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散文】最后的一天
风,冷冷的,扫在脸上,隐隐有些痛,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通向山顶的小路。
小路无人,两边的小树林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到处都是一片枯黄萧瑟。
【三个月前】
一份病理诊断书摆在主治医生的面前的桌子上。
“小伙子,你的家人没有和你一起来吗?”一位六十岁左右的医生慈祥的问道。
“哦,我在这里没有家人。”我淡淡的说道。
“哦——”医生点了点头。
“呵呵——”我轻轻的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医生,有什么事你就和我直接说吧!”
“嗯!也只能如此了。”医生说道。
“那?还请医生直言相告!”我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祥之意。
“唉——”医生轻叹了一声,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放在桌子上的病理诊断书,“小伙子,我就直说了吧,你这次的检查结果实在不太好!”
“哦。”听了医生的话,我已经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但随即心中那份紧张感却在瞬间化为了无形。
“医生,请您直说好了!”我淡淡的笑着说道。
“小伙子,那我就直说了吧!”医生满脸尽是惋惜之色。
……
【归家】
三个月,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医生的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将我平时静如止水的心,掀起滔天的巨浪。
拿着那份诊断书,一个人茫无目标的走着,街道上的车辆,行人,似乎已不存在,眼睛里空空的,大脑一片空白。
“苍天啊,为何对我如此薄情,为什么要我在这满是阳光的时节夭折!”我的心在诅咒,诅咒着上天的不公平。
绝望!现在只有这个词能充分表达我内心的情感。
“滴——”
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响起,一辆出租车带着尖锐的轮胎擦地的声音停在了身旁约半米的地方。
“XX,你找死啊,走路不带眼睛啊!”
司机愤怒的叫骂对我毫无触动,我依然径直的面无表情的向前走着。
……
虽然现在才是九月末的晚上,但在北方也已经有了丝丝的凉意。
屋中的灯关着,我将窗户打开,让凉凉的风灌进屋里,把自己置身在黑寂的冷意里,是否当自己成为一具没有知觉,没有温度,没有情感的尸体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呢!
将一包才在便利店买的香烟打开,弹出一支,点燃后狠狠的吸了一口,虽然我平时不吸烟。一股浓烈的烟经过呼吸道直透到肺中,引得我一阵猛咳。
几天的时间里,我都是在这样孤独的度过,失落,失落,除了失落还是失落。
都说酒可以解除一切烦恼和忧愁,我试着喝下,四肢的酥麻,神智的迷离让自己似乎暂时远离了那三个月判决的束缚。
正当醉眼朦胧之际,忽然一个不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喂,这就是你吗!平日里孤傲无忌,自以为大彻大悟的你吗!”
强睁眼望去,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悠闲地坐在宽宽的窗台上。
“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挣扎着坐起。
“哈哈——我是谁!我是怎么进来的!这很重要吗?”那个人笑着问我。
“废话!”我嘟囔着。
窗外的月光很美,可我借着月光却怎样也无法看清这个人的脸。
“你到底是谁!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怒喝道,顺手抓起身边的一个空酒瓶抛了过去。
可是,我的声音却小得连自己都没有听清楚,而抛出的酒瓶也不知道落在何处,连声响都没有发出。
“你别费劲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我就是所有生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要见到的人。”那个人淡淡的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
“我——就是死神!”那人说道。
“哈哈——”我大笑,“吓我吗!你是死神,你可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三个月。”那人顿了下继续说道:“确切说是两个月零十五天,到时候我会来接你,希望你能在剩下的这不多的日子里找回真正的自己!”
那人说完站了起来,从我家五楼的窗口跳了出去,在那一霎间,我清楚的看到那人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
我踉跄着站起撞到窗边向外望去,窗外,月色如水般的柔和,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清晨被一阵凉意激醒,来到洗漱间,不经意的看到镜中的自己,不禁大惊,“这是我吗,从前那个信心满满,乐观向上,尊老爱幼,不畏强权的人哪去了!”
镜中的人面色苍白,头发蓬乱,胡须丛生,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神采。
我呆呆的望着镜中的自己,脑子里又现出昨晚那自称死神的人说的话,也不知是真的还只是一场梦,不过那最后的一句话却又是那样真切的在耳边不断响起:“希望你能在剩下的这不多的日子里找回真正的自己!”
“对,管他什么生死,管他什么三个月的判决,虽然只还有短短的两个月零十五天,我也要活出个样,活出自己的风格,细细想来,这些天都不知道在干什么,白白的浪费了这许多宝贵的时间!”
打定主意,开始着手回到从前的自己,我要将剩下的时间充分的利用起来,让它不再因我的原因而荒废。
【小山上旧时的凉亭】
今天是三个月的最后期限,如今已经是十二月的中旬,北方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数场雪过,空气中那股清冷更加浓烈。
清晨,我刻意的收拾了一下,来到小时常来却已久违了的小山,这两个多月来,我用自己的所能做了一些算是对社会有用的事,虽然说来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但至少自己觉得很欣慰,而今天我想要把自己的最后的时间留给自己,让自己在回忆中走完这人生最后的一段路。
山顶上,昔日的小亭依然矗立着,只是少了曾经的色彩,我用手抚摸着掉了漆的亭柱,感慨颇多,一时间诸多的念头涌上心头,往事如电影般在脑海中闪现,我选了一处靠着柱子的长椅坐下,后背靠着柱子,点燃一支烟,眯起了眼睛,细细的品味。
“朋友,能给我一支烟吗!”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睁眼看去,一个一身黑色运动装束,年龄在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人站在我的面前,很阳光,充满着活力。
“哦,可以。”我将只抽出一支香烟的烟盒都递给了他,同时也将打火机一并送上。
“都拿去吧!”我说道。
“呵呵,谢谢,给我一支就可以了!”年轻人说道。
“都送给你了,我已经不需要了。”我平静的说道。
“哦!为什么!”年轻人看着我,脸上却没有疑惑的表情。
“我在等待。”
“等待!你在等什么?”年轻人问道。
“一个朋友。”
“朋友!呵,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年轻人笑着说道。
“哦,没事,我这个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也是所有人的朋友!”
“嗯,我知道你在等的这个人是谁!”年轻人微笑着说道。
“哦——是吗!”我惊讶的看着他。
“死神,对吗!”年轻人很平静的说道。
“啊!你——”我更惊讶。
“我还知道你到这里是因为今天是你生命的终点,你要在自己美好的回忆中度过。”
“这——你怎么知道!”我的惊讶到了极点。
“我还知道你在死神离开之后,你做了很多的事,你已经充分的证明了,你找回了也找到了自己!”年轻人忽然一脸严谨的表情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难道你就是——”我显得有些手脚无措。
“不!死神是我们大家的朋友,他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让你将这两个半月所作的事继续下去,做好自己,成为自己!”年轻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
我望着远方,半晌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难道死神不带我走了吗!”
没有回答。
我抬头四下张望,哪里还有那个年轻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