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夜时分，喧闹了一天的城市终于疲惫了，神州大地万家灯火一盏盏地熄灭。万物已然沉寂，城市已然睡去。
　　
　　 在税务总局的家属楼里，人民公仆——权司长书房的灯却一直亮着。熬夜对这位年轻有为，生财有道的税务政策司司长来说早已司空见惯。常言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为税操劳！好在付出就有回报！眼看着国家税收一路高歌猛进，权司长功不可没，其职位自然也一路高升，直至位高权重。
　　
　　 权司长的主要工作是开发设计新税种。用权司长的话来说就是为国家开辟新财源。为了民族振兴和国家的可持续发展，多年来他废寝忘食，兢兢业业，论贡献早已堪称“中华脊梁”，“共和国脊梁”。只是不知哪根筋被扭着了竟没有被网民选上。好在这位权司长一心为公，并没有把落选之事放在心上。看着表针指向零时，权司长决定一鼓作气，挑灯夜战。
　　
　　 这下可苦了权司长那如狼似虎的老婆。眼见一段时间以来总是独守空床，不禁浮想联翩，夜不能寐。脑海里产生无数问号纠结在一起：莫非老公正与哪位美眉热聊，难道自己人老珠黄被淘汰出局？自己的姐妹们不是经常说：“ 40多数的男人一枝花” ”嫁人要嫁税务的人”吗。难道？这位肥婆越想越怕。快速换上一件鲜艳的睡衣蹑手蹑脚地溜进老公的书房准备捉奸网上。那样的话也好凭他过错一方独占万贯家财。
　　
　　 可当肥婆真的就站在老公身后之时，不禁大失所望。电脑上全不见美女曼妙身姿，桌面上，小窗口上却到处都是“牛”的形象和资讯。肥婆大惑不解。老公身在税务部门富得流油，已经姓“牛”，官至厅级，外出巡查警车开道，已经够牛，难道还想更“牛”？
　　 肥婆嗲声嗲气地问道：
　　 “老公，你这是在干什麽呀？这么晚不睡觉，看这么多牛干嘛？”肥婆问道。
　　 “老婆，设计新税种，开辟新财源，责任重大啊！”权司长边整理桌面边回答。
　　 肥婆一时良心未泯，脱口而出：
　　 “老公，你们就差万万税了，离世界冠军也差一步，见好就收吧！”
　　 “收，收得住吗？我们管这个叫上不封顶，下不保底。市场经济嘛，少收税还行？权司长边说边洋洋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
　　 “可百姓会骂你们缺德的。”此时肥婆想到因果报应之说心里有点发怵。
　　 “缺德不缺钱啦。只要我设计出新税，至少官升一级。你想啊，领导钱多了，花着也当然痛快。花得多，回扣就多。”
　　 “哼，回扣多，豆腐渣就多。”肥婆不甘示弱。
　　 “我的傻老婆，你真傻得可爱。豆腐渣多怕啥。豆腐渣多，塌了咱再建，来钱更多。”
　　 “这么能花，花光了，花超了看你们怎么办？”肥婆不觉得自己头发长见识短。
　　 “再创新呀。放心吧！老婆。有我们在，保证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明白吗，人只要活着，吃喝拉撒睡，样样都可以征税；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不征税我吃啥。”肥婆听到这话总感觉有点别扭。撇了撇嘴摇摇头预备走开。权司长一把搂住肥婆的腰。“老婆，你放心，反正咱家里的钱子孙万代也花不完。”只这一句话，肥婆婆顿时眉开眼笑，精神大振。
　　 “懂了，老公，我支持你，我去给你倒茶。”肥婆转身走向客厅。
　　
　　 不一会，一杯特供茶被肥婆端了上来。
　　 “老公，道理我懂了，可是你们要开征养牛税吗？”看到电脑桌面上的牛，肥婆又想起了这茬。
　　 “养牛税，我算过，基数实在太小。2009年这么大的国家牛存栏数才1.3599亿头。不过瘾啊！”
　　 “那怎么办？我可不要你发愁，会愁白了头。”肥婆动情地说。
　　 “放心，这等小事能难倒你老公？我早想好了，要征就征‘人屁税’。新西兰政府想着保护环境决定向农民征收牛‘放屁税’，那是因为他们牛多人少。咱们国家什麽最多，人最多呀。人口13多个亿呀，比牛多10倍呢。咱们就征‘人屁税’。”
　　 “老公，这可是前无古人，闻所未闻呀！”肥婆忙用手试了试老公的额头以为老公发了高烧。
　　 “你真Out了！国家发展不靠创新靠什麽。这也叫‘洋为中用’嘛！再说了，咱有根据呀！美国太空总署调查报告在这儿放着呢。他们仔细研究过，发现牛屁里面的成分高达400种。其中主要的是氮、氢、二氧化碳、甲烷，还有微量的氨等等等等。我刚才对照过了，人屁的主要成分也是氮，约占屁的80％，其次是二氧化碳，约占9％；再次是氢、甲烷。既然人和牛排出气体的成分高度相似，又同为动物，‘人屁税’为什么不可以开征呢。咱也是为保护环境保护臭氧层保护地球家园啊！”权司长一口气把当夜的研究成果都向老婆展示出来。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老婆，不是我自夸，我比那新西兰人聪明多了。我今晚还有一个重大发现。”
　　 “你有重大发现？”肥婆吃惊地看着老公，敬佩得两眼发直。
　　 “对。绝对是重大发现。我发现人呼出和屁出的都含二氧化碳，就是说可以双重课税。明白吗？双税啊！我真是TM的天才！天才！”哈哈哈！他心里乐开了花。
　　 经过老公指点迷津，肥婆喜笑颜开！伸出玉指直抵老公脑门，笑着说：“你是聪明！要不然你头上怎么会只剩8根毛呢！”
　　 想到既能财源滚滚，又能步步高升，权司长激动不已。只见他一跃而起，轻而易举地就把那肥婆抱起来，扔上床……
　　 这一盏灯灭了。与此同时，另一盏灯亮了。
　　
　　 秋天来了，突然的一场秋雨让人感受到瑟瑟寒意。天还没有亮，老苦就出了家门。他头顶星光，蹬着三轮去郊区果园里上水果。近处大批发市场本可以上货，但到地里直接上货，一斤要便宜二毛钱。老苦和老婆下岗好几年了，在市场上卖点水果。老苦一不怕苦，二不怕累，起早贪黑，风吹日晒，只想让老婆孩子生活过好一点。可即使这样一年下来赚的也只够糊口。眼见物价飞涨，老苦压力更大了。
　　 等老苦一身臭汗地把水果拉到早市，顾客还没到，收税的人早已恭候多时。老苦心中叫苦，还没开张，先交税费。
　　 “老兄啊。今天水果上得贵了，赔定了。你就高抬贵手吧，今天别收了。”明知收税费的人比自己年轻得多，老苦还是陪着笑脸一口一个“老兄”地叫着。
　　 “那可不行！”收税人一听马上瞪了眼睛。
　　 “我都快养不起儿子女儿了，少要一次吧？”老苦还在努力。
　　 “老苦啊，这是税法规定，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和你也熟了，说得难听些，你就是卖儿卖女，也得交税啊。只要是买卖，就是商业行为，就得征税。对！那叫“贩卖人口税”！收税人冷嘲热讽地说。
　　 闻听此言，老苦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想哭又哭不出来，只得乖乖交钱。
　　 中午，馒头就咸菜……
　　
　　 晚上回家吃饭，看到赔了钱，媳妇没给好脸，老苦一句话也不想说。
　　 要说老苦，也不算太苦。虽然没有钱，但至少还有健康。比方说，他虽然一脸菜色，但大便却按时通畅－这可是健康的一大标志。按说应该庆幸。可老苦愣是高兴不起来。原来老婆为了省水，规定他每日到马路边的公厕去解大手，且必须风雨不误。
　　
　　 这不，今天老苦出门一路向西。看见公厕刚想进去，却见小门上锁。上面挂有牌“马桶已坏”。老苦只好忍了。又走数里，又见另一公厕，正暗自庆幸，走近一看，却是大门紧锁。一纸告示白纸黑字大书特书“停水停用”。老苦真是苦不堪言，只能再忍。又行数里看见“厕所”二字霓虹灯绚烂夺目，老苦急步上前一瞧，却为收费厕所。老苦自然不敢停留。走了大约10里地，终于来到一片僻静荒野，四下无人，老苦惊喜万分。待仔细一看却是坟地。老苦早已忍无可忍。心想这可是祖宗的地盘，断不至于有人来这里收税收费。于是乎，倾泻而出，大呼痛快。老苦立起身来刚要离去，却发现不远处幽绿的光亮一闪一闪，渐行渐近。老苦惊出一身冷汗。莫非税务稽查人员或是饿狼跟踪而至。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苦咬紧牙关，原地一动未动。直到绿光移近，借着星光，老苦才发现乃是一鬼。这鬼和小时候外公故事里讲的一模一样，长发披肩，方脸红舌，面色竟然比老苦还滋润。
　　 想想这老苦做人也实在窝囊透了，在外斗不过征税费的，在家说不过悍妇老婆，出门偏偏又遇上野鬼。然而，老苦心中一肚子苦水正无处倾倒，哪里还管来的是人是鬼，
　　 “老鬼，我问你，你那儿可有税费之说？”老苦一心想弄清税费，还没有抱上大名就与之攀谈起来。
　　 “没有，我那儿生活虽然比不了天堂惬意，但绝无税费困扰。”老鬼也实在。
　　 “从来没有？”老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他有时交的税费可是占了卖出水果钱的一半。
　　 “从来没有。”老鬼确认。
　　 老苦一声长叹。老鬼：“你叫我老苦好了。我跟你说，我心里那是真的苦啊。为了省水，我被老婆挤兑到这荒郊野外。老婆现在只认钱不认人。唉，结婚时也不这样啊，现在她的两只眼睛瞪得就像钢镚一样。”
　　 “老苦，这就是你的不对。十年前，我还在世时就开始市场经济了。这怪不得你老婆啊。”老鬼好言相劝。
　　 “我不怪她。只是觉得现在做人太累，不是税就是费。听说我每吃的一个馒头都带着税。还有，说不上哪一天，放屁也要上税。我哪里交得起。唉，电视里说有‘碳交易’。如果富人把我们的排放数量买了去拿到国际市场去交易，那我们这些穷人还不被憋死。既然早死晚死躲不过一死，还不如早死早托生。”老苦抱怨地说。
　　 老鬼听了这话眉头紧锁，可又爱莫能助。
　　 “唉，做人太累，干得多，挣得少，还要交税。家里家外都受气。我不如和你一样做了鬼。”老苦真的绝望了，心理承受力冲破了底线。
　　 “要来快来！有今日交情，我方便给你开个后门。”老鬼一向心地善良，有求必应。“我回去交待后事，换身衣服就来。”老苦一脸苦笑。
　　 老苦正欲转身离开，老鬼说道：“且慢！约个暗号再走。”
　　 “这是为何？又不是抗日时期。”老苦不解地问。
　　 “你真是愚。万一税务人员跟踪了你，我万万不能放他们进来收费收税。说句实话，你怕他们，我也怕他们”。老鬼有些忧心忡忡。
　　 老苦觉得老鬼真不一般，居然有此先见之明。
　　 “那咱们把暗号定成‘不收税’。”老苦想也没想就说出了口。
　　 “还有‘不收费’。”老鬼深受启发也激动地大声说。
　　 “对。把暗号就定成‘不收税，不收费。’税务局的人万万想不到这句话；就是想到了，他们也不肯说出来；就是说出了，他们也做不到。”老苦，老鬼为他们终于爆发出来的“聪明才智”击掌相庆。
　　 可是这喜悦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老苦：“我过来了，只希望他们在我老婆去卖水果时，少收点税和费，还有她吃的馒头里最好别带税。”
　　 老鬼：“他们若来，我宁可再死一次也断不能放他们进来收我这里兄弟姐妹们的税和费。”
　　
　　 夜幕下，老苦，老鬼久久伫立在坟地相拥而泣！
　　
　　 这真是“人鬼情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