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小说』雪飞舞的日子
第一章
【一】
雯雯西行的那天,这个南部小城迎来了冬天里的第一场雪,风雪弥漫在无人的街道,雪花迅速的堆积在街心公园的台阶上,巷子的石板路,小面馆门口的灯笼上,屋顶上,树枝上,结冰的河面上…
大雪覆盖了寂静的尚未苏醒的城市。天空没有一只鸟飞过,雯雯的脸贴着玻璃,凝望窗外,雪落无声。
“姑娘,换票了,去哪里?”列车员操一口纯正的东北话,扬起他明慧的眼睛看着雯雯。
“西藏,好嘞,这是你的卡,拿好了啊......”
雯雯靠着雾气蒙蒙的玻璃,玻璃上沾满了白色的干燥雪花,她用手指擦去雾气,眼睛游离的看到暗蓝的天空飞舞着茫茫大雪。
那年,叶在新加坡给自己寄来胡姬花,一种淡紫红的花,第二天校园里飘起同样的雪!那个,她独自站在窗台等雪的夜晚,趴在上官怀里泪流满面的场景!
【二】
“雯雯,起床啦,今天去学校报道,不要磨蹭,快到时间了。”妈妈一早就在那里叨叨。其实昨天晚上就重复过无数次,早些起来,出门靠边走,要不我陪我你一起去报名。不让啊?那你叫上叶一起去。对了,昨天他妈妈还说了,这下好了,你们以后上学就有个伴,跟小时候一样。
雯雯躺在被窝里,门外妈妈的喋喋不休,铺天盖地的袭来,根本不容你考虑,也不管你爱不爱听,就那样,它来了......不管你接不接受。就如这次高考报考志愿,雯雯自己理想的城市是杭州。因为那里的水乡,一只是她梦中的天堂。可是妈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你去那么远了,我和你爸爸想你了怎么办,昨天你舅舅还电话了,就考当地的学校,这样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雯雯从小就是爸妈心目中的乖乖女,吃的,穿的,用的,都是爸妈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觉得满意,雯雯也会点头说好。所以当妈妈苦口婆心的这样一说,雯雯也就默许了。还有一点,雯雯比谁都明白,那就是叶,也报考了这所大学。他们俩从幼儿园开始,小学,初中,高中,就没有离开过。
叶有一双单眼皮,薄薄嘴巴,笑的时候眼睛咪成上弦月,露出亮白牙齿,像是刚下过雨后拂过来的第一阵风。雯雯喜欢叶的头发,阳光下,折射着栗色的光泽。他的眉头因为刺眼的光线而微蹙,却无碍那张轮廓深邃的脸散发逼人的英气。
小时候,雯雯总是像跟昆虫一样在叶后面癫癫儿跑,叶和伙伴把邻家的草垛子点燃,边点火边问她:“雯啊,我们用草垛子烤白薯,好不好?”晚上放学回家,叶美其名说:“雯啊,我陪你一起走,给你壮胆。”---哪里是壮胆啊,一路不被他吓死就不错了,
“鬼!”
“老鼠!”
“蛇!”
“妖怪!”
漆黑的夜里,叶凄厉的叫声时高时低,像是一盏指引方向的明灯,召唤出所有雯雯害怕的事物,它们摸索着明灯指引的方向,一个个向她靠拢。
到现在都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就是拜他所赐。
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上官,雯雯也许和叶就这样,顺理成章的读完大学,然后在父母的安排下,顺理成章的结婚,生子......
“快点啊,已经7点半了。”妈妈手里端着一碗牛肉面,朝雯雯房间叫喊。
雯雯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的她,立在衣柜前,镜子里的自己,齐耳的短发,一身咖啡色的系带A字裙,腰间一根窄窄的黑色皮带,显的很是俏皮。
“雯雯!”楼下传来叶好听的声音。
“就来,她正在洗漱呢!”妈妈站在阳台上,倾斜着,弯着腰身笑容满面的答着。
南方的夏天,即便是早上,也很燥热,雯雯和叶骑着单车,不一会,已是大汗淋漓,雯雯只觉得衣服贴在身上黏极了,手心也溢满汗水。叶头上也冒出了汗珠子,顺着脸颊往脖子里窜着。“这鬼天气,雯雯,我去给你买瓶雪碧,你等着我啊。”还没等雯雯反应过来,叶骑着车子就从自己身后飚了过去,好看的粉色T桖已经汗湿了好大一块,像极了一块地图!对了,是西藏版图!
很小的时候,西藏,这个名字就藏在雯雯的脑海里,它雄伟壮观、神奇瑰丽的自然风光,地域辽阔,地貌壮观的景象,都一直萦绕在雯雯心里。这个神圣而又庄严的地方,深深的刻在雯雯心底!韩红的一首【青藏高原】,总让雯雯荡气回肠。
【三】
校园里,车水马龙,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子有的在父母陪同下,有的跟同学一道,陆续从四面八方朝着这所w市的重点大学的校门走来。放眼望去,红白相同的教学楼被郁郁葱葱的树木包围着,草坪上的自动洒水机旋转喷着水,有路过的年轻教职工被弄湿了衣服,毫无顾忌地尖叫着跑开!
知了在树枝没玩没了的叫着,这个夏天,惹人烦躁,
校园的夏天,没有风。
雯雯和叶办完入学手续,已经是上午10点钟了。在学长的指引下,来到女生宿舍。宿舍里开着空调,无声无息地传递着冷气,温度刚好保持在24度,金色的空调的左边是黑褐色的五斗橱,分4个格子,可能是学校事先安排好的,四人宿舍,每人一个。来自贵州的一个同学,从家里带来了一盆吊兰,枝繁叶茂的吊兰垂下来,有着细细碎碎的叶子。
四年的大学生活,就要开始了,就要在这里度过了。雯雯下意识的看着手里还没有喝完的雪碧,清凉带着薄薄的苹果味道,如同她跟叶的感情,淡淡地,透着芬芳!
【四】
雯雯最害怕的就是去食堂排队打饭,还记得那天上完英语课。
下课铃刚响,蠢蠢欲动的众人如同得到了统一的行动暗号,纷纷揣着饭盒冲出去以示响应,等到讲台上的老师扬起头来下课的“下”字还没喊到一半,只看到空荡荡的教室以及被撞得歪歪扭扭的桌椅。
掉了一地的书本没人顾得上捡,被踩了几个黑糊糊的脚印。米色的白雪公主文具袋开着拉索,里面的橡皮,各种颜色的萤光笔,碳素笔,大头贴…被甩飞出去,摆地摊似的贴在地面上。
像是被台风席卷过,十足的狼藉。
不过是食堂今天吃大虾而已。
做为英语课代表的雯雯,木然的看着这一切,雯雯以为老师会生气,虽谈不上大发雷霆,但至少做出什么举动以示不满。没想到她只是冲雯雯笑笑,颇有自嘲的意味在里头,接着便收拾好讲义镇定自如的离开。
叶显然没有并注意到这些,他在后面瞧桌子,问:“雯啊,还不快点,等会大虾就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了,我吃泡面,还可以减肥。”雯雯转身笑嘻嘻的看着叶。
“还减肥呢?赶明回家,阿姨又得叨叨了。”叶好像是自言自语,亦是心疼了。
正午的阳光透过斑驳的玻璃窗晒进来,光与影交织着,晃的人睁不开眼睛,叶用右手遮住额头,眼睛半眯着,左手拉着雯雯的衣角就往学生食堂走去。
教学楼离食堂也就三五分钟的路程,那里早已经是人山人海,同学们各自拿着饭盒翘首望着橱窗口,等待着师傅的脑袋从窗口探出,等着师傅一声令下:“开饭了。”
雯雯站在叶的前面,望着黑压压如长龙一般看不到头的队伍,一点食欲都没有。说了声:“我不想吃,先回宿舍了。”就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了。
“哦,你等着,我等会给你送上来。”身后传来叶清脆的声音,有几个女生在雯雯走过身边时,窃窃私语偷笑着。
雯雯已经习惯在叶面前这样任性,习惯被叶这样宠着,关心着,甚至是爱着....雯雯喜欢叶跟在她后面不停的叫着:雯啊,雯啊,今天做什么,我们一起去爬山吧,要不我们去附近那家刚开的馄饨店吃混沌,要不我们这个周末去郊外放风筝,要不….
没有遇到上官,雯雯想,想假如没有遇到上官,假如叶不去新加坡,假如雯雯不去看那场球赛,她和叶现在也许正站在新加坡这座花园城市的“狮头鱼尾”,看日升日落!
【五】
大学第二年的暑假,雯雯正在家里听MP4。“雯,叶来了,快出来啊。”爸爸正好午休起床,眼睛微肿着,笑眯眯的给叶拿了一个自制的冰激凌。
“雯啊,我可能要转学了。”叶像做错似的孩子,等着家长的责罚,低着头,无精打采的。
“姑父上个月脑淤血走了,姑姑一个人在新加波,你知道的,姑姑没有孩子。”叶小心翼翼的看着雯雯。雯雯只要是遇到难事,五个手指就会来回的相互碰撞----
“雯啊,等我好吗?就两年,毕业后我一定回来,或者毕业后,你跟我一起新加坡,雯啊,你说话啊!”叶焦急的再也坐不住了,手里的冰激凌也撒了一地,剩下的正顺着叶的手指往下流着。
有一种什么东西热乎乎的,雯雯用手碰了碰,是眼泪。是的,是眼泪,在听到叶说的第一句话时,雯雯觉得自己像一只呆鸟,目光空洞的站立着,青春懵懂的失落。是她无法隐藏,无法压抑无法控制的情绪。
从来没有想过叶会离开自己,也习惯了叶每天在自己身边的念啐.....那身影那声音如同空气,一直伴在雯的身边。这习惯了的东西,要怎么去接受改变?雯从来没想过!
夜,繁华的街道车如流水马如龙,黑暗彻底覆盖整座城市,也彻底覆盖了这座城市里的人们的喜怒哀乐,雯雯把自己关在房间,跟夜色一起,陷入了浓重的,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
这个沉沉的叫人无法入睡的夜晚!
叶终于在雯雯开学后不久,跟着姑姑去了新加坡。走的时候,雯雯没有去送他,雯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离开,她不想哭,因为她的眼睛已经红肿的每天需要用眼药水,才能睁开。后来听同学说,叶在飞机场一直等,过了安检了,还一步一回头看着入口的方向。
那一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雯雯收到叶从新加坡寄回来的胡姬花,一种浅紫红色的美丽兰花,有四个花瓣,花朵清雅脱俗。花是用一张紫色透明的纸张包裹着,纸张上附着一首诗。
等我吧
我在素笺里包裹一朵丁香花
滑过你流泪的脸颊
感动的莺歌柳垂下
等我吧
我已经采撷了幽山的红豆呀
烙印下四季的相思
让南飞的鸿雁衔去吧
等我吧
我会藏着一束百合花
深巷已经烟雨朦胧
油纸伞下演绎多情的诗画
等我吧
我会给你沏上一杯清茶
浓香里飘逸出
尘世的神话
等我吧
我会约你一起去看腊梅花
东君已有过来信
为我们先把梅魂发
等我吧,
我已感动天公北风发
明天窗外一定会飘洒
你我挚爱的雪花
“下雪了,雯雯,你看啊。”那个贵州的同学一早站在窗口,指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尖叫着。
第二章
【一】
春天来了,春雨绵绵下了好多天,洒在校园里的梧桐树叶上,沙沙像音乐家轻轻拔动琴弦,又像蚕宝宝在悄悄的说着话。
自叶走后,雯雯除了去下图书馆,周末回家看看父母,其余的时间都是在教室和宿舍度过。
学校北墙靠近墙沿种植了大片丁香花。尤其是到了四五月,丁香花怒放的时候,淡紫、蓝紫色的丁香花伸展着撑开一把巨大的紫伞,像是不懂掩饰喜悦心情的小孩的脸颊。
雯雯无数次在想,若在这美好世界,能挽着恋人的胳臂从这充满梦幻、仙境般的丁香花树下走过,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她想到了叶!
每个人对爱情的要求不同,只是空间的距离被时间拉长,当有一天积累到最高点时,就让人无法承载了。
雯雯简单的以为,等待,苍老着容颜。但是,对叶的承诺不会因为距离和时间,而改变。
那天,天气晴朗的很端庄。雯正去学校饭堂打饭,一路心不在焉。
叶在邮件里说他们班来了一个韩国的女生,中文说的特别好,跟他是同桌。那个韩国女孩跟自己小时候一样,喜欢跟在叶身后问东问西,喜欢用手撩起叶在新加坡刚烫卷的头发。
“小心,前面的钢丝。”有一个声音在雯雯后脑勺响起。雯雯抬眼一看,不知道是哪个同学恶作剧,把厨房师傅们用来晒衣服的钢丝绳剪断了,歪歪扭扭的矗在那里。
“没事吧?”这声音清清脆脆,好像流水撞击石头低沉浑厚,富有磁性。雯雯感觉有一束阳光,从背后慢慢的包围过来,那么温暖!
雯雯转身正好跟他撞了一个满怀。
只见他古铜色的皮肤干净透亮,两道英眉斜飞,无端地增添了些许豪迈之气,黑色眸子闪着狡黠的光,正目光专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你好,同学,你没事吧?”他固执的再次询问雯雯。雯雯是第一次这么慌乱地站在一个异性面前,被他如此集中地注意和打量。她心如鹿撞,低着头,紧张得双手用力地抓着碗筷。嘴巴只是微微的动了一下:“没事。”然后逃也似地跑了。
雯雯从来不曾想过,这个男人,会彻底改变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二】
一年一度的春季运动会在四月中下旬举行。雯雯做为篮球拉拉队长,忙乎了好几天,编排节奏欢快的劲舞,挑选服装,舞伴之间的磨合和默契等等。
这天,雯雯和同学们在离球场不远的丁香花树下,帮同学穿戴跳舞的服装。
“是你吗?最近好吗?”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在雯雯耳际回响。
“上官老师好。”雯雯身边的几个女生齐齐的叫道,叽叽喳喳像枝头的小鸟一样从自己身边散去。
“你不知道吗?这是我们系借调过来的历史老师,听说大学刚毕业,云南人,篮球打的特别棒。”贵州同学用惊讶的眼神看着雯雯,就像看一个陌生人。雯雯不由自主的打量着不远处正在换队服的上官!
学校每年的运动会,都会举行一场篮球师生友谊赛,今年也不例外。
青春留下来的回忆,总是不经意间袭击着那份挥之不去的情怀,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在窗台,是怎样的心疼,是怎样的一份情愫绕在心底..
感谢海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