵牛花。那花连着长长的茎,一点一点地,把你缠死。
   你点头了。也许是下意识的,也许不是。总之你点头了,泪盈盈的。
   姐姐比你大11岁,都32岁了。姐姐是世上你唯一的亲人,与你风雨相伴了20多年。
   姐姐从来就没有求过你。今天她求了,说话时断断续续,充满了停顿。
   姐姐说那话时很慌,眼直直地看着你。那种犹豫,那种无助,是你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姐姐的鱼尾纹里匿藏了许多苦衷。你一抬眼它们就全流出来了,红的粉的黑的,苦的酸的辣的……
   你身上的每一个器官都是崭新的,那子宫,那乳房,你从来就没有意识到,姐姐看见别人孩子时的眼光。姐姐是残缺的,在她身体内部,切了半个子宫。
   子宫是胎儿的家。你很小就没有了家。有家的时候,你就有了一个姐夫。他对你们都很好。那时你还很小,扎着羊角辫,在读初中。
   后来,你上大学去了。只有一次,你发现姐姐老了,那鱼尾纹细细密密地网着她的丹凤眼。你想哭,但被姐夫发现了。姐夫说青青你怎么了。姐夫依然很年轻,身强力壮的,从业务员一直升到了区域总经理。
   姐夫也想要一个孩子。他们一起去过很多医院,但毫无结果。姐夫想到孤儿院抱养一个,但姐姐不知为什么不肯。
   姐姐向你说出那句话时,你的脸很白,然后就红了。姐姐说明天就是国庆节了,如果你同意,我就去云南了。
   姐姐的忧伤,在体内淤积着,你能看得出。你看得出她的身子很轻,轻得像一片剪纸,窗帘一动,就被风刮走了。
   你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地看着镜子中那个你,当你看到第21次时,你莫名地哭了。你的声音很大,几乎吓住了姐夫。
   你没有开门,敲门声停了以后,又响了起来。
   寂静,像停止开放的花儿,失去了芳香,像你手中的拉线木偶,断了线。
   光线在西移,在模糊,一圈一圈地让你陷入黑暗。
   乱。扯开线头的线团。猫爪。
   一种声响割断了一切。红色的女人之星,短信:旗袍就在衣橱的最里边,我只在结婚的时候穿过一次,你姐夫喜欢。
   水很凉。你开始洗自己了,一点一点地洗,像小时候和姐姐一起洗萝卜,只为了一斤赚上一毛钱。姐姐的手那一年都冻肿了。姐姐说什么也不让你洗。
   你又哭了,很细的声音,像莲蓬里的水流,漫过你的双乳。
   其实,姐夫没有什么不好的,除了因为他是姐夫,除了因为姐姐,姐姐那忧伤的、暗淡的、饱含泪水的眼睛。
   你知道姐姐信任你,就像信任她自己,但你信任自己吗?这荒唐的、有悖于道德的请求,你怎么就默许了?
   你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姐夫那宽宽的肩,那有力的臂膀。你没有过父爱。所有的补给像潜流,它滋养你时,你不知道爱。你认为那是自然的,应该的。
   爱是复杂的,是沼泽也是天堂。
   夜最浓的时候,你终于盛开了,像滴血的玫瑰,妖娆,怒放。
   一尊泥塑,一尊一触即倒的泥塑,呆呆的、愣愣的……
   是你姐……你没有让他说完。你摸他的脸。他的脸开始很凉,后来就热了。
   你也热了,沸腾了。身体内的岩浆,在不停地寻找着出口。
   他解你旗袍扣子的手很急。你平躺着。你只能看到他的脸,他银灰色的面颊,他漆黑的如夜的头发……
  
   2
  
   我叫青青,叶青青;我姐叫兰兰,叶兰兰;我姐夫叫浩然,刘浩然。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不是一家人,后来是了,但现在又不是了。我感觉我是一个害虫。我把自己从那个家里剔除出来了。
   我只身来到上海已经有两年多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姐姐和姐夫。
   我不喜欢这种突然消失的方式,因为它有点像人间蒸发,但我只有这样才能摆脱自己的心魔,像摆脱深渊一样摆脱那一切。
   萨特说他人即地狱。我想我自己更是。
   我不恨姐姐。事情已经过去好久了,好久意味着忘记,一切化为乌有。
   我没有怀孕。直到现在,我还像一片柳叶一样青青,是的,叶青青。站在镜子前,我喊着自己的名字,我的身体,还像这个名字一样芬芳。
   姐姐也许老多了。老,不光是身体上的,还有内心,但都与我无关了。无关了,我为什么还会想起那一切?
   姐姐在云南呆了一个月。姐姐回来时,整个人都变了,瘦瘦的,黑黑的。阳光太充足了,但姐姐似乎感觉不到暖。
   姐夫很拘谨,我也是,拘谨得像在别人家,总像有摄像头在背后。
   如履薄冰,其实没有冰可履。姐姐说,她在云南的那段日子常做恶梦,梦到老家的后院失火了。
   我明白姐姐的心思。我该冷却了,我是也冷却了,但我怎能冷却姐夫那滚烫的泪?
   姐姐冷冷地看着我们,像一个局外人。姐姐把我的内衣叠好了,一件一件地放回了我的房间里。
   一切都醒了,像梦一样。但为何我还能时常感到姐夫的手,缠在我的发丝里……
   我害怕爱。爱是沼泽。我已沉浸其间,不能自拔。
   在一个潮湿的下午,我独自离开的时候,没有哭。许多樊篱是人自己设的,包括法律、道德、欲望和希望,以及荣辱。
   在陌生的城市里,每个女人都有一千张面孔,我也有。我变换时,只用了几种不同的唇膏和眼影。
   上海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城市,到处都洋溢着浮光掠影的美,就像我身上的桃红丝绒旗袍。没人认识我——本质的我,你所认识的只是叶青青,一个游走在绚丽夜色中孤独的艳影。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给一个色狼当秘书,我打了他,我就失业了;我的第二份工作是做女招待,穿着迷你裙,在一个小酒吧里像蝴蝶一样飞来飞去,后来,我飞累了,就不想飞了。我渐渐地发现我应该做什么工作了,因为我发现,我也很美。
   美是商业的,在城市,有许多罂粟都用力巧妙地活在阳光下。
   在喝醉的时候,你想变成罂粟;在酒醒后,你又怎么收敛成一朵爬不上墙头的红杏?其实,你还算不上红杏,姐夫只不过是你的第一次……我这样想的时候,总是在深夜,月亮孤单地亮着,像一盏熬夜的灯。
   我不想记得这一切。我只想忘记。
   忘记一些东西,也是痛苦的,犹如记得。
  
   3
  
   叶青青有些疲惫,疲惫的时候,她就想起了搁在冰箱最上层里的针头。
   她第一次用它时有些恐惧。后来,她就习以为常了,就像除了姐夫以外的第一个男人。她染上吗啡前只是好奇,染上后就成一种必需。
   她也曾感到过痛苦,但有许多事情是把握不定的,就像生活,就像每月的经期。也许痛苦就是鱼光滑的脊背,稍微疏忽一下就被麻木肢解了。她又拿起了针头,吗啡,吗啡,亲爱的吗啡。
   或许,她从来就不感到痛苦。在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之间,她有的是悸动、欢笑和颤抖。她想像着每一个男人都是她的姐夫,那么轻地吻她,那么急地解她旗袍的扣子……
   事实上,很多男人不吻她,不脱她的衣服,就进入了。她很无趣的时候,就拼命地叫。她知道,男人都一样,你一叫他就很快没有了。
   在冗长的、幽暗的夜里,她偶尔还能想到姐姐,想到姐姐带着她,在水渠上赤着脚,一直向前走着。水很凉。那是个春天,油菜花开了一地,黄灿灿的,有许多蜜蜂……
   第一次发现那个地方很痒时,那个趴在她身上的蜜蜂早就累了。她知道那不是那种痒,那种痒与这只蜜蜂无关。那种痒不管和哪个蜜蜂有关,但一定要去医院看看了。她躺在浴缸里这么想的时候,许多梅毒螺旋体正在她的那个地方里笑:空荡荡的,怎么像个旧货市场?
   她喜欢针头,但不是用作输液。输液的时候,怎么就感到疼了呢?她的手臂上有许多细细的小孔。她一个人临街躺着,小诊所,她能看到外面有许多车,来来往往的,像儿时玩的游戏。
   她恍恍惚惚开始做梦了。她梦到了花,梦到了云,梦到了一面幽暗的镜子。镜子里她的头发落完了,她手扶着墙,牙齿也掉光了。她很恐惧,她怎么也打不烂那面镜子。她看到镜子里面的桌子上摆满了针头,她吞下了一个后,接着又一个,她吞下最后一个时,她想到了姐姐,想到了繁杂无序的往事,而这一切刹那又像后退的流云一样,浓缩到了她最后的一滴眼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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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对姐妹俩相伴了二十多年,姐姐与姐夫感情一直很好,只是因为姐姐切除了半个子宫不能受孕,于是姐姐就想出一个由妹妹代替姐姐受孕的想法,尽管姐姐提出的有悖伦理道德,可妹妹还是默许了。姐姐由此远去云南,给妹妹和老公腾出时间,姐姐去了一个月,妹妹和老公好了一个月,姐姐回来之后,一切又都要恢复原样。可是姐姐不知,妹妹没有怀孕,但是妹妹却爱上了姐夫,妹妹也很苦恼,觉得对不住姐姐,于是就远走他乡。为了忘却过去的某些事,妹妹开始注射吗啡。而且越来越上瘾,最终沦为街女,她如花的青春就这样凋谢了,她短暂的生命让人同情却不认同。【编辑:红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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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红荆鸟        2011-12-16 21:11:43
  她短暂的生命让人同情却不认同。
2 楼        文友:农民一个        2011-12-17 04:08:05
  作者的一文一字都是发自内心深处,回味无穷,感受深刻,,谢谢作者佳作。
本人读书五年,拼音没有学全,别的打字不会,只靠拼音纠缠,易字只要一下,难字不需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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