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一朝君子一朝臣。你是谁的人，你自己说了不算，你的领导说了，也是不能算数的。你的领导可以有多个，高升的领导，调走的领导，退位的领导，进去的领导，原来的领导，现在的领导。最关键的是现在的主要领导。
　　 我在部队的时候，负责几个小事情。单位汇款，是我办理的。当时，我就听说了一些人的奇谈怪论。
　　 “无利不早起呀。你小小年纪，就办这样的事情，说是小事情，不是大事情。这叫‘练兵’。现在是无官不贪呀，大官大贪污，小官小贪污。你是比芝麻还小的‘虾’兵吧。也弄到手一些好处吗？”
　　 “无利不早起。还用问吗？你是老同志，你应该知道的，这样问，‘虾兵’不会说实话，‘蟹将’会说实话吗？现在的贪官，谁不会说闪光的语言呀？名言警句一大堆，台上一个样，台下一个样。”
　　 我听了笑一笑，没有回答。我能回答吗？说没有好处，他们会相信吗？说有好处，他们继续问：是什么好处？好处大小？什么地方有好处？你的好处，分给其他人多少呀？一个人独吞好处，就是走断头路呀，没有同伙，小偷也是“偷盗不成”的。小偷也是有师傅呀，小偷也是有领导的呀……
　　 我听过他们几个“高材生”的一些议论。所以，我笑一笑，就是最好的表示。过去听他们的议论，对象是别人，我就是一个听众，好像听天书、看《西游记》，孙悟空腾云驾雾十万里，没有跑出如来佛祖的“手心”，孙悟空七十二变，猪八戒三十六变。今天议论的话题变化了对象，我当然感到好笑。
　　 “你高兴呀。有你的好处，但是，别人拿了大头，好比小偷偷盗走了集体的耕牛，你没有偷牛，但是，你去牛棚拿了一些‘草料’，被主人抓住了。你看你冤不冤？”
　　 我还是不能回答。他们几个自言自语一样，继续说：
　　 “教育人，是很难的。争取中间派的群众，也是很难的呀。不要白费口舌了。咱们也是老糊涂了，咱们没有义务教育年轻人呀。领导说，可以发挥余热，咱们吃不饱、穿不暖，本身热量就不够自己的标准，哪里能去发挥‘余热’呀。”
　　 “年轻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见黄河心不死呀。”
　　 我笑着说：“还有一句话是：不到长城非好汉。黄河是低处的，长城是高处的。一个是乐观的，一个是悲观的吧？”
　　 他们几个不再说话了，纷纷起身走了。
　　 有两个中年人，也是听了他们的“说教”，看见他们走了，就给我说：“据说，他们几个是新上任领导的‘智囊团成员’，调查了不少材料。我们听出来他们是想争取你，叫你主动坦白的。”
　　 “我也是听出来了。”
　　 “你应该小心呀。俗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仨。他们有了翻身农奴做主人的自豪劲头。”
　　 “我有什么小心的事情呀。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过去犯错误，想改正，没有机会了。”
　　 中年人无语，此处无声胜有声呀。
　　 三天之后的晚上十一点种。领导派人来敲我的房门。我开门之后，就知道了，领导要找我“谈话”。我马上回忆起来，那几个老同志的“说教”。那是一个“预报天气”信号呀。山雨欲来风满楼呀。
　　 门口两个人，窗外有没有人，我不知道，但是，我估计有几个老同志经常睡不着觉，在窗外看着“企图逃跑的人”，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是“智囊团”的成员，这一点常识还是有的吧？我也是看过“侦探小说”的。俗话说：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晚上十一点，也是可以算是“半夜”的吧？
　　 我也想看看，新官上任三把火，深更半夜灯火通明的“有心人”在干一些什么事情。
　　 “一把手”亲自指挥，看见我说：“坐吧。时间不长。把那三张条子拿过来吧。你是年轻人，时间不长，参军时间不长，事情不多。”
　　 来了两个人。一个问：“经你的手，向这个地方汇款一万五千元，对吗？”
　　 我一看书面材料，写的很清楚，就说：“对。是我经手的。”
　　 “汇款是几次？几个一万五千元？”
　　 “经我的手，是一个一万五千元。其他人汇款几次，我不知道；其他的什么人去办理汇款的，我也是不知道的。”
　　 “你签字。按手印吧。”
　　 我签字、按手印。
　　 “还有这两次，你去调查情况。你看看吧。”
　　 我看看，没有反对，就问：“这个不用签字、按手印吧？”
　　 “你知道，就可以了。今天的事情，你不要给其他人说起。这是你当新兵的时候，就应该知道的：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宣传的不要宣传出去。咱们的单位，小道消息四处乱传，不好的。”
　　 “我记住了。还有事吗？”
　　 “没有。你可以回去接着睡觉了。”
　　 第二天，我发现几个人看我的眼神就有了异样。我笑了笑。就看见他们有了莫名其妙的感觉。
　　 又过了三天。星期一。早晨八点。我们照例的开会。机关干部十九人，全部参加。会上，“一把手”宣布说：“几个月了，大家心里有几个疑点。小道消息也是不少，也有人问我，我没有正面回答。现在，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们也是痛心的。这样的问题，我们没有能力处理。我们昨天晚上，已经研究决定，上报上级领导，请求上级组成得力工作组，进驻我们单位。上级领导已经答应。明天来人。最迟后天来人。协助我们调查落实。”
　　 这时，我观察，高兴的有之，平静的有之，最反常的是“会计”。
　　 “会计今后这几天，就和副书记在一起。有什么事请给我们领导汇报。时间不长。几天就可以查清账目的。”
　　 “会计”出门，想进自己的办公室，一看办公室门上贴了“封条”。
　　 “办公室有我自己的东西呀。我要马上使用。”
　　 副书记说：“你的东西，丢不了的。日夜有人看着。这几天，你不用干什么了。领导安排你写汇报材料。”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领导安排了。上级领导同意了。”
　　 “会计”走出来回家，后边跟着副书记。旁边不少人在笑。我听见几个人在议论。
　　 “今年，会计转业是定了的事情。问题大了，可能要军事法庭之上见分晓了。”
　　 “没有那么严重。拔出罗卜带出泥。泥巴挖完，露出什么呀？鬼知道吧？”
　　 “人家调查三个月了，不让说的。保密，今天开始，就不是秘密了。等着看吧。”
　　 “咱们普通人，什么也是不知道的。只知道干工作，今天算是开眼界了呀。”
　　 上级工作组，一行九人，财务专家，纪检干部。忙了七天。
　　 工作组临走的时候，开会通报情况：没有什么问题，这样的财务会计是称职的。
　　 “一把手”紧张了，说：“上级领导给我们调一个会计吧。现在留下一名会计，我们就可以正常工作。”
　　 “没有发现问题，他就是可以正常工作的。我们给你们留下一个会计，我们那里就不能正常工作了。”
　　 “不可能吧？我们掌握了这么多材料，那么多老同志积极提供线索，我们认真调查取证、、、、、、”
　　 “好吧。你们可以再请更高一级的会计专家来查账。我们可以给你们盖章、签字。你们不要动账目，我们马上回去向领导汇报。”
　　 我们的“一把手”十分被动，沉默了。
　　 “你们沉默，就是‘默许’了。我们马上回去。”工作组全部起身告辞。
　　 这样的意外结果，让大家一时“懵”了。领导给“会计”说：“你现在继续当会计吧。”
　　 “会计”说：“我不能干了。这几天，我想起‘东厂’了。我没有心思当会计了。”
　　 这时，有一个老同志给我说：“现在会计，架子大了。如果是我，必须在全体大会上，说一下，什么人给领导打了‘小报告’。领导为什么相信他们？”
　　 我看着老同志，笑着说：“一把手在会上说：那么多老同志提供线索。”
　　 “老同志？我是不是老同志？我给你们领导提供线索没有？老同志就没有‘二百五’？年轻人有‘二百五’，为什么‘老同志’都是好人？领导分不清谁是‘二百五’，就是没有眼光，别人就会说：领导快成‘二百五’啦。”
　　 我笑了笑，说：“看来，你现在才说，现在才笑，应该是笑到最后的人了。”
　　 “我们不想说，但是，我现在说，也不是‘事后诸葛亮’。我活着看不到咱们的‘一把手’今后的官运了。你年轻呀。你完全可以看到咱们的‘一把手’，没有什么好结果的。他相信那几个‘老家伙’，今后有他吃大亏的时候。”
　　 我无语，当然不能马上表态。
　　 值得一提的是：三年之后，这一位老同志还活着，就看到“一把手”的官运到头了，转业安置的也是不理想了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