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风情
喜欢夏夜。
夏夜是绚丽之后的冷艳,是怒放之后的宁静,是收敛之后的神秘。我常常感觉,如果把夏季比作一位狂放的吉普赛女郎,那么夏之夜晚就是这位美女的休闲时光。灰白色的清凉裙裾取代了舞裳的火红,霓虹的灯彩是她闪亮的头冠和晶莹的项链,黑色的披风是她迎风飘舞的双翅,这黑夜之女郎,更加性感,充满了诱惑!
我不想去拥抱她的神秘,更不愿去亵渎她的美丽。我远远地站立,细细地品味。在月色里,在星光下,在清风中,吸吮着白兰花的馨香,咀嚼灌木丛植物的芬芳,欣赏修竹和银杏树的剪影,看滟滟江波中滚动的光华和渔火点点。这边是情侣俪影双双,堤坡上,树丛里,凉亭上,爱的甜蜜在空气里弥漫;那边传来一阵清亮的歌唱,在灯彩的上空,向着星星飞翔。
我更钟情于那些纳凉的人们,或是在广场上席地而坐,忘记了白日的炎热和工作的劳累,专注于大型水幕电影里的影象,听不清楚台词也不恼;或是在夜晚的道路上飚车,让呼啸的风带去一切生活里的烦恼;或是在商场里倘佯,假装做被琳琅的商品吸引,实际是为享受这免费空调的凉爽。
当然有更富丽堂皇的去处,酒吧,歌厅,夜总会,那里面让你忘记了盛夏,忘记了生活,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只有歌舞升平,香鬓红颜笑厣,美酒加咖啡,佳人伴权贵。但那不是大众的夏夜,也不只属于夏夜,不说也罢。
喜欢夏夜的热烈。
夏夜原就属于风华茂盛的青年,就如葡萄美酒流淌于夜光杯一样,年轻人是夏夜里最亮丽的景致。
清凉夏装的女孩在繁华街道上款款而行,窈窕的身姿让灯彩失色,比流动的车河还扎眼。红黄蓝绿青白紫,夏夜的街道盛开了绚丽的花。花儿会走路吗?花儿会说话吗?她们更比花儿美。故意的着了露脐小衣,纤腰一抹上那小小圆圆的肉涡,吸住了男人们躲闪的眼;就超短的裙摆下晃动那颀长的双腿吧,青春的韵致在她们行进的脚步里吟颂;最是那一个个裸了肩露了背的后影,冰清玉洁,清凉养眼,那流畅的线条,似泉水叮当,如风摆垂柳,她们是活动的中国山水。
她们轻悄的话语里,离不开男孩,男同学,男同事,男上司,男朋友,就是偶尔邂逅的白马吧,也是她们永恒的话题。也有烦恼与郁闷哦,她们所有的苦恼,总带了些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娇憨,花样的年华里,一切的愁绪,也都是那样微不足道,可以如一阵轻风,一片云彩一般轻轻飘过,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吧?
大男孩是另一种开放的豪迈。他们在一场激烈的球赛,或者就是故意的蹦蹦跳跳,大汗淋漓之后,痛痛快快地冲过澡,就成群结伙地奔向夜市的啤酒小摊。冰镇的啤酒,香辣的炒田螺,再来几串烧烤,不要那么爽啊!这些未来的男人们就沉溺在一种感官的陶醉中。
他们的话题,多是球赛的品评,求职的感叹,现状的愤慨,给自己身边熟悉的美眉打分,使他们更加亢奋。
他们光了膀子,身上只套条宽大的短裤,光脚板上一双邋遢的拖鞋。没有了在女孩面前的那份矜持,没有了上班时的那份拘谨,没有了父母前的那份无奈,耍着酒令,高声谈笑,恢复了最真实的自我。偶尔的争吵象风一样从他们的头顶飘过,不会留下一丝一缕的痕迹。吃饱喝足之后,在空空荡荡的大马路上,引吭高歌,好象这满世界都只属于他们。
喜欢夏夜小街巷里的亲切。
小街巷里的人们,他们多是城市原住民的后代,在繁华闹市的高楼大厦的后面或角落里,匍匐着他们自家祖传的低矮房屋。
难耐低矮小屋里的暑热,人们纷纷在自家的门口,早早的浇了几盆几桶的凉水,吃过晚饭冲过凉之后,搬出了竹床,竹板,竹躺椅,男女老少一大家子倾巢而出,在屋外乘凉。
没有了房屋的隔碍,露天的邻居们一下子变得这样的亲热。竹床与竹床的距离都超不过一米去,年龄相仿的人更刻意的把纳凉的用具摆在了一块,方便长夜里的说笑。做搬运工的老李叔从老远的古井头,挑过来一担井水,他患病的母亲说心里烧得难受,要喝古井的水才会好受。经过纳凉的竹床旁,邻居们你一杯,我一碗,灌在肚子里,又凉又甜,比冰水还解暑。老李笑嘻嘻的,故意慢慢地经过一家一家乘凉的人,尽着人们喝个够。
小孩子们扎堆玩乐,跑跑癫癫,大呼小叫,忘记了炎热;男人在路灯下摆开了棋盘厮杀,露着光光的脊梁,象真的在拼搏一样;老人们摆起了龙门阵,老头喜欢说的是薛仁贵征东,老妪的话题离不开人家的媳妇与闺女,自家里的那个是要咬耳朵说的,不能在大庭广众提的,九斤老太般的感叹永远是消夏的良药;女人们在洗完锅盆瓢碗,洗净晾好全家换下来的衣杉之后,才睡眼惺忪的走出,她们侧躺在竹床上,呢喃着悠扬的小曲,一手拍了入睡的小儿,一手摇着油纸的蒲扇,一下一下,把风儿扇在了小儿女的身上,似乎已经人睡了,手却还是在一下一下的把扇儿摇动。
夜在女人的小曲中深了,夜在男人的鼾声里凉了,夜在老人们的撤退下湿了。露水下来了,几点急雨从天而将,大姐姐惊叫起来,妈,弟弟尿尿了!一街的人都醒了,急慌慌搬走了竹床,大人小孩都进了自家的屋,只留下几根长长粗粗的艾草熏香在雨中委屈的冒着轻烟。
新婚的小邓夫妇,原就搭了带蚊帐的小床,避开众人躲在了大樟树下的巷角里,这会子禁不住偷着在乐,就好比在野外,在草原,在高山的帐篷里吧,一阵骤雨,倒给了他们几个时辰的地老天荒,紧紧的甜甜地揉抱在蚊帐里!湿就湿点吧,当做森林里的雨滴,熔岩里的泉水,情趣里满是舒心。
喜欢夏夜里的遐思与梦想。
住在楼房里的人们,游逛之后,常常是躲在空调的房间里睡觉不再出去,如乌龟缩进自己的硬壳,丧失了多少露宿的乐趣,还得了不少空调的病症。而城市的游子——那些打工的农民,最享受的就是夏夜高楼的平台屋顶。
一卷凉席,一个竹枕,一条毛巾毯,就是过夜的全部。
躺在城市的屋顶,凉风习习,想象着白日里有一把子盛气凌人的城里人,此刻被压在了自己的身下,先就有了一股子舒心。再抬头看,天是这样的低,这样的大,无边无际,星星和云朵仿佛可以伸出手去触摸呢,人不知不觉的掉进了遐思中。
浩淼的宇宙或许就是未来的世界和未知的一切吧?现实生活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难处,顶个人头活不容易哦,能飞起来多好,如天空中的鸟儿一样,想唱就唱,想飞就飞,想栖就栖,多么的自在!人不如鸟呢,虽说也没关在笼中,但生存下去的基本要求就是无形的枷锁,一谷一粟,皆是血汗所换啊。
思绪飞回了遥远的乡村,年迈的父母,您们可安好?父亲的咳嗽可曾好些?少抽那些凶猛的黄烟,等我赚了些工钱回去,给您买两条高级的香烟,让您也品尝一下好烟的滋味。娇嫩的妻儿,你们没有被蚊虫咬醒吧?乡下的蚊子就是多,等我在这里站住了脚,把你们娘俩也接来这里,过一过没有蚊叮虫咬的日子。
刚种下去的水稻在吱吱哑哑的喝水拔节了吧?圈里的肥猪可喂足吃饱?田野里的气息清晰地缭绕在他们的心底,对家的刻骨眷恋使他们悲伤,凉凉的水珠在脸面上滚动,不知是眼里的泪,还是上天的露……
夏夜在劳动者的梦里美丽辉煌。
夏夜的睡梦里,荷塘旁,萤火虫在飞,微弱的光亮,在莲花的清香里,与天上的星光辉映,迷离成童话的意境,青梅竹马的稚子,举着玻璃的瓶子,在月色下奔跑,想把萤火虫儿和着莲荷的清梦都装进这小小的瓶里。
牵牛星的光泽渐渐暗淡,织女的星座依然明亮,鹊桥相会的传说是这样的美好,残酷的银河永远在夏空中盘恒,一个长长的光亮划过,又一颗流星,掉进了灰姑娘张开的怀抱……
夜市的摊点收拾起最后一点残肴,清洁工的扫把,一下一下,把城市夏夜的阴霾清扫干净。
启明星闪闪发亮,城里的霓虹灯彩一瞬间全部熄灭。夏夜消失,黎明在朝霞中粉墨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