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十月三十一日，当新的一天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纱把细碎的斑点撒在地毯上时，翻译家成时拖着疲惫的身子终于完成了他和梅尔维尔在茫茫大海中的探险。他的笔在135章结尾处用诗一般的语言译到：“那片大的无边无际的尸布似的海洋依然像它在五千年前那样滚滚向前。”
　　
　　 美国作家梅尔维尔的《白鲸》，我是去年读完的。那真是一部只有美国人才写的出来，具有大气磅礴的史诗风格和气魄的伟大作品。难怪一九一七年，卡尔，范多伦在其主编的《剑桥美国文学史》中称之为“全世界文学中最伟大的海洋传奇小说之一。”名作家D，H，劳伦斯称《白鲸》是“无人能及的海上史诗。”
　　
　　 一八四零年，法国大历史学家托克维尔曾在他的名著《美国的民主》中这样写道：“严格说来，美国人至今还没有任何文学可言。”哪只事隔不到十年，美国便迎来了本国文学史上第一个特大丰收。一八五零年前后，霍桑写出了力作《红字》，一八五四年，梭罗的《瓦尔登湖畔》成了世界文坛的一颗巨星。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喷涌着火山般激情的惠特曼的《草叶集》和梅尔维尔大海交响诗般的《白鲸》，这两部美国文学的巅峰之作先后在这个时期问世。我查了一下资料，《白鲸》于一八五一年完成，时隔七十九年后，即一九三零年，美国作家辛，路易斯以《巴比特》一书第一次为美国人捧回了诺贝尔文学奖，截止一九九三年，美国共有十位作家登上了斯德哥尔摩的领奖台。我想，这些作家和美国文学史乃至世界文学史是不会忘记为人类奉献了《白鲸》的梅尔维尔，尽管梅尔维尔于一八九一年在默默无闻中辞世，尽管梅尔维尔在生前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承认。其实，前卫的作家和艺术家得到同时代的认可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即使在美国那样文学艺术都很开放的国度。大画家梵高生前只卖出过一张画，而在他死后作品却连连升值，二零零零年，世界美术作品售价排名前十位的，其中排在前四位的均出自梵高之手。我们无法评定这是艺术家自身的悲哀还是时代以及人类审美意识的悲哀。
　　
　　 梅尔维尔在他的作品中在为我们展示了一幅波澜壮阔的海洋图画的同时，把深邃的思辨和经验的独特混合赋予《白鲸》以特有的力量。作品宏大的场面，抒情诗般的叙事风格，人与自然，人与鲸的搏斗很容易使人想起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两位生活在不同时代的美国作家都是因为海而成为了世界级的大师，在我们为大师的文笔而折服的同时，不能不想到这样一个问题，即为什么美国，俄罗斯以及一些西方作家的作品所描写的场面都非常广阔，而中国作家则善于描写小的场面呢。尽管中国历史上也出现过《红楼梦》，《水浒传》，《三国演义》等大场面的文学巨著，但就整个中国的民族时尚来讲，却充满了平民趣味。对于文学理论造诣很深的学者型作家曹文轩在专著《小说门》中这样写到：“擅长于描写大场面还是擅长于描写小场面，通常是由小说家本人的经验决定的。另外，还有其它种种因素，比如说民族的文学传统。”他还写到：“一个小说家可以不具备大场面意识，他应当清楚地认识自己的能力，顺从自己的个人经验，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文学，却不能没有这一意识，因为，它毕竟是与“大家”，“大师”这些概念有一定关系的。”一个有志于真正责任感和荣誉感的作家真是应该好好读一读曹文轩先生的这段话和《小说门》这部书。泱泱十几亿人的中国，在诺贝尔文学奖长长的名单里，只有一个高行健的名字，而且还是一个加入了法国籍，中国对其获奖而一直采取低调处理的作家。其实，中国作家的诺贝尔情结一直在心中萦绕着，但这个梦距中国的作家们到底有多远，我们一直说不清楚。排除政治和意识形态以及汉语作家作品翻译中的一些因素，中国的作家们真应该在作品的人性，终极关怀，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及大场面意识方面进行一些深层次的思考。
　　
　　 梅尔维尔在蓝色海洋中的白鲸梦，在为我们展示了一幅宏伟画面的同时，也从另一个侧面引起了我们深深的思索。因为一个好的作家，一个民族优秀的文学不应该只属于一个国家的专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