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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事员日记(1-3)

作品名称:办事员日记      作者:今音      发布时间:2011-12-25 17:28:16      字数:21877

一、神秘电话

这一天上午八点整,长阴巷办事处领导办公室里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坐在秘书辛回南身后的肖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她冲出去的速度犹如百米赛跑时的冲刺。肖苏拎起电话用非常大的声音喊,“喂?”惟恐人家听不见,然后,她怎么又把嗓音放低了。“哦,哦,我知道了,我马上喊他来接,回南,”肖苏没敢挂电话,她而是把听筒撂在了桌子上,她撂的时候就像捧着一个婴儿似的,这么放的小心翼翼。如果说,这是冥冥之中发生的事情,辛回南也只好听之任之。
肖苏一路小跑,她朝着辛回南喊道,“还楞着干什么,真的是你电话。”肖苏的喊声就像梦中碰见恶鬼般的那种嘶声力竭,跟猪在被屠杀的时候的声音没啥两样。肖苏后悔自己不该来接这个电话。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肖苏脸色苍白,这在周一的上午刚上班时分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女人情绪变化之快,就连个别男人也始料未及,只能说明肖苏是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接了那个电话,真的,肖苏遇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刚才,肖苏从辛回南身后“嗖”地一下冲出屋,然后向右拐,一个九十度的直角,后来,只听得隔壁的门砰地一响。怎么肖苏这么愿意抢着接电话。“回南,隔壁有你的电话,你去接呀,”出纳员肖苏催促道,“回南,你听没听见。”辛回南在琢磨这电话会是谁打来的,辛回南拿起电话,说,“你是,”电话里传出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是什么是,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你不就是辛秘书吗,你应该知道我是谁。”辛回南一大早岸被对方呛了一顿,可也习惯了,在单位里当一个办事员,不就是整天被人呛得吗。辛回南好像还没寻思过味来,说:“我这不正听着嘛。”
对方绝对不是个善茬,说他今天一大早正揉着老婆睡觉,突然接到从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有一个叫黄冒圣的人正在医院抢救。亏他还说得出口,说揉老婆睡觉,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还在装嫩。辛回南听了这种话心里就不舒服。“你在听我说话吗,”对方估计辛回南根本就没把自己这个机关党支部书记放在眼里,可他眼下还得求辛回南办事,所以,强把自己心中的火气给压下了。按道理说,如果黄伯圣真在医院里抢救,对这么大的一件事情,辛回南还真得作不了主,他不就是一个办事员嘛。辛回南索性也给对方使脸色,说:“你是机关支部书记,你不去,你让我去,这有没有道理。”
隋宇宙也感到心里憋屈,医院从哪知道他的电话号码,而且还是手机号码,尤其是那手机号码,就连辛回南这个办事员级别的秘书都不知道,怎么医院就掌握它了。隋宇宙想到这里感到心里一阵惊慌,老婆沙立枫问隋宇宙还睡不睡了,隋宇宙忙用手捂住话筒,说:“还睡啥睡,再睡下去这不就睡傻了,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你说,医院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给人出卖了。”隋宇宙说话有点咬牙切齿,但他不知道是谁出卖了他,他害怕有人借题发挥,说黄伯圣是他叫人杀害的,可隋宇宙没叫过什么人在这么一个大清早就把黄伯圣害了。
好像隋宇宙突然从梦中醒来那般,他朝着电话里先吹口气,然后说:“辛秘书,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被他们开除出长阴巷了。”至于开除不开除,辛回南也不好说,于是,辛回南问隋宇宙,“你打算现在怎么办,难道让我代替你到医院里去瞧一瞧不成。”官不踩病人,谁有病啊?人家黄伯圣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如果要说踩的话,也轮不着辛回南去踩,对不对。
隋宇宙一口无可奈何的语气,他现在同辛回南说话不摆谱了,他或许知道自己在辛回南面前讲话端架子,人家辛回南更不能理睬他。“那你说怎么办呢,回南,就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隋宇宙如今一大早的心情不是十分好,在医院电话没打来之前,他的心情还算可以,他老婆虽然不是什么三十来岁的女人,如今四五十岁的味道令人也能算是一种回味吧,可是这好景被那个神秘电话给搅了,想到这里,隋宇宙的头就大起来,他发现自己现在不能想事,一想事就脑袋生疼。于是,隋宇宙让辛回南不要把他当作什么机关的支部书记,说那全是摆设,是给人看的,如今做人和讲话要实惠,“回南,就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隋宇宙说话带着一副哭腔,又说:“辛秘书,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其它什么客套话我就不说了,你还是先到医院去看一下。”
辛回南心里也不耐烦,说:“你是书记你不去,我问你,那医院的电话怎么会打到你那里去的。”辛回南说话的口气有点理直气壮。辛回南故意用这么大声说话,他同时也想说给肖苏听。这会的辛回南却无法估计此时在自己背后也有一股冷笑,正在穿他的脊背。辛回南不觉打了一个冷颤,哦,这是怎么了,这种感觉已经不是头一次发生,就是在今天上午刚上班时,他怎么看见黄伯圣的办公室有一股阴森。
这是一个七月天的季节,早晨的阳光充沛,日头正散发出炎热,辛回南怎么就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寒颤。虽说隋宇宙是机关党支部书记,但他早已被黄伯圣踢了出去,表面上,黄伯圣让隋宇宙出去搞多种经营,让他自负盈亏,可实际上,确实是在干着分化瓦解“三剑客”的事情。“辛秘书,我现在算是落难了,”隋宇宙说现在最怕有人对他落井下石。“人家说,损人利己,那到也有情可原,我也认了;可就怕损人不利己啊,辛秘书,你现在不帮我,还有谁能帮我,那我把电话挂了,行,但我知道你辛秘书目前在这个办事处里是最高长官。”在电话里,隋宇宙就是这么说的。
辛回南这几天确实是这个办事处的最高长官。那么,其它长官都到哪里去了,说句实话,其他的官都回去休假,现在长阴巷办事处所剩人员已经寥寥无几,所以,辛回南这个办事员的秘书位置一下子给拔的老高,目前这几天的样子看来,辛回南一时还跌不下去,因为他现在有被利用的价值,因此,暂时还没有谁能够把辛回南咋样。
隋宇宙这个机关支部书记如今胆小如鼠了,特别是医院里的抢救室把电话打在了他的手机上之后,他心里既胆怯又害怕。
辛回南目前还没有像隋宇宙那种亲身经历的滋味。就在半个月前,这“三剑客”还围着黄伯圣大吵大闹,吵什么和闹什么,无非就是为了那些营头小利的事情,怎么双方见了面就这么分外眼红。
长阴巷办事处里有两部外线电话,一部放在楼下的调度室,而另一部,也就是辛回南手里现在拿的这一部,平时除了处长黄伯圣一个人专用,其他人都很少拿这部电话打外面。平时,很少有人到这间办公室里,更甭说来打电话了,一个是不敢,另一个是没有必要去找这个麻烦,而现在,就说这个属于领导黄伯圣的办公室,看上去却有着死一般的寂静。
这间屋子是用板墙从中间隔开,里面曾经是前处长李布韦的卧室,外面就是一个办公室,两张办公桌如此紧挨在一起,就像一对孪生兄弟相互依靠,但共同抵挡风雨的勇气如今都已消失已尽。一面涂着湖绿色的板墙,还散发出昔日的闪亮,看上去的颜色毕竟陈旧,还有点发暗发滞。
辛回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重新落座,进门的时候,他看到肖苏把头伏在桌子上假装磕睡。星期一才上班就打磕睡,肯定不干好事,会计李月苗有点撩骚似地用手捅了一下肖苏,说:“告诉我,昨晚是不是干那个了。”肖苏依旧把脑袋侧卧在桌子上,小声说:“什么干那个了,我干哪个了嘛,我啥也没干,都老夫老妻了,还干啥干,我不骗你,我都已经绝经了,我还能干哪个呀。”说着,肖苏把头稍稍抬点起来,她想看看外屋的辛回南现在是一个什么表情,可是,辛回南用后脑勺对着肖苏的脸,肖苏看不见辛回南的正面,她只能在心里猜想辛回南接电话之后的心情。
李月苗问肖苏,“你看他干吗,莫非你跟辛回南还好上了。”肖苏说自己想跟他好来着,可人家不干。李月苗讲肖苏如今的脸皮是越来越厚,讲,“说你胖了吧,你还喘上了。”肖苏把脸红起来,说自己还敢喘吗,她说自己又不是老母猪,凭啥要喘。
辛回南坐在那里还在故作镇静,辛回南的呼吸有点喘,后来就跟个气管炎似地,他索性就在外屋毫无顾忌的大声咳嗽起来。李月苗“噌”地站起来,她朝着辛回南嚷道,“干吗呢,辛秘书。”辛回南回答李月苗,说他想赶牛。男人贫嘴,女人贱笑,一个愿打,另一个愿挨,李月苗站着“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肖苏心里有点埋怨李月苗像个发情的母猫,大清早的就把办公室搅得不安宁。
一个人若是心烦的话,便会觉得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是扭曲的,会看谁都不顺眼,就是看到自己的丈夫站在跟前也是觉得多余。两个女人想互相“抬杠”,可一时又找不好很好的药引子,如果炸药想爆炸,得有导火线。两个女人虽然各自都把脸唬了起来,但还算好,不是这样说吗,三个女人一台戏,目前还缺一个女人掺合,如果再有一个女人掺合进来的话那戏肯定会演起来。
可惜,辛回南不是女的,是女的就好了,就掺合进去一起把长阴巷办事处搞的鸡飞狗跳底朝天才心甘情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现在寒心了吧,辛回南坐在那里好像在拖延时间,该往医院打电话而不打,不打的话那黄伯圣的生死难道就没人管了。
现在的问题是这件事情该不该辛回南管。辛回南想回头和肖苏勾通一下刚才那个电话的来龙去脉,凭啥她和隋宇宙非要把辛回南推到第一线去解决问题。
这个长阴巷办事处,上级任命了这么多中层干部,如今可倒好,一个都见不着人影,莫非这些人都知道在这个周一的早晨,长阴巷办事处的处长要到医院里去抢救。那是巧了呀,无巧不成书。这些事还真巧到一块去了。
辛回南发现自己的鼻子酸酸的,他知道只是自己的良知正在起作用。只有他现在打电话到医院去核实情况,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现在光靠那些任命的中层干部已经指望不上了,就靠办事员吧。此时的辛回南无法感受七月阳光给人带来的炽热,平时,到了这个时候,长阴巷办事处里的人早已车水马龙了,今天可倒好,树静风止一切都像毫无生息。办事处里静得出奇,这不正常,不正常就不打电话到医院去核实了?该打的电话还得打,上了班的办事员头一个任务不就是把没做完的事情继续做完,不管领导在或者不在,办事员在机关里无法牛性,上了班就得乖乖的做事。
谁在那里偷偷吟什么,“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这有用没用,都啥时候了,还在那里装疯卖傻或者是在故弄玄虚,人如果要是强装镇定的话还非要念那几句诗词。
辛回南是男人,是男人就得冲在女人前面去扛事情对不对。“喂?你好,是医院急诊室吗,打错了?好,我记一下,嗯,好,谢谢。”怎么老打错电话,来不来,手还抖抖上了。辛回南发自肺腑之言,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真的很需要有人来帮他,“你好,是抢救室吗?我是长江航运长阴巷办事处的,请问一下,我们单位有人在你们那里接受抢救吗?”人家问,“你们单位那个人叫什么名字?”辛回南一时无语,后来总算勉强说道,“那个人叫黄冒圣。”人家接电话的是白班护士,夜班护士已经下班了,辛回南说的情况,上白班的人不清楚,就连辛回南提出寻找夜班护士的请求也遭到拒绝,说句实话,人家医院不是为你们长阴巷办事处一家开的,医院面对的是成千上百个患者,再说了,人家夜班护士下班回家休息了,辛回南啥来头都没有,还提出让人家去找夜班护士,真是有点异想天开。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辛回南他应该先把手头上的事情放一放,然后赶紧直奔医院不就一目了然了,还非得在这里打电话!这只能说明辛回南想到医院去的念头还没有成熟。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
现在事情明摆着,肖苏和李月苗干脆不想往跟前靠,都怕粘包,这两个人而是把头低的挺那个,干脆不想见人的样子,分明是害怕被叫去做事情呗。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长阴巷办事处可以说每个月都给这些人按时发工资,这些人平时看见黄伯圣处长就前后呼拥,处长长处长短地叫着,可到了关键时候,有几个往前冲啊,当然也有几个不服气的主,就是先前讲到的那“三剑客”,这些人可都是黄伯圣手下的中层干部。如今一个个翅膀长硬了,时间一长,不服管的心思都溢于言表。
说句实话,辛回南还真不想把刚才机关隋书记在电话里说的话借题发挥,更谈不上去深刻领会和加以运用。无论是谁,在落难时,就别说那些没用的,倒不是说隋书记没资格说那种话,如今人家隋书记也不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吗,如果他能保住自身的话,他能被黄伯圣踢出长阴巷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辛回南现在而是应该为自己多考虑一把,如何做才能使自己不会陷入那种是非当中去,说穿了,辛回南打电话的时候,过于谨慎是害怕自己上了别人的圈套。隋书记真名隋宇宙,一个在机关挂名的书记,连工资都不在机关拿。隋书记的隋,跟古代隋煬帝的隋是一个姓,但也有人叫隋书记的隋是随便的随,要是把隋书记三个字连起来一块念,不就是随时随地输好几次啦,输金钱、输地位、输女人。
隋宇宙把辛回南害苦了,他显然把球传给了辛回南。这个球若要是传给别人就没多大意思,只有传给辛回南。刚才辛回南在打通医院电话的途中,突然想到要把电话掐断,如果黄伯圣活生生的回来了怎么办,如果这是一个圈套的话又会是什么人从中设计的。
辛回南倒不是为了被医院的一阵电话抢白而不高兴,如果医院里抢救的人真不是黄伯圣,像辛回南首当其冲的到处打听消息肯定没好果子吃;如果真是黄伯圣在医院里抢救的话,像辛回南如此买力地到处奔跑,有谁知道,有谁在将来能为辛回南摆好,没有一个人能为辛回南作客观和公正的评判。
在长阴巷办事处里,传闲话和嚼舌头根子的人倒不少。万一黄伯圣真的不在医院里抢救,像辛回南如此奔忙,是不是幸灾乐祸,因为辛回南这样做是咒领导快点倒霉。
祸从口出,辛回南自从来到这个长阴巷办事处以后,知道什么叫乖巧。既然,机关隋书记刚才在电话里说辛回南这几天是办事处里最大官,那隋书记说这话肯定有依据。
辛回南在黄伯圣的办公室里,他看到一组黑色的转角沙发上,有人用小刀在上面划了一道十字形的裂口。下岗分流的人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就用这种方式来解气,因为人家没地方讲理了,就恶意搞一下沙发,不是搞人。辛回南无法从沙发弹起来,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喂,是黄处长家里吗,什么,黄处长上班走了,不不,我只不过随便问问,或许处长一上班就到市委开会去了,”辛回南略微把话停顿一下,他琢磨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讲的有啥问题。这时候,李月苗轻手轻脚走上前来,她捅了一下辛回南的胳膊,让他先把电话挂掉,她有话对他说。
辛回南回过身来一看,马上惊讶地说:“你出院了,啥时候来上班的,我怎么没看见你啊。”李月苗用手势帮助他更正刚才说的话,说:“我问你,黄处长怎么会到市委去开会,他去开什么会,他是一个最不喜欢开会的人,过来!”辛回南把耳朵伸过去。李月苗轻声说:“有没有可能,黄处长到他姘头那里去了。”
“嘘!”辛回南忙朝她做了个手势,有些话在弄清楚事实之前不能乱讲,黄伯圣现在情况不明,何况隔墙有耳。李月苗紧张的把头朝后边看了一下,她点点头表示赞同,小声说:“我知道你在说谁,不过,我刚才看见那个人是有点紧张。”李月苗说的那个人就是肖苏。平时,李月苗跟肖苏的关系不远不近,辛回南知道这两个人有时候也会互相攻击对方,目的都是想在处长黄伯圣面前有个好印象。黄伯圣知道这两个女人的心理,所以也常常拉这个打那个,打可不是真打,而是互相在黄伯圣的面前告发对方的不是。
李月苗刚从医院里过来,她在医院的这几天,似乎这个长阴巷办事处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一点都没掌握。李月苗没到医院去住院的时候,她对办事处的情况可以说了如指掌,谁几点偷偷溜了,谁在黄伯圣面前说啥了,她都清楚,至于她是怎么弄得那么清楚的,辛回南也有点奇怪,辛回南的感觉似乎比较准确,黄伯圣对李月苗的好,要超过肖苏。肖苏心里也有点明白,自己从前没有把黄伯圣摆在眼里,因为有一段时间黄伯圣还没有坐到处长这个位子上,所以肖苏不想巴结黄伯圣。
谁知道,长阴巷的办事处形势变化得那么快,肖苏跟的那个领导人退位了,在这种情况下肖苏不知道如何再去紧跟黄伯圣,所以,在黄伯圣当权的日子里,肖苏活的并不痛快,这种心理上的纠结,甚至影响了她的吃饭和睡觉,但是如今应该说这种情况可以改善了,黄伯圣如今正在医院里抢救,肖苏听到的消息可不是什么抢救,而是死亡。这可是突如其来的,肖苏压根就没跟李月苗提起过,肖苏不敢对李月苗说,那是隋宇宙在电话里特意吩咐过的,那么现在看来,肖苏是知情人,后来接电话的辛回南不是知情人。李月苗也不是知情人。确切地说,肖苏自从接了隋宇宙的电话之后,她把真实情况给隐瞒了。
这些情况辛回南从哪里去知道,所以辛回南是蒙在鼓里的人,李月苗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人。辛回南暂时对肖苏为啥要隐瞒电话内容还不知情。辛回南接了隋宇宙的电话之后,在心里一刻都没有消停过,如果肖苏立刻把自己听到的真实情况和盘托出,辛回南就没必要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肖苏真沉得住气,不是说她跟辛回南的关系不好而没有说真情,而是肖苏和隋宇宙两个人跟紧的是同一个领导李布韦。至于辛回南跟哪个领导好,肖苏心里明白,辛回南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领导亲睐他。是什么原因大伙心里都有点明白,原因是辛回南这人不大听话,不听话就是不大好摆弄,像这样的人,领导们看到是有点头疼。现在,肖苏连屋都不出,她知道李月苗和辛回南在隔壁黄伯圣的办公室里嘀嘀咕咕商量对策。“你知道老黄的那个情人住在哪里,要不,我到她那里去找找,”辛回南向李月苗提出这样一个非常令人感到难为情的问题。李月苗想说又不敢说,站在那里吱吱唔唔老半天。
李月苗之所以这样做是有她道理的,背着领导查领导的隐私,像这样的权力应该是谁授予最有效,显然不是她李月苗,何况李月苗目前正和肖苏两个人在黄伯圣面前争宠,这是一个节骨眼,李月苗似乎非常清醒,严格的说,辛回南也不是李月苗最信赖的人。于是,李月苗把话岔开,她说:“回南,我真不骗你,老黄是一个相好,但是她住在哪里,或许你去问问肖苏,”李月苗说这个话,已经在心里决定,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只能高高挂起,因为事不关己。“谁说我知道的,这个人肯定不怀好意,”肖苏这样说道。辛回南明知道肖苏说的这个人是李月苗,李月苗不想让肖苏怀有侥幸心理。
这三个人都担心黄伯圣会突然出现,跟人开玩笑也得有个分寸,什么玩笑能开,什么玩笑不能开,都得有个度,特别是跟领导开玩笑,一旦开不好,就会吃不了兜着走。很明显,在肖苏、李月苗和辛回南这三个人之间,都在互相提防,说穿了,三个人互相之间还不信任。辛回南老是迟迟不到医院去核实情况,光坐在长阴巷的办公室里在纸上谈兵,这是为什么?尤其是肖苏好几次想给隋宇宙汇报这个细节,隋宇宙的分析问题能力还是非常强的,可是,肖苏没有机会给隋宇宙打电话。
这时候,肖苏想走出这条长阴巷,穿过马路到隋宇宙的商店里去找他。这样也不妥。如果肖苏选在这个时候离开办公室,辛回南和李月苗都会对她产生怀疑,弄不好李月苗会悄悄跟在肖苏的后面看她往哪儿走。

二疑心顾虑
九点三十分。动力科长吴明强出现在办事处,他望着眼神焦虑的辛回南,最终还是知道了这几个人正在分析处长黄伯圣的行踪,按道理说,作为黄伯圣的哥们吴明强,这时候应该表现出几分忧虑才对,哪怕是一丝的不安也行,可惜,辛回南真的不大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吴明强反而劝辛回南别去寻找黄伯圣,吴明强埋怨辛回南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平日里被黄伯圣这么颠过来倒过去地整,现在还要帮着去找黄伯圣,黄伯圣死了才好!
在愤愤然中,辛回南这才明白吴明强的心里也窝着一肚子火,今天一古脑地全端出来说个痛快。要说解气,在长阴巷办事处里有此想法的还真不少。可是,眼下不是解气的时候,至少辛回南的心里是这样想的,就是平时和黄伯圣有再大的仇,此时先放在一边,把黄伯圣找到,辛回南不想这长阴巷办事处群龙无首。
吴明强见着办公室的几个人神色焦虑,不竟哈哈大笑,他说:“我可是在外边的基建工地刚过来,我可什么都不知道。”辛回南这个办事员虽然在办事处办公室当个秘书,可他没办法把吴明强说通,这种情况真的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眼下的辛回南只好在心里面坚守着自己的主张,说句不好听的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月苗当着吴明强的面,她还在小声问辛回南,下一步该向谁打听黄伯圣情人的住所。或许吴明强知道,但他不好说。谁也不要拿眼下吴明强是办事处的最高长官的话来忽悠他,吴明强吃软不吃硬。
“哎呀,现在都知道我老吴是办事处的最高长官了,早干吗去了,”吴明强说自己也是平时被黄伯圣踩得够惨的人之一。此时,想黄伯圣死的人恐怕不止老吴一个人。还有谁盼黄伯圣快点死的,辛回南发现自己的心里,其实不想黄伯圣死,所以,辛回南要千方百计地去寻找黄伯圣。说实话,辛回南希望黄伯圣这时候就在情人的床上躺着,这可要比死好多了。
黄伯圣有没有情人,辛回南只是听说,李月苗说自己也没见过,那么谁见过黄伯圣的情人这就变的重要起来。
吴明强见过黄伯圣的情人,他这么重要的秘密说出来,或许在吴明强的心里已经觉得黄伯圣在人世的可能性不大了,否则他不会说出这么重要的秘密,这万一黄伯圣要是活着回来的话,至少,他得给吴明强小鞋穿。
辛回南伏在办公桌上,他按照吴明强说的画了一张草图,李月苗也出于好奇,凑到跟前去看,嘴里还念念有词,说:“高速客轮公司后面第三排房子,从东往西数第二家,在三楼。”
那么这个任务交给李月苗和肖苏去完成如何,辛回南先征求吴明强的意见,此时的吴明强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怪只怪吴明强今天到办事处来的时间不对。在这些人的心中,心情都非常复杂,毕竟是一条人命啊,平时,处长黄伯圣不来办公室或者是晚到办公室,他都会事先有个电话过来,他会把电话打给办公室,办公室的人一边接着他的电话,一边会在台历上做上记录,可是今天的黄伯圣他没有这样做,这不就有点反常吗。
肖苏不愿去,但又说不出不愿去的理由,她只是说自己今天的心脏不大好,是早博。李月苗说她一个人也不愿意去,一个人去没有作证的,她担心自己会说不清道不明,假如有一盆污水倒下来,那非得倒在她李月苗身上不可。
辛回南没招了,他不是办公室主任,他只是一个办事员级别的秘书。长阴巷办事处办公室主任印汉兵,这时候正在家里休假,他这次休假有点特别,大约在半个月以前,印汉兵和黄伯圣发生了一次冲突,那次冲突的规模是三个人对付一个人,也就是“三剑客”全部对准黄伯圣一个人。黄伯圣望着印汉兵、隋宇宙和孙炳发,气得把一只白色的瓷茶杯,从桌子上拿起来就朝水泥地上一砸,黄伯圣还连连说:“你们反了,反啦!”
曾经出现过的往事,只是在辛回南眼前一晃便没有了。辛回南见自己支配不动李月苗和肖苏,这才发现自己说话原来是名不正言不顺,于是,辛回南望着吴明强,希望老吴能助他一臂之力。“回南啊,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难道你真的就在乎黄伯圣?”辛回南知道吴明强这话的意思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可是,辛回南的心一时还没有那么狠。肖苏的心能够狠得下来,到现在她都没有把隋宇宙给她打电话的内容说出来,也不知道肖苏想瞒到什么时候。可是,肖苏心里有一个小秘密,对谁也不准说,肖苏先给自己立下军令状,哪怕把牙齿打掉了往肚里咽也不能说。
吴明强啥话也没说,他决定撤。长阴巷办事处到处都是浑水,既然来了就得淌。但是,眼下的吴明强没有在办事处里作深扎根的想法,或许有这个想法但目前事态不明朗。
辛回南给吴明强让开一条路,让他走。彼此心里都明白,黄伯圣的下落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还无从知晓,这对办事处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很大,至于说的方方面面就是指这件事情的影响和波及。大概吴明强已经在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了,近指九圩港的江海船厂,远指南海市航运公司,尤其是人事变动,牵一发而动全身。眼下,这叫折腾,如辛回南等人看上去就像一只只无头苍蝇,这有意思吗。
所以,吴明强想回避,只要人离开了长阴巷,便可以说对长阴巷里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全当不知道。长阴巷长阴巷,偏偏在这个时候就像散架似的,其他中层干部为什么都非要选在这个时候休假,难道这些人已经提前知道了黄伯圣在最近几天里会闯祸?若要说祸的话,祸不单行也是一句老话,接下去的长阴巷办事处还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长阴巷办事处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没时间追溯到更远的过去,就说最近这半个月之内的事情够让人挠头的了。辛回南想老话重提,重提的话还得离不开那几位“三剑客”,这么说吧,只要一提那三个人,肖苏的气焰就算给压下去了,光看她的神情不算,得看她的脸色,早已经被惊得发白。“三剑客”的事情跟她没关系的话,她不能被吓成这样。李月苗这半个月内光在医院里呆着了,她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不对,她知道一些情况,她至少晓得“三剑客”和黄伯圣吵架的事情。
李月苗也在隐瞒情况,她怎么能把黄伯圣到医院里去看望她的情况说出来,而且就在前几天,黄伯圣曾去医院看过她,其实,在李月苗不在办事处的日子里,黄伯圣会隔三岔五地到医院去看望李月苗。
今天一早,李月苗在医院怎么也呆不住,心思乱不说还烦,心里就像有一个小老鼠在那里挠一样。果然不出所料,她的担心有三分之二被证实了,只是还剩下最后的三分之一没有得到证实。现在,她多么希望辛回南能够冲在自己前面把寻找黄伯圣的事情继续下去。李月苗用焦急的眼神看着辛回南,她现在不指望吴明强。如果要说得明白点,那就是黄伯圣现在是死是活谁都不知道。
辛回南发现李月苗朝自己看的眼神里有一种乞求。“哦,吴科长,你看现在下一步该怎么办?”辛回南也是无可奈何,但他也想把吴明强往这滩浑水里拉,这并不是说辛回南的心有多不好,而是情况紧急万分,当领导的难道一点责任都不担。
肖苏长叹一口气,若隐若显一般。“三剑客”在办事处里引人注目,并且人缘也不是太好,肖苏应该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肖苏的心情不会比李月苗好到哪里去,她看着辛回南有点患得患失的样子,其实在内心也挺同情他。可是,辛回南相比“三剑客”来说,肖苏决定自己还得帮“三剑客”说话,至于对辛回南,她只能说一声对不起了。
李月苗在这种场合,非常能够理解辛回南此时的心情,因为她曾体会过辛回南为人处事的热心肠。她跟他之间也有一段暧昧情素。
那天确切的时间已经忘记了,但这不影响李月苗的回忆,她的思路非常清晰地把她带到那辆车,那辆车在那天很平稳的就停在了住院处的一个斜坡上,接着,辛回南就要上前来搀扶李月苗,李月苗也没有推辞,她而是把自己靠在了辛回南的肩上,李月苗那天身体欠佳,
她眼前的景物全变成浮光掠影,就当她在把自己的柔软靠在一张单薄肩上的时候,李月苗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边走边把自己的两只眼睛死死盯住辛回南看,这种谨慎的目光有余,最后,李月苗还是流露出了一丝的微笑,这个微笑的含意就是两个字,信任。若说辛回南也和李月苗有什么瓜葛的事,连辛回南自己都说不清楚。
那天,辛回南知道李月苗对自己的怀疑总算解除了,心里松了一口气。那时候的女人也有笑意流出来,哪怕是短暂的快乐,这也会使辛回南心中感到刺激。同时,李月苗也想把这段时光留住,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太阳光照暖了一样,她把肩靠在辛回南肩上的时候,同时也感受到这是几年来自己少有的幸福。虽然这种幸福终究不会属于李月苗,对这一点,李月苗也想到了,而她对此却感到无所谓,她说她已经在鬼门关里闯一回了,所以她把什么都看淡了。什么鬼门关,没那里严重,辛回南知道实情。
李月苗动手术之前,,辛回南倒没往心里去,因为李月苗即将要做的手术算不了什么鬼门关,只不过是女人的担心太大,女人的心思一重,情绪非乱套不可,人就是这样增加心理恐惧的。至于李月苗的子宫肌瘤是如何长成的,辛回南还真的去作了一番学习,可是,李月苗的脾气有点酸,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真正住院的原因,尤其是男人。
上次,辛回南从李月苗的话里面已经听出来,就在李月苗开刀的前一天,她说出辛回南和黄伯圣两个人正好是前后脚离开她的病房。那天下午,辛回南前脚刚离开病房,黄伯圣后脚就跨进了她病房,当时,辛回南走出病房朝左转,然后拐弯直接下楼梯,而黄伯圣是从病房右面的楼梯上来的,这个或左或右,而在李月苗的眼里只是感到有惊无险,她担心自己在黄伯圣面前会说不清,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辛回南和黄伯圣两个人面和心不和。
李月苗原来不住在这三楼的一间朝阳的房间,她住在地下室的病房里,有一次,辛回南到医院来看望李月苗,刚进门,只发现李月苗有些忐忑不安,她就像初恋那样,在脸颊上顿时就浮起两朵红晕,她微微的闭上眼睛,她是想把自己的心放的平静一些。
当时,辛回南似乎已经猜到了李月苗的想说什么话,于是,辛回南没有马上装出马上要走的样子,而是仔细观察病房里的摆设,病房里有四张床,但三张床是空的,没人住。李月苗还有如大病初愈之后的羞涩,她期望有多少个日日夜夜里的梦中期待,会不会就是和自己在一起朝夕相处工作的辛回南,李月苗不会马上扑到辛回南的怀里,她对他还要进一步的观察,辛回南也是一个有家室的人,在这方面,李月苗和他一样。
辛回南和李月苗两个人相隔咫尺,两人甚至就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见。这时候,李月苗有尿感,她强忍着疼痛想弯腰从床下把一只痰盂拿出来,眼急手快的辛回南就像是李月苗的丈夫似的,从病床下抽出一只痰盂,李月苗见了马上脸一红,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连连说:“你把脸转过去,不许转过来,你出去吧,到门外面去站着,我喊你你再进来。”一会儿,李月苗用微弱的声音唤辛回南进来。李月苗住在地下室病房里的时候,黄伯圣没来看过她。
那天,辛回南刚走到地下室病房门口,辛回南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李月苗捧着个肚子在床上打滚,辛回南忙走上前想把她从床上扶起来,却被李月苗推开了。就是在这样疼痛难忍的情况下,李月苗从心里还是有点戒备辛回南,李月苗那个时候所表现出来的痛苦,其实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丈夫董仁到现在都不曾露面。像这样的夫妻情份究竟还有多少。
董仁如果到这里来作一下瞬间露面,李月苗心里也会好受些,李月苗爱面子,李月苗心里明白自己这个病多半也是给气出来的,丈夫董仁气她,财务同事肖苏也会气她,肖苏明知李月苗患那肌瘤疼起来是真疼,但是,肖苏说凡是女人基本上都有此病,疼就别来上班,疼就得找老公为你伺候,肖苏明知道李月苗的老公对她不好还这么说。肖苏哪壶不开提哪壶是臭毛病,李月苗在来住院之前已经对肖苏恨得咬牙切齿了,“回南,你听我说,你知道我想需要什么吗,我可不是需要像肖苏那样的虚心假意,”李月苗此时的疼痛像是得到了缓解,她又说:“回南,其实,你也不要把它想得太复杂,这很简单,就是,”李月苗说到这里又欲言而止。
平时在办事处里,肖苏总是抢李月苗的风头,两个女人虽然都搞财务,但不是平起平坐,这两个人的中间,李月苗是主管会计,肖苏只是现金出纳,美其名日,出纳也可被称作现金会计,既然大家都是会计,就得平起平坐。李月苗最后终于向辛回南提出一个要求,她说:“你能不能在下次来看我的时候,给我说点办事处的情况。”辛回南不想自己在里面起传话作用,他可以把敏感的话题省略不说,说一些不疼不痒的事情倒还可以,于是,辛回南把这个要求答应下来。
后来,李月苗通过朋友牵线,这才把病房从地下室转到三楼病房,就在这时候,黄伯圣每天都去看望李月苗,每次去都给她带去不少办事处的消息。李月苗不在单位的时候,肖苏可总算是过了一把官瘾,大伙都叫她是主管会计,大伙都找她来报销钱,肖苏的人缘关系现在可好啦。

三溜之大吉
长阴巷办事处科级干部,如果把那“三剑客”算上,总共是十个,现在有八个都请假回家了,现在就剩吴明强和老隋两个。在老吴的印象里老隋算什么,既然说到老,说到比资格老隋也不行。吴明强刚想迈下楼梯的脚突然站下了,他左手扶住走廊上的栏杆,一摸一手铁锈,于是把眉头一次皱,埋怨办公室不会管理,如今办公室主任印汉兵不在家,这个屎盆子就扣在了辛回南的头上。“难道我还说错了,”吴明强装着正经,他又说:“你这个秘书难道就不是干部,难道你这个干部比我动力科长的职务还大。”
辛回南还真不想跟吴明强多争,心想,要走就赶紧走,省得在这儿废话。其实,辛回南名义上是秘书,他到现在正式聘用的文件还没有批下来,当然,在干部岗位上做的是干部工作就是干部,辛回南知道吴明强在指桑骂槐。他拿着一块干抹布跑到楼下水池子用水湿了一下,然后再去擦那栏杆。辛回南如此听话,吴明强心里非常吃惊。辛回南担心有人催他直接到医院去寻找黄伯圣而故意在这么做。或许,到了下午一点多钟,黄伯圣就回来了。
辛回南灵机一动,喊,“黄处长回来了。”
肖苏马上窜出来,她当时一听辛回南这么一喊,差点人就晕过去,她只是感到自己整个人晃动了一下,然后她强忍住冲到走廊上,她还喊道,“鬼来啦!”
李月苗朝着辛回南,说:“我掐死你!”她头一个冲上去抓住辛回南的胳膊就使劲拧,问,“还说不说啦?”辛回南在这个时候贫嘴也太过分。确实从长阴巷那头走过来一个人,这个人的体态和模样,简直都跟黄伯圣长得没啥两样。
李月苗一听肖苏喊鬼来啦也顿时觉得自己的脚腿骨软下来,后来,她强作精神一看不是黄伯圣,所以,她要掐辛回南的胳膊,“掐,我看你还说不说谎啦,”李月苗在掐辛回南胳膊的时候,她还在想刚才肖苏的惊慌失措。过了一会,李月苗心里已经显得镇静。如果今天这个长阴巷办事处里,真要弄出点什么天翻地覆慨而慷的事情,自己还真该有一个怎么适应的办法。李月苗今天从医院里溜出来,她不放心长阴巷办事处趁她住院会搞出点什么花样出来,尤其是那个肖苏。所以,她在刚开完刀的第四天,也就是今天,她一大早叫了一辆三轮车,江海市的第一人民医院赶到这里。她进了巷子来到办事处的楼前,她也觉得今天有点怪,怪就怪在黄伯圣的办公室有点阴森森的感觉。
原来,每到周一,这个办事处都是人声鼎沸,无论是吵架还是说话都是大声。另外,李月苗还有一个想法,在这个办事处假如没有她这个主管会计,这里的喧闹至少要减少一大半。这些人来办事处不就是冲着她财务报帐去的吗。李月苗不在办事处,肖苏一个出纳也敢作主直接给人家报销钱,她还向外支钱,是什么白条子顶现金。肖苏犯了一个大忌。所以,李月苗住院其间对办事处的财务不放心是有道理的,她有必要亲自到单位来看一看,她不敢说自己来视察,但是她敢说,这个长阴巷假如没有她,整个办事处就玩不转。
辛回南此时所感觉到的疼,只不过是一些轻微像蚊子叮咬的那种痛,辛回南在那里故意大喊大叫,“哟,你真掐呀,啊!”这时候,肖苏还处在惊慌中没有完全镇静下来,她看见李月苗在用手掐辛回南,心中又生出一个主意来,有哪个男女能把关系处到互相动手掐的地步,而且还当着大伙的面敢这样做,那得凭什么关系才能敢那样做。不就是男女关系吗。看上去,李月苗好像非常了解辛回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所以李月苗才敢上前掐辛回南,李月苗为什么不去掐别人。肖苏有点醋意。
辛回南说:“闹够了吧,假如闹够的话,咱们一块去寻找处长黄伯圣。”吴明强不愿意掺合办公室里的事情,如果再要说得具体一点的说,那就是今天办事处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和辛回南一个人有关。
李月苗对辛回南这般掐捏,是李月苗对肖苏的火力侦察,李月苗就是想看看自己不在办事处的几天里,大伙对她的态度改变了多少。
辛回南觉得女人的一双小手掐在自己的胳膊上是那样的无力和软弱,心里也顿时明白了,李月苗她这不是真掐。
吴明强故意大惊小怪,他批评李月苗住院了也不告诉他一声,这两个人原来都是在同一个船厂工作过,人不亲,土亲。李月苗对待吴明强的态度要比对辛回南的态度谨慎,说起吴明强,李月苗把他仅看作比黄伯圣略微次一等的人物,老吴决非是等闲之辈,从辈份上看,吴明强确实能做李月苗的大哥。这个上午,难道吴明强比比划划还少吗,吴明强又走到黄伯圣的办公室里,他坐在沙发上,做出一副用手抚摸心脏的动作,嘴里说:“妹子啊,当哥哥的我心里好难受啊,妹妹你现在高高在上,财务大权在握,你就不认我这个当哥哥的了,你说,你该当何罪。”吴明强跌坐在沙发上的样子毫无破绽。
肖苏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说话的机会,说:“月苗,你看你多好,你有这么好的大哥罩着你,我都没有。”肖苏这时候的说话还是有点气喘嘘嘘,刚才,辛回南的一声喊把她吓得不轻,那么,现在她给找个机会逃之夭夭。肖苏想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过完星期天在上班的头一天就接到那只该死的电话,她觉得自己多管闲事的心思太重,如果不太重的话,为什么非要冲出去接那个该死的电话。如今,那个电话接都接了,如今人家姓隋的现在也该躲起来了。肖苏难道不知道从现在开始,这长阴巷已经进入了非常时期。这非常时期四个字,听起来有那么可怕吗,可这句话曾经也出自隋宇宙的嘴里。肖苏平时做人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会跟蔫萝卜一样,但蔫萝卜更辣的道理大家也知道,辣的心思和辣的手段可一样。刚才,肖苏好像感觉李月苗在对辛回南动粗。
李月苗这时感觉到自己是真累,医生让她不要生气也不要太累,反正有好几个不要,李月苗一个也没听进去,她就是爱生气,人住了医院没人来看她她生气,住了医院没人来及时向她通报办事处的情况她生气,还有就是辛回南不及时到医院来看望她她也生气。李月苗是这样想的,自己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就剩下这两个孤男寡女,一前一后的两个办公室,尤其是辛回南,他是一个老实人吗,这年头,还有人在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事情吗,现在的男人可好了,只要逮着机会就敢上。
肖苏引以为荣的是自己拥有一个好丈夫许亮辉,她老拿丈夫许亮辉在李月苗跟前说事,说的时候也显得很有活力,那活力也能体现出说话的能力,她平时跟人学话,最愿意跟丈夫许亮辉学,说起丈夫许亮辉,肖苏马上就会对眼前几个男人都毫无兴趣,特别是辛回南,从哪一点能跟肖苏的男人许亮辉比,那么,吴明强除了岁数比许亮辉大点,其它方面吴明强他也自叹不如,人家许亮辉是搞港口工程的高级工程师,眼下,肖苏应该懂得现在的长阴巷是处在一个非常时期。
辛回南看出了此时的吴明强又不打算走了,说明这个人的心思又有了新的变化,于是,辛回南再试探他一下,说:“吴科长,你我多日不见,你就留下来,我请你吃饭。”只听楼下有一个声音传来,是不是看我回来了就想走啊。”
说话的人名叫黄德平,他是吴明强的助手。其实,吴明强如今也非常忙,他忙着要建码头,要忙吹填土工程,还要忙着和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再忙也是黄伯圣手上的一个卒子。要是黄伯圣真出事的话,黄德平听吴明强这么一说,心里开始浮想联翩。
黄德平说不清自己跟黄伯圣之间有没有恩怨,往事在这个时候从心里面泛滥起来,同出于一家姓,可心里有没有同情和惋惜也非常难说,但是,黄德平还是叹息了一声,也可以叫作一声长叹。叹人生真假难辨,再叹人生如梦短暂。
人生如戏,肖苏想自己不把隋宇宙对她讲的话说出来,不也是一出戏吗。肖苏替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自己对黄伯圣所谓真情的隐瞒,其实也叫善意的欺骗。黄伯圣人死没死,这不知道,奇怪的是这些人光在单位里寻找黄伯圣的下落就如纸上谈兵,说人在医院里抢救,为什么还不快点到医院去找。
令吴明强感到奇怪的是,既然隋宇宙隋支部书记知道黄什么圣的人在医院里抢救,他为什么不出面去找。吴明强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如果肖苏骗谁也骗不了他吴明强,吴明强没那么好骗,他如果骗别人行,但是别人骗不了他,吴明强心里也承认,这一套他也是跟黄伯圣学的。
同时,吴明强也烦男男女女在一起互相打情骂俏的事情,刚才,李月苗使劲掐辛回南,不是跟打情骂俏差不多吗,如果他不在场,眼不见为净,可是他看见了,而且在这几个人里面吴明强又是长辈,这一点,隋宇宙不能跟他相比。
“散伙喽,长阴巷办事处要散伙喽!”说这话的人是港务局总务科的管理员葛昌辉。李月苗听到这种声音就像是被针刺了一样,她在楼上一边蹬脚,一边扶着栏杆喊,“散伙你就有好日子过了是不是,散伙你就得去喝西北风,我告诉你葛昌辉,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你等我们黄处长回来,公共卫生费,我们现在一分钱都不交。”
李月苗说完转身回到屋里,她把帐本朝桌子上一拍,说:“这疏通厕所又不是我们长航一家的,再看看你们港务局在这楼上住了多少户人家,难道他们就不拉屎撒尿。”
葛昌辉是来收费的,他只不过是在无意当中瞎喊了一通,心里并无恶意。“然后他们让我们来平均分摊费用,”李月苗说着心里就来火,就因为葛昌辉说了一句不招边的话。
辛回南这时候还是没有想到医院去查找黄伯圣的念头,于是,辛回南马上给葛昌辉递烟,葛昌辉说辛回南不是知道他不抽烟还给他递烟,葛昌辉让辛回南少来这一套,说:“我认你辛回南要不回来钱。”葛昌辉认的是钱。港口和航运本来是一家,现在是两家,什么老皇历的故事还非得要拿到现在来讲。
肖苏的意思是该人家港务局多少钱就多少钱,这跟肖苏的丈夫许亮辉在港务局总师室工作有关系。葛昌辉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出过国门的人,今天这钱要不回去,他无法在港务局的总务科露脸,他朝着辛回南称自己是老子,像这样的玩笑辛回南他不会计较,反正每个月到办事处来要钱,葛昌辉都是这副架子,稍许,他说:“我以后不来了,除非你们长航办事处散伙,我就不来要钱!”人家到这里来今天也是公事公办,葛昌辉从哪知道办事处的处长黄伯圣至今下落不明,这话不能跟办事处以外的人讲,现在,黄伯圣抢救与否的消息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现在,李月苗不打算给葛昌辉面子,她觉得葛昌辉欺人太甚,来不来就说办事处要散伙了,就是散伙的话跟他港务局也没有关系。要说没关系还真有关系,在若干年前,李月苗所在的船厂也是港务局管,现在管不着了,所以,李月苗说话难免有亨。
葛昌辉说李月苗,“你什么他妈的破三八,我发现你今天太掉价了,连做人的道德都不讲了。”
李月苗哪能吃得了这个亏,于是马上从办公室里冲出来,她要撕烂葛昌辉的嘴。
辛回南一下把李月苗拦腰抱住,肖苏在里屋喊,“男人抱女人腰喽。”
葛昌辉说:“姓辛的你还真吃了豹子胆了,看你的手往哪摸,你摸着我啦!”葛昌辉幸灾乐祸地说道,“那不是浑水摸鱼嘛,”葛昌辉把一支烟叼在嘴上,对面红耳赤的李月苗说,“妹妹,怎么样,这一回你吃大亏了吧。”
辛回南忙松开手,李月苗又朝葛昌辉冲去,笑呵呵的说:“我就打你个国际流氓。”就在肖苏全身重心都倾斜在栏杆上的时候,辛回南一个剪步冲了上去,又抱住了苏月,葛昌辉朝边上一闪,只见栏杆晃了两下,“轰隆”一声全塌下去了。
李月苗一下子紧紧把辛回南抱住,并且喊他的名字。肖苏又受到了惊吓,她清清楚楚看到辛回南紧紧抱住的是李月苗而不是自己时,不仅“啊”地一声气得全身发抖。
葛昌辉大喊一声,“该死的栏杆,早不坏晚不坏非要在这个时候坏。”这时候,葛昌辉又觉得自己的头被什么东西挨了一下,“哟!”葛昌辉叫了一声,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喊,“你还真打呀,小李妹妹,我知道你打是亲,骂是爱,你有种就再多打几下,李月苗,我的大姑奶奶。”
楼下人也喊,“哟,哟,不得了啦,要死人啦,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幸亏没压着人,黄处长回来啦,”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到处都一惊一诧的。
刚才,肖苏一把拉住辛回南的手,说:“闹够了就把手放开。”如果刚才不是辛回南把李月苗压在地上,这回死的肯定是她而不是别人。肖苏拉住李月苗就往屋里拽,说:“他还压起来没完没了。”李月苗劝肖苏不要胡说,更不要胡思乱想,她问,“刚才,谁在楼下喊,黄处长回来了。”肖苏说是一个过路的人喊的,还说:“要么就是李月苗一个人的幻觉。”
葛昌辉说话了,他告诉辛回南,今天由李月苗骂他他最开心,国际流氓这个名词多拽,而且修栏杆那也是葛昌辉部门里的活,葛昌辉一个电话不知打给谁,稍许,“忽啦”一下子来了四五个人。“我说过了,今天谁要是修不好栏杆,咱就睡在这里,呵呵,大妹子,噢,不,李会计,咱刚才这是不打不热闹,这个过日子嘛,夫妻和情人之间,可都是些打情骂俏。”
辛回南对修栏杆的人说,“修好了,把总帐算一下,一起给。”说完话,辛回南站在走廊上直发楞,今天好多中层干部都不在单位,好像是集体提前商量好了,所以,隋宇宙早晨在电话里说的话也没有错,辛回南现在就是办事处里最大的官,因为动力科吴科长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这种牢骚发出来也好,现在办事处正在搞码头工程建设,工地上需要人,所以,吴明强是最合适的人选。
吴明强虽然话不多,可他真的是亲眼所见长阴巷办事处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包括一些打情骂俏的事情。“走!”吴明强感到如果自己再不走就非崩溃不可。黄德平紧跟其后,一摇三晃地沿着长阴巷的出口向外走去。这两人不打算管黄伯圣的事情,辛回南真的非常希望他俩留下来,可是人没留住。
已是中午。葛昌辉抬起头,他问辛回南能不能作主请他们这几个兄弟吃一顿中午饭。办公室有这个权力,而且这些人提出的要求并不高,他们只要能吃饱就行,也不需要什么七个碟子八个碗的什么热炒之类的全都不要,他们说自己还不够那个吃高档饭的级别,他们让辛回南就到前面那个喝肉骨头汤的地方,每人来一碗肉骨头汤就行。
辛回南跑到办公室那个里间,问两位会计这顿饭请吃行不行,两个女人抬起屁股,往外一看,栏杆修的速度挺快,李月苗提出今天这顿中午饭该由辛回南请才对。“我们这里哪有两位会计,我们这里只有一位会计和一位出纳,”李月苗随时都在纠正对方的说话。财务发话,这顿饭钱才可以报销,“那我们先去了,”辛回南用征询的口气同这两个女人说话,同女人说话,如今不得不陪小心。“等一会,我和肖苏马上就到,你们先去,”李月苗对辛回南又叮嘱了一番。辛回南像是找到了一个坚实的依靠,他忙跑到走廊上,对葛昌辉一挥手,说:“出发。”
几个人走进一家菜馆坐了下来。葛昌辉喊,“老板!”老板在那边立马应声,“葛科长,我马上来。”一会儿,老板跑过来问,“这几位今天想吃点啥。”葛昌辉听人喊他科长这心里就堵得慌,他大声喊自己不是科长而是科长他爹,他爷爷!牢骚太盛防肠断,这不由得使辛回南又想起了“三剑客”曾在黄伯圣面前的耀武扬威,是什么力量赋予这几个人这么肆无忌惮地对待黄伯圣。
这时候,辛回南忙拉拉葛昌辉的衣袖,葛昌辉不让别人拉他,他有气他就想发,“来酒!”辛回南一想这不太好,这酒,财务还没开口子,最好不要上。葛昌辉把钱摸出来放在桌上,他不会让辛回南为难,他说他是有备而来。一小桶米酒端上桌。
肖苏和李月苗也来了,一看有酒喝啦,两人笑得嘴都合不拢。葛昌辉蛮有信心地看着这两个妹妹,在这种场合,辛回南自叹不如。葛昌辉指着李月苗,问她伤着没有,今天他也真是犯邪了,怎么到办事处来办事说起话来是牛头不对马嘴。葛昌辉马上站起来问坐在对面的辛回南,说:“我刚才骂人指名道姓了没有。”辛回南摇摇头,没说。
在辛回南面前也放着一杯酒,李月苗用手捅了一下肖苏,于是肖苏站起来劝酒,她让辛回南就是现在有天大的事也要把这杯酒喝下去。葛昌辉挺机灵,他跟肖苏解释啥叫天大的事,就是现在把这杯酒干了。
李月苗又仿佛是在心疼辛回南,眼前这个男人的心眼实在,只是到目前为止,在这个办事处里还没有得到赏识,这跟上级公司的某一些人有关。咱办事处里,也就是肖苏有个好老公,整天吃香喝辣的。
肖苏正在啃那块大骨头,一下子没反应得过来,她那张狭长的脸顿时也憋的通红。“正在说你呢,”葛昌辉平时见着肖苏就来气,现在他说话也是不阴不阳的。
辛回南左瞧右瞧。“你看着人家干啥呀。”李月苗说辛回南见风使舵好快。肖苏也马上朝辛回南竖起大拇指,说:“行,你行,我佩服。”葛昌辉喝了一口米酒,又打了一个饱嗝,他问辛回南到底在想什么。
辛回在肚子里面憋着火,他说自己牙疼。“牙疼?噢,找不着处长还牙疼了,辛回南的事业心真强,我要是当了大领导,我还非得用你这样的人,”肖苏说由她来继续开导辛回南,她又说:“我问你,哪有秘书整天找领导的,领导知道你到处在找他他心里烦不烦,你是出于好心,对,是出于公心。那你知道人家领导是怎么想你的吗?会说你多管闲事!”李月苗觉得肖苏这几句话还真说在了理上,如果要是被心胸狭窄的领导知道了,非得给穿小鞋不可。
葛昌辉恐怕是喝多了。李月苗说下午修栏杆的事最后就剩下一些扫尾,扫完尾了就给他工钱。葛昌辉喝了点酒,把两眼一眯,朝着辛回南吼道,“辛秘书在我的心目当中早就已经是办公室主任了,就是给你们这帮小子和娘们压制的,到今天还没有提起来。”
只见李月苗开始揪眉头,恐怕是喝了点酒太兴奋的缘故,医生不让李月苗瞎跑,她不听,她觉得刀口有点疼。肖苏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埋怨李月苗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葛昌辉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一声,这个男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月苗坐在椅子上用手指着葛昌辉,说:“好小子,你给我等着,哟!你等我出院的那天,我非得跟你算这个帐不可。”葛昌辉讲话一语双关,说:“整疼了吧。”李月苗被那小子弄得哭笑不得。
辛回南马上站起解围,说:“我送你回医院吧。”辛回南这种自告奋勇的态度,多少令李月苗在葛昌辉面前挣回了一点面子,有哪个女人不用男人呵护的。葛昌辉一边用牙签剔着牙缝里面的菜叶,一边朝地上吐了一口。李月苗说葛昌辉是不是在骂她,说:“你如果骂我的话,你就休想拿到修栏杆的钱。”
葛昌辉说着酒话也有点含糊其词,说:“你不给钱可以呀,我就天天盯着辛回南要,如果辛回南不给,我就盯着你们办公室主任要,如果主任不给,我就问你们的黄处长要。”
肖苏也不知道怎么会从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她说:“假如他死了呢,你还问谁要。”肖苏说完此话又马上连连掐自己的腮帮子,还朝地上“呸呸呸”地连连说:“晦气。”
辛回南的心顿时凉下来,这种话,如果要是从自己嘴里说出去,那辛回南肯定完蛋,不是弄个下岗,也得给打发到长江上的水上基地去当水手。或许是葛昌辉猜到了辛回南的潜意识,他把话讲的慢条斯理,说:“要不要我告诉你们,什么叫压制,压制就是压迫,而压迫呢,压迫就是男人骑在女人身上。”葛昌辉知道长阴巷办事处某些人,平时在外面做的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长阴巷办事处里的每一个人都拿着国家发的钱,像葛昌辉说的那种人哪个地方没有,当然也包括像江海港务局这样的地方,江海港务局在地方上的规模要比长阴巷办事处的规模大,外面人只要一听长阴巷这三个字,就跟古代的太监联系在一块,如今的长航在长江上可不是什么老大,国资委早晚要把它和其它央企并掉。
“哈哈,”葛昌辉表示等长阴巷的办事处栏杆修好了,由他去陪辛回南一块去找黄伯圣。肖苏试着问葛昌辉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哈哈,”葛昌辉说:“女人颧骨高,杀夫不用刀”。李月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颧骨并不高,她再向肖苏瞥过一眼,发现肖苏的颧骨是有点高,这个女人的心有点狠毒,怪不得会看面相的人都这么说。
这时候,李月苗先走几步,她已经站到了饭店门口,她在等后边的辛回南,辛回南走过她身旁的时候就拉拉他的手,意思是暗示吗,辛回南故意走在最后面,他有话要和李月苗说。
辛回南对李月苗还是非常关心,小声说:“走,我送你回医院,你得赶紧需要躺下休息才行。”人落难的时候,会有一种无助的感觉,这时候谁好谁不好,全都浮现在脑海里了,有些往事如江猪一样,头浮出水面一拱一拱。
站在马路一侧的辛回南,帮忙拦下一辆的士,辛回南让李月苗先上车。这个男人在这种时候还动真格了,他不去找黄伯圣的下落而是先送她到医院,可见李月苗在辛回南的心目中比黄伯圣还重要。辛回南说:“快上车,我把你送到医院,然后我再回到单位找黄处长。”
李月苗说:“你为什么要找他,我总感觉今天的心很乱,我也说不清楚,司机,到第一人民医院,”李月苗望着坐在前排的男人,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她告诉辛回南一定要找到黄伯圣的下落,可就是对辛回南为什么不到医院去打听黄伯圣而迷惑不解。“我怕上别人的当,”辛回南在为自己辩解道,“你不是不知道那几个人有多厉害。”李月苗说她知道一些“三剑客”的情况,她说她已经理解了辛回南为什么不到医院里去寻找黄伯圣的原因。是啊,这几年辛回南一直处于一种无助的状态中,熬过来也不容易。
李月苗在冷静的时候,她的良心也会时常浮出水面,这几年,李月苗始终对男人抱着一种敌对的态度,只要见了男人心就烦,李月苗说不上来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心结,但是,这种顾虑确实存在,这和他的丈夫董仁有关。丈夫丈夫,应该是女人仗着夫,可惜,李月苗一时还无法靠得上丈夫。
辛回南坐在驾驶员的右边,他还在凝思,李月苗的丈夫董仁搞房地产,平时又喜欢打牌,他对家照顾很少。到现在为止,辛回南还总觉得李月苗和肖苏这两个人说话有时怪怪的,如李月苗今天无名怨火特别大,还没说上三句,她就会无缘无故冲着人家发火,作为辛回南他可以不计较,但是如果要是计较的话,那这几年他和李月苗相处到现在的情感也就毁于一旦。
但是李月苗也不是无端发火,她的发火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男人不顾家,李月苗在顾家男人辛回南的面前,如果说没有这种比较也就不客观,从反光镜里看得出李月苗一个人坐在后座悄悄落泪,她看看哪一家都比她家过的好,就拿肖苏来说,她仗着自己有一个好丈夫许亮辉,所以她总在李月苗面前比男人。“如果是我在医院开刀,我家男人老许还不得到医院来陪我,你们家倒好,女人住院开刀,就把你一个人扔在医院不管了。”
李月苗打算不去想那么多的烦心事,现在不是由辛回南在自己身边吗,让人家说去呗,只要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李月苗提醒辛回南到了办事处长点心眼,现在看来,黄伯圣在医院抢救的消息,怎么会是从隋宇宙那里先传过来,这不正常,然后,这个电话还是肖苏让你接的,现在,不知道隋宇宙和肖苏在背地里都说了一些什么话。
“回南,你回去后注意点肖苏和隋宇宙他们的情况,”李月苗说完,她看见辛回南非常沉着镇静的样子,心里就放心了。
辛回南从李月苗的病房出来,他站在公交站台上候车。如果是干部的话,最低也得从办事员干起。在八十年代,这干部两个字多么具有一种穿透力,特别是在干部前面还加上国家两个字,那就变成了国家干部。长阴巷办事处的干部编制终究是谁说了算,谁又说了不算,按现在的道理来说,现在办事处的干部编制应该由黄伯圣说了算。但是也有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人,这些人在长阴巷办事处里还大有人在,这些人每天都能编出一些新花样来糊弄办事员辛回南。
现在这个长阴巷办事处里,一个堂堂的县团级单位,而且是直接挂靠江海市委组织部的办事处,如今好像只有辛回南一个人在里里外外的忙碌着。在长阴巷办事处里,究竟谁能当干部,谁不能当干部,这些都应该由目前的第一把手黄伯圣说了算,这就像江海港客运站卖船票一样,在船票紧张时,把票卖给谁和不卖给谁,这些都由票房里的主任说了算。
已经能听到从远处隐隐传来的万吨轮和客班轮的鸣笛声,那一声声的呜!呜!的长声,在今天这多云的日子里,辛回南却听出了里面的哭泣,他再仔细听旁人这么一说,才知道今天是七月七日,也就是说今天是芦沟桥“七七”事变的纪念日。那一天是国耻,而今天是纪念日,却和长阴巷办事处的处耻联系在一起,黄伯圣至今下落不明,这不是处耻是什么。在八百万人口的江海市里有哪一个单位,把中层干部集体放假的,又有哪一个领导出公差,或者出去办私事,不跟办公室打招呼的,几乎没有。今天这个周一,真的有点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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