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长篇】入错行：第一章 意外的毕业分配结果

引子
俗话说，行行出状元，那得是对了的人入了对的行，才会实现的境界。反之，人和行不匹配地格格不入，最受损失的还是人。因此，才有了经验总结的“男怕入错行”这句老话。之所以局限在男性，是在过去，行当里没有女性，女性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而时代变了之后，女性也被解放了，走出去入行当工作了，所以，今天这句老话也就应该相应地改为：人怕入错了行。不知不觉入错行的，自然会产生无限苦恼，而更苦恼的则是明明知道不是那里的虫却硬着头皮去钻，是错也得去进入的。使得所入的行像迷宫一样难以捉摸，置身其中，却找不到从其内部到达入口或从入口达到中心的道路，结果陷入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的僵局。
下面要讲的这部小说，其中的主人公吴一用自觉和不自觉入错行和在行里挣扎的经历，直到最后退休时仍让她哀转久绝。想了解一个出身卑微者的仕途经历或是身份相似的卑微追求仕途者，若能有空一读这个故事，或许能用其来当镜子照一照。

第一章 意外的毕业分配结果
1987年的7月，天气很热很热，热得雪城能够人都躲在屋里的都坚决不出来，被迫穿梭在街上的车流，热得张着喇叭烦躁地叫个不停。
吴一用刚刚领了大学毕业证，退掉诸如学生证校徽借书证等一切与她读了三年大学有关的证卡，脑子里塞着大学灌输给她的那些知识，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校园的一个没有人会注意到的阴凉地方，如同一朵晒蔫吧了的花那样无精打采。她正陷入沉思，虽然已经满脸汗水，她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太阳的火辣态度。
她瞥了一眼教室的方向，自己问自己：吴一用啊吴一用，你通过竞争当上了学生会的学习部长，三年来你学习成绩优异，你曾经被那么多老师甚至是掌握毕业分配大权的老师非常器重，你曾领风骚到全大学都出了名，可是，为什么到终了，你却没能够如愿留在雪城而只有返回你来的那个小县城？越想下去吴一用越痛心，脑子里仿佛塞了一团乱麻，始终也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都到了不可逆转的份上了，即使想出来个所以然，也没有什么现实意义了，所以，吴一用决定不去想它了，可是却管不住自己的脑袋，那些令人烦恼的想法依然坚决地不停地冒出来。她在自己年轻的脸上使劲地拧了一把，白皙的脸蛋顿时被拧出了一朵浸透了汗水的红花，可惜那朵花开在她的脸上却并没有照耀出她的神采反而却像在嘲笑她。不过，那个痛感还真起了点儿调度的作用，她终于扭转了思路，她想：哼，回去就回去吧，反正也不只有我一个人需要接受这个结果，再说了，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何处黄土不埋人？这样的自慰念头刚一出来，她咧开因为上火有些爆皮的性感嘴唇笑了。可是，老天看到了，吴一用的笑竟然比哭都难看。吴一用笑着笑着，心就笑酸了，泪水便像开闸的洪水奔涌而出，迅速地与她脸上的热汗融合在一起，流淌到她白色的连衣裙上，被太阳迅速晒干了，就立刻出来一圈圈黄色的印子，像黄白的年轮。
吴一用本来以为大家都苦乐不均地各忙各的，不会有人有闲心和闲工夫注意到她的存在。然而，就在她在苦恼中不自觉地用泪水恣意释放内心的郁闷情绪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按在她抽搐的肩膀上，她回头一看，是同样被分回老家伊春的大姐。
大姐收回手说：“一用，别烦恼了，你的性格那么单纯，回家乡地方小一点，能比较简单一些，所以，也不见得不是好事，也许，你回去以后锻炼成熟了，能够适应复杂的环境了之后，再往大城市发展会更好。”
吴一用抹去眼角的泪水说：“大姐，谢谢你在这个自己顾自己的时候还能来关心我。我只是为自己的那些付出而寒心。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只能接受了。”
大姐说：“我刚收拾完东西，知道你会想不开，为你担心。我知道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不愿意你继续吃亏，而且，将来我们也许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了，就想在分别之前，找你谈谈，跟你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也许对你能有点用处。”
吴一用听了感激地点点头，随大姐来到校园树林深处的一个木头椅子前，两人并肩坐下来。
大姐语重心长地说：“一用，这三年来，你的才气不但让我眼亮更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眼红嫉妒，这是你的长处，可你的缺陷就是只懂得表现不知道适时保护自己。”
一用吃惊地看着大姐，没说话。
大姐接着说：“那时，我是一个不求上进的普通同学，远离风口浪尖是我的原则，可是，我在旁边却什么都看得很清楚，也曾想提醒一下你，可是我知道，在那样大红的时候，你一定听不进去我这个落后者的一言半语，再说了，我要是想说服你得拿出来事实，而那些事实是会让我得罪别人的。我怕既说服不了没什么瓜葛的你又得罪了别人，一枪俩眼儿，我犯不上。所以，才一直没有说。”
吴一用说：“大姐，我们都是学生，没有什么物质利益关系的冲突，我真的不相信会被人嫉妒。”
大姐说：“不然，怎么说你单纯呢？得承认，咱大学的三年里，前两年，你因为自身的才华，真的是出足了风头，可是，你自己不会感觉不到，后一年，那些喜欢你的老师却都逐渐疏远你了的事实，而且，对你好的学生科长连留雪城的举手之劳都不为你这个高材生做，你就没有产生过任何疑问吗？”
吴一用略有思索后说：“真是大姐说的这样，可我没有思考过原因。我想一切随其自然，喜欢或不喜欢都是老师们的事，反正，毕业分配是要看成绩的，只要我成绩好，不愁没有好去处的。”
大姐唉了一声说：“你真是一个聪明的笨蛋，都说大学是半个社会，可你在其中却没有学会一点应付社会的本领，没有游泳的本领却跳下了水，能不遭罪么？看什么都纯真得像个孩子。仅仅凭学习成绩就想分配好地方，那不是做梦吗？你知道分配最好的王琦是怎么回事吗？”
吴一用说：“王琦平时考试及格的时候都少，可他分配得那么好，我也十分纳闷儿。”
大姐说：“告诉你吧，是他从大兴安岭的家里给掌管毕业分配的李老师送两麻袋木耳，之后，人家就如愿了。”
吴一用好看的大眼睛瞪到夸张程度地圆了，她说：“王琦平时古板木讷得像个大马列，真看不出来他如此精明啊。”
大姐说：“所以，真人不露相，这比浮灵强势多了。一用，当然你也不是浮灵，只是你天生直率单纯。如果今后你不努力改变自己，在更复杂的社会上会继续吃亏的。你还不知道，当年你走红的时候，那几个风流人物是怎么算计你的呢，现在毕业了，我说出来也不会引爆什么危险的炸弹了，还能够给你敲警钟。”
吴一用说：“大姐你说吧。”
大姐说：“我们宿舍的那几个爱拔尖儿的，因为她们知道我不爱管闲事，就没有防备我。使我听到好几次对你的不忿。她们说，还真不信，咱这好几个精英还对付不了吴一用那个从农村来的。从今以后，咱能行风的行风能唤雨的唤雨，对那些喜欢吴一用的老师下手，说她的坏话，不信整治不了吴一用，咱的目标是，就让她真的没一点用处。”
吴一用听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有些发紫，她一仰头轻呼了一声:“苍天啊，不是大姐告诉，我今生都会蒙在鼓里了。”
大姐拉住吴一用颤抖的手，爱抚地说：“我的年龄比你大，咱同学一回，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不忍心你今后还吃这样的亏，才对你说这些不愉快的事，请你千万别太生气了。”
吴一用含泪说：“谢谢你大姐，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好，并努力改正自己的不足，学会适应环境。”
大姐说：“这就对了，我们改变不了环境，就只能适应环境，不然，我们只有承受失败的结果。这些话压在我心里很久了，今天告诉了你，又看到你这豁然的态度，我真的轻松了。”
吴一用思索了一会儿，说：“大姐，你这么成熟，对什么事情都看得那么明白，你怎么没计划留在雪城呢？雪城毕竟比伊春繁华啊。”
大姐笑着说：“知道你会有这个疑问的，告诉你吧，大姐在考学前已经工作好几年了，我的男朋友就在伊春等我，我要是努力留在雪城，他调来也费劲，犯不上花那些气力。好了妹妹，咱就先聊到这儿吧，既来之则安之，祝你回到家乡有个新的好的开始。”
谢过了大姐，道过了别，揣着派遣证吴一用回到了清水江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