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杂文年末征文】《回望2011》礼失求诸野:一位农妇的回答
荆楚网说,9日上午,阳新县枫林镇水源村(属湖北省黄石市)56岁农妇柯梅花,千钧一发之际,怀抱邻居柯水平11个月大的女婴,拉回邻家胡丽华在马路中间玩耍的两岁男童,自己不幸被装满石子的卡车撞倒,双腿被轧高位截肢,而女婴和男童安然无事。
壮哉!柯梅花感天动地!善哉!村民含泪探英雄!我在此发一宏愿,愿天下人皆有善心!愿柯梅花早日康复!这不只是柯梅花个人和她亲人的需要,而更是中国人的需要,人性的需要。
舍身救人,我们无数次听过,但间不容发间,这么义不容辞义无反顾义气千秋这么传奇,我是第一次,许多天来因一连串人性卑鄙和冷漠而带来的悲伤抑郁去之大半。
初看新闻标题《阳新农妇怀抱女婴舍身救幼童,自己双腿被轧断》,我很惊奇,甚至有一点好奇,救人就救人,为何要怀抱女婴呢?而看后,我明白了,不容犹豫啊,就突然想到舍身饲虎。尼泊尔圣地——南无布达山有座舍身崖,石雕版上刻着舍身饲虎的故事。传说释迦牟尼过去世曾经是国王摩诃罗陀的幼子摩诃萨埵,急切间用自己血肉喂食一只饿得差点吃下自己孩子的母虎,老虎一家得救,自己身死。舍身饲虎,舍身救人,故事不同,精神一样,都是一样的品质高贵啊。佛陀的故事不仅像塑版刻经传书印,善男信女尽知,而且国际知识界也广为流传,那么这样一位具有佛性光辉的伟大女性,除去宗教的意义,至少在我看来,也需要同样的彰扬褒显。但我知道,朴素的柯梅花是不需要靠我们这样的故事宣传来家喻户晓有口皆碑的,民心自有丰碑,民心自有向背,脍炙人口的故事和语言在崇高的行动面前是苍白的,这个不需盖棺自有定论,是我们这些卑微、自私、瞻前顾后以及需要精神输血补钙吸氧的人,需要这些故事感染温润强壮。
10日上午,柯梅花的病床边围满了前来探望的水源村和邻村村民。“要不是她,我孩子早就没了!”胡丽华揉着带泪的眼睛诉说,“如果当时手一松,我不到一岁的女儿可能就摔坏了!”柯水平哽咽着说。我相信,这些眼泪里,不仅包含着感动、敬佩和真诚,更包含着心向往之!我相信,生命世界,只有鲜血才能染红鲜血,色素和药水染出的鲜血是虚伪丑陋的,可憎有害的,毫无温度,毫无真诚。假的把戏总是短命的,假的鲜血一旦露出本来面目,就像饮鸩止渴,清醒的输血人谁会需要?又如戳破的气球,就连不懂事的小孩子都不需要,只有弃之于野的命运。生活中没有观众,可叹我们的社会还有好多人正乐此不疲前赴后继地制造、贩卖、保护这种假的鲜血,破的气球,本来目的鱼目混珠以假乱真,牟取私利,结果害天理坏公义,等到浊浪滔天时,他们又怎能独自幸免?鲁迅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不担心沉默,总是会爆发的,这是历史的规律。
柯梅花60岁的丈夫柯善启在家收破烂,夫妇俩在水源村一直与邻为善,深受大伙尊敬。我相信,这是一种淳朴的非功利的尊敬,来自地心深处,同大地一样深厚,具有永恒的审美价值和精神超越,我们的民族要想健康优秀,就要追求这种真、善、美。套用真正的艺术来自民间,真正的英雄来自平民,这在所谓的智识阶层和精英阶层,在搞弱国外交反诬别人的吴建民们,在代表国家必定坐头等舱的大使赵进军们,在不可一世的李刚们,在纵横捭阖后复出的问题建国们,在奢靡跋扈的富二代和官二代们,在猛料不断以令人作呕独领风骚的各种星星和准星们,在层出不穷的恶性事件导演们以及一切魑魅魍魉,他们是不相信不想知道也绝不当一回事的。这就是中国的现实。因而,我更要大声地赞美柯梅花!真梅花自能傲雪,层层风雨不能阻隔飘香,这就是一位普通农妇以她看来平常不过的举动下意识地宣战并超越了现实人性冷漠的意义!
今天还看到当代著名作家阎连科面对强拆迁的感慨:“任何虚构故事都没有现实曲折丰富和荒唐。”而我要说,任何虚构故事的真实都没有现实生活真实,任何大牌的导演都很难导出这么具有冲击力的作品,剑指人心直指人性。在柯梅花面前,我们有很多小我不值一提。比如,我就阴暗地担了一心,要是救不出来男孩呢?要是救不出来男孩反把女婴摔坏呢?要是救人却被人诬陷呢?感谢上苍,幸好都没有。但我又相信,这绝对不是柯梅花的幸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水源村的土壤生长的是与人为善。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是佛法最根本的教诲。有人说这是三四岁的孩子都懂的,但偏偏有七八十岁的人不懂,更不要说实行起来有多难。但,柯梅花就做了,而且在人性如此冷漠的时候,而且做得这样惊世惊奇惊险,她同拾荒的陈贤妹,不啻当下很多人的精神生活已经接近礼崩乐坏的人性暗夜的两座道德灯塔,熠熠闪光。
据说现在流行富人、名人、官人及其亲属移民,流行大学生出国留学后不回国效力,并无愧疚,而四五年前的时候,好多海外学子学成带着理想回国,创业兴华。据说这是历史上贫富差距最大的时期,三公消费数字惊人,一餐饭够普通三口之家一年的花销;据说这是历史上道德滑坡非常严重的时期,食品安全,没几个人觉得安全;据说这是历史上腐败非常猖獗的时期,民谣儿歌不列也罢;据说这是历史上环境恶化非常厉害的时期,癌症村已上百……反思现实,我们痛感礼义廉耻四维不张才是社会不安不公不和的根源。
先贤孔子云“礼失而求诸野”,我以为,孔子所说的礼是宽泛的。诗人北岛在《回答》中说“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阳新县枫林镇水源村56岁的农妇柯梅花,这个地地道道的乡野之人,已经用高尚的行动做出了高尚的回答,证明礼义在野,我们呢?
2011年12月15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