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散文】夺位风波 ——《旅行笔记》之四
我先前在一篇文字里描写过两个人在火车上争位置的场景,有朋友看了却觉得这是不靠谱的杜撰,是“脱离现实生活”的。他的论据是座位都有号,而票上也都标明号数,人们只要对号入座就可以了,怎么可能会起争执的呢?
我想,倘使一张这样纸片上的标注就能规范住人们的行为,这人间也就远不会如此的昏乱与离奇了。不过在当时,我却没有具体的事实来反驳他。因为那篇文字所写的事情确乎在七八年前,过久的年月稀释了我的记忆,那个场景或许真是我的不经意的杜撰也未可知。于是,在回复他的质疑时我只能打个哈哈地说“莫须有、莫须有”,而此后写东西却多加了个心眼,就是情节不能“太离奇”,一定要有拿得出的事实根据才好。
不过,我终于还是找到“迟来的证据”。在这列火车上,我遇到了先前那篇文字里的那个场景的“事实根据”。就在火车开动不到二十分钟,两个女人因为位置争吵起来了,而且吵出了很多人的“非一般的感觉”。这件事故也说明了一点,不要说在小说里,即使是在这现实人间,也不要去怀疑任何一件离奇的事情,你以为不可思议的,只是你还没有遇到。
吵闹声是突然而起的,我听到的第一句是一个尖利的女声:“这凭什么就是你的位置?”这句话也使这一片的大多数人的头部“应声而转”甚至身子“应声而起”。接下去再听了一些时候,或坐或站的我们也就大抵明白了,事情的起因应该是这样的:站在过道里的女人在车子开动二十来分钟之后,好不容易的终于找到自己的座位,不过这时候位置上有人坐着是很正常的。然后她也很正常的请那人让一下,不料,后面事态的发展就不那么正常了。那个坐着的女人随即反问:“凭什么这是你的位置?”
从这里开始,一场离奇而激烈的争吵开始了。
“我有票,票上有座位号。”站在过道的女人不容置疑地说。
“我也有票。”坐着的女人更不容置疑。
“那你拿票出来看看,到底谁的票号对。”
“我凭什么要给你看,你算老几。”
就听这一句,大家都知道,分明那个坐着的女人不是这个位置的“正当主人”。但她的泼辣也让人们吃惊不小,甚至都使人有些怀疑起这个理所当然的道理来:是否真的有票对号就可以坐这对应的位置?
一些理所当然的东西在有的人眼里并非这么理所当然,所以,千万不要以为你拿着一张对号的票,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让人乖乖走开去。这世界并非全住着跟你一样讲道理的人。
随着她们的吵骂声越来越尖利越来越急促,乘务员终于过来调解了,但坐着的女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是那句:“凭什么给你看?”可能乘务员过来时以为毫不意外的能解决这个纠纷,没想到却碰到了钉子。他先是很意外,接着脸上就挂不住了,最后终于跟那个泼辣女人对骂起来。令没想到的是,那泼辣女人竟然不示弱。看来,她注定是要让人们叹出这样一句话: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事情在乘务员威胁说要去找乘警过来之后才告一段落,坐着的女人终于恨恨的缓慢起身出来,大家都目送她往后走去,却极意外的看到那个角落里还空着一个位置。这位置竟然到现在还没人坐上去,或许开始也有人坐着,不过暗地里领教了一番这女人不同寻常的泼辣之后,“或者有”的那个人就知趣地默默走开了。乘务员是背着手踱开了,人们以为终于风平浪静,头脑以及身子都重新转回了正常状态。
但这事情远还没有完。
这女人是下定决心要让人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不可理喻。她在后面坐了一些时候,终于又不甘寂寞的用一句话,拉回了人们的头脸以及身子:“我的东西都放在那下面,只要你碰到一下,就赔我一百块钱。”
“那你快把这些拿回你的位置去。”好不容易争到自己位置的女人回敬她。
“我想放在哪里就放哪里,有本事你就碰一下看。”那泼妇已经站起来了,还伸出手来指着。
“那你自己站在一边守着好了,看我有没有碰到你的东西。”
没想到这句话却有奇效,那泼辣女人竟再也没有了言语。一段离奇风波总算要告完结了。
写到这里,看起来倒像是在写小说了,但我先要声明一下,其实并不是的。我记录这段争执,是给我先前那篇文字中的场景作证,而那篇东西就是我的一篇小说,名字是《兼职的抢劫犯》。
最后,我还要再说一点,也是关于座位的问题。这是在从草原返回来时,一个跟我一样蹲无处蹲的人问我的话:“同样是这么多钱,为什么有的人有位置,有的人却蹲都没地方蹲了?”我说这是因为先来后到的缘故罢,就跟你投胎差不多,哪个人出来时不是赤条条的,但有些人就可以成为富二代。他笑一笑,说也是,我们都被投成未来的富二代他爹的选手了。
“不过,明知道没位置,他们应该少收一点钱的,或者多收他们一点钱,这样让人心里也平衡些。”看来他仍然不肯甘心认命。
质疑我的那篇文字里的场景的朋友说只要“对号入座”就可以了,就什么混乱争执也不会有,但还有一些无号可对的票,还有一些付出同样代价却蹲无处蹲的人,他们在难捱的几十个小时里,就丝毫不能反对有号的票去“对号入座”么?
肖复
11月30日
能小中见大,处处留心,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