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乡村电影 ——小雨的忆海拾贝(之二)
我的故乡偏僻,小时候每次公社电影队到村里来,我与伙伴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大人们也很高兴。那时虽然没有通讯工具,但一传十,十传百,消息长腿似地疯跑,在很短的时间里,周围村的人都家喻户晓了,也赶来看电影。
电影放映一般在生产队的晒场,有时也在村部院子或是学校操场。次数更多的是在我家门诊前的空地上,前方撑开黑边的白色银幕,支摆箱型喇叭。我家笨重的八仙桌也派上了用场,早有身体好的汉子抬来,安置电影机,桌腿绑一根竹竿,挂上灯泡点亮。桌子两边看电影远近适中,一盘胶片看完,进行更换的间隙,还可看看放映员如何操作,这个位置会被早早抢占。人们自带板凳,高高低低,长短不一,团团围住放映机。
天渐渐暗下来,银幕前人头攒动,劳作一天的人们按捺不住兴奋,说着笑着闹着,在沸沸扬扬的噪杂声中,眼巴巴地等待电音播放。坐在最前面的是不带凳子的小毛孩,屁股下面是一只布鞋或半块砖头,未等坐定,“呼啦”一下散开,一圈一圈绕场追跑,叽叽喳喳闹个不停。中间坐的中老年,旱烟的火星在黑暗中一闪一闪,淡淡的烟草味慢慢飘散。后面是年轻人,男女各自分开站立,姑娘们长辫黝黑发亮,笑脸明艳,小伙子们穿戴整齐,精神利索。偶尔的会有些小商小贩,夏天叫卖冰棒,雪糕,冬天则是糖葫芦,瓜子之类的小零嘴。
放映员架好机器,调试镜头,一道亮光射上银屏,调皮的孩子在镜头前晃动身子,摆弄手臂,银屏上出现张牙舞爪的黑影。放映机吱吱地响起来了,五星红旗伴着音乐“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字幕一经打出,大家顿时安静下来,电影开始演了。
最早看的是《白毛女》,《红色娘子军》和戏曲《红灯记》,《小二黑结婚》,最喜欢《小兵张嗄》《闪闪的红星》《女兵》。最过瘾的是《铁道游击队》《上甘岭》《地雷战》《渡江侦察记》这些战斗片。电影给乡亲们带来了精彩的世界,丰富了情感,也伴我走过了快乐的童年时光。
那年夏天电影队来了,可连续多天大雨不停,有部印度叫《大篷车》的片子勾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生产队腾出大仓库,人们围得水泄不通,放映出来的却是《红色的背篓》。几次到别的生产队和村子去,折腾大半夜吗,消息不实,白跑一趟。每每遇到类似情况,别的同学问起电影片名,都会异口同声地说《南征北战的英雄》,可有人纠正说又欣赏了一曲《狗看白幕》,更有调皮的同学回答《狗来问》,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有次深秋夜晚到邻村看电影,等到散场,发现浓雾弥漫,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几个小孩,跟着人流,在村子三转两绕,渐渐人影稀少,一片寂静,没有灯光,找不到回家的路。胆小的娟子拉着我的衣角吓得直哆嗦,幸好过来一位老伯,问我们是谁家的孩子,奶奶给他治过病,知道是我后送我们出村,踏上回家的路。我们瞪着不敢眨的眼睛,小跑起来,谁也不敢拉在最后,直到我们村口,才长长地喘息。回家后发现浑身湿漉漉的,头发,眉毛,睫毛满是水珠。钻进被窝神魂不安的情绪才得以消退。
许多时候,会发生意外。银屏,放映机准备妥当,忽然一片漆黑,停电了。等到深夜,电依然不来,便悻悻散去。有时,一部电影当晚要在几个村里巡回放映,看完一盘胶片,下一盘要等好长时间。放映过程中,偶尔“烧片子”,放映员急忙停机修理。忽如其来的暴风骤雨,会瞬间浇灭人们的欢乐,大家为不能完整看完电影而深深遗憾。
岁月流逝,时过境迁,电视,电脑开始粉墨登场,成为新宠,曾经风光无限的乡村电影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我却时常想起童年的蓝天,绿草,细雨,暖阳,怀念泥土的芬芳,庄稼的清香,乡村电影的朴实无华和无限诗意。
有一点需要说明,该文原来的标题不妥,副标题《渐行渐远的乡村电影》应该是主标题,原来的主标题《小雨的忆海拾贝(二)》则相应改为副标题。敬请作者在今后投稿时注意。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