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昨天从午夜十二点开始
　　 从一片贫瘠的土地，几粒孤苦的麦子
　　 以及一扇缓缓推开的门开始
　　 那时候，炊烟是直的，草木纷纷
　　 退到两旁。阳光泻进来
　　 我们沿着啄木鸟啄击空树杆的声音
　　 像小马一样撒开蹄子
　　 钻进麦地就一直没出来
　　
　　 后来，我知道月亮会落下
　　 星星循规蹈矩地退出，留下不怀好意的耳朵
　　 炊烟依旧次地盛开，填满空白的天空
　　 又潜伏于轮回千年的麦地里
　　 或者，像我，每天小心翼翼地隔墙窃听
　　 麦穗另一端全部的秘密，提炼，结晶
　　 然后，又在某个角落里守口如凭
　　
　　 【二】
　　
　　 我会卸下盔甲，像一粒脱下麦芒的麦粒
　　 会像一枝芦苇分离的碎片，潜入泥土
　　 或者，刺穿季节的风声
　　 洄游在杜撰一团火里，站在颓败的泥巴墙前
　　 对着挂满霜雪的柏树喃喃自语：
　　 “在黄昏和黎明里爬进爬出的人
　　 影子烙进泥土里了”
　　
　　 我也会倒立，把体内的浊物清除干净
　　 然后，用庄重而低调的皮囊
　　 爱上夜色的万籁俱寂，让树叶靠近些
　　 让月光靠近些，让河流的吟唱靠近些
　　 让悬挂的幻影甩碎在未知的天空里
　　 即使有雨，也不再依托那匹传说中的白马
　　
　　 我还会蜷起身子，紧握裙裾的一角
　　 看闪烁的星火，蔓延成漫天的星子
　　 看笑容擦亮露水，温存过后，直指天空
　　 看一只只风筝如何被领养回家。
　　 在风里，我属于他们等待的另一种风景
　　
　　 【三】
　　
　　 白云不在了，他还站在树下
　　 找寻着昨天飘在蔚蓝天空里的风筝
　　 他说，是童年的欢笑声还原了他的白发
　　 或者，是熟透的庄稼染黄了他的青春
　　 他在这长满石头的地方坚守，只为
　　 一锤又一锤的开凿墓地，住下流浪的名字
　　 我当然也不能忽略这些日复一日的劳作。石头
　　 荒草和土地，一只夜行的虫子懂得的，我也懂得
　　
　　 而这因夜长而轻浮的梦，终将失去重力。在
　　 咬牙切齿的梦话里向北，在日渐柔软的春天里
　　 表情干涩僵硬，在窗外的风吹过树林后，开始口渴
　　 开始像个一匹老去的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努力缩小身体和影子，静默
　　 无限放在重生的疼痛，让更多的阳光能照耀到脸
　　 让麦香煮成炊烟，让果实流出绿色的血液
　　 然后喜极而泣，在相思的词语里，死去
　　
　　 【四】
　　
　　 已经没有多余的语言，来耕种你柔软的纹理，以及
　　 五颜六色的心情了。在即将逝去的夜里
　　 丢了绝版的你，徒留我，以一片鱼肚白为参照
　　 孤独地写意。写冷雨，写残荷，写昨天的别样红
　　 写，一种疼，用立体的沉默，长成一生一世的穿心莲
　　 让一个人，在异乡寂寞的墙角，夜夜倾诉衷肠
　　
　　 当然，我所剩下的，只有半盏清凉的月光
　　 捂在手心里，你来，我以茶代酒，想起春天的花信
　　 你走，我以酒代茶，御寒，过冬
　　 让岁月的泪滴，在屋檐下成冰，触动我
　　 冰冷的脸和微微颤动的嘴唇
　　 雪花，残枝，断层和心底沉重的巨石，内在的布局荒凉
　　 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