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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连载】从教师到高官:向上向下(11---21)


作者:王宗坤 秀才,1452.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988发表时间:2008-12-23 21:49:34

十一
  
   这一年的春节,李森林过得比往年忙乱一些。来他家串门走亲戚的明显多于往年。有一位表叔在李森林的记忆中好像从来就没有来过,今年也来了,还带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大姑娘。表叔看到李森林就让那姑娘叫哥。姑娘看了一下李森林,脸红了,甜甜地叫了声“森林哥”。
  
   李森林看着她那羞怯的样子,忽然想起了姜春花。有一次他似乎也听到姜春花这样叫过自己。一想到姜春花,一股热流便流遍全身,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有好长时间没见姜春花了。
  
   表叔又对姑娘说:“你这个森林哥在县里当干部,以后就请你森林哥多照应你。”
  
   李森林这才注意到表叔一直盯着自己看。见他这样说,就忙说:“表叔,您说哪去了,自己人不谈什么照应不照应。”
  
   表叔说:“你看看。有学问的人说出话来就是不一样,老哥、老嫂,你们哪世修来的福气,养了个这样有出息的儿子。”
  
   父亲笑了笑说:“还有多大的出息,还不一样吗?”
  
   表叔吸了一口烟,说:“一样?人家坐小车,下馆子,还月月有工资,咱们却拿着身子当地种,土里刨食,紧抓紧挠,一年也收不了仨瓜俩枣,你说一样吗?”
  
   李森林见表叔一脸的苦兮兮,就问:“你们村多种经营搞得不错,收入应该不少。”
  
   表叔气哼哼地说:“都知道俺村富了,那是吹的。多种经营,还不是拿老百姓当试验品,为自己买个好名声吗?就说今年吧,一开始村里就大会小会宣传,从什么国引进的最新辣椒品种,要每家每户都种,说经济效益可观。老百姓认实,家家种起了辣椒,专等着抱金娃娃,没想到秋后把辣椒收起来却没人要了,赔了种子钱不说,还耽误了一季粮食。找村干部,他们说我们种的方法不对,辣椒达不到出口标准。当初他们也没说怎么种啊!你说这不是坑人吗?”
  
   表叔越说越有气,不待李森林插话就又接着说:“大侄子,你识文断字的,你说说现在老百姓是不是最贱?过去是人民当家作主人,现在是人民受压做下人了。你可能已经听说了,我们镇为了收集资、提留和计划生育,专门从各村找了些二流子成立了什么综合治理小分队,叫我说,那叫土匪队。集资交得晚一点就要挨打,打了还要交。古代还有打了不罚、罚了不打的说法哩!”
  
   父亲见表叔说得有些离谱了,就对表叔说:“大兄弟,咱不谈这个,俗话说,闲谈不论国事。”
  
   李森林却很想听他们到底有多少不满,便问道:“表叔,你说现在集资修路这个事办得怎么样?”
  
   表叔咽了一口唾沫说:“要我说,集资修路是办了一件好事,但不能什么路都修。就说我们村通小刘庄的那条路吧,已经有一条由镇上直达小刘庄的柏油路了,还要修那条路,这不是浪费吗?光图个村村通柏油路的好名声,谁能体谅老百姓混俩钱不容易啊?”
  
   李森林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
  
   见李森林不说话,表叔稍停了一下说:“大侄子,今天你表叔是仗着老脸来求你办件事。你表妹今年高中毕了业,没考上大学,想请你帮忙在县上给她找个事做,不求她混多少钱,能自己混够自己花就行。天天在家闲着,十八九岁的大闺女了,也不是个长远打算。大侄子,你就帮帮忙吧。”
  
   李森林见他说得恳切,只好说:“我问问再说。”
  
   表叔见李森林答应下来,高兴得又把李森林夸了一阵。
  
   吃饭的时候,表叔的话题很快就由李森林的前途转到了婚姻上来了,一说到这事父母好像也表现得非常焦急,李森林这才感到,父母虽然没有郑重其是地说起这事,但内心早已把它当成了头等大事。李森林意识到这一点,就想和父母谈谈张小艳,但他想了一下,最终没有说。
  
   张小艳最近的态度非常明朗,不断给他打电话,有时也去李森林在县委大院的宿舍找他,在生活上对他非常关爱,在外人看来他们俨然成了一对甜蜜的恋人。但走得近了,李森林反而觉得张小艳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发现张小艳对仕途好像有种天生的迷恋,不断地给李森林出谋划策。
  
   有一次,张小艳拿来了一块非常漂亮的围巾,李森林一开始以为是给他的,但看那颜色不对,张小艳见李森林一脸的疑惑,就说:“给严玫织了一块围巾,饭后咱们一起去严书记家给严玫送去。”
  
   严玫是严书记的女儿,李森林看到那精心织出来的围巾,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姜春花给他织的手套,内心忽然对张小艳有了一种反感,就含糊地说:“严书记在市里开会没有回来,严玫好像这个周末也没有回家。”
  
   张小艳看到李森林有些不高兴,就说:“今天我们校长夸你了,说你将来干个县委书记都是很轻松的,还说你到这一步是全凭借着自己的真本事。”
  
   李森林听了张小艳的这话一点也没有高兴,反而惆怅起来,这天晚上和张小艳的亲热也变得寡淡无味了。
  
   春节的几天假很快便过完了。正月初六这天,县委的小车来接李森林,本来李森林是要坐公共汽车上班去的,但是他附近村庄有一个在县委开车的司机,这位司机也回家过的春节,放假的时候就主动要求来接李森林,李森林当时没想很多,觉得反正是顺路不坐也是浪费,所以司机一大早就来接他了。
  
   等李森林从家里拿着东西出来,就看到停在门口亮闪闪的小车旁围满了好奇的乡亲,李森林一边和乡亲们打着招呼,一边开车门,乡亲们就发出啧啧的称赞声。李森林坐进车里心中自然就增添了些莫名的兴奋,他摇下后面的车窗向送出来的父母招手道别,看到父母的脸上也满是自豪的神情,就真正有了一种衣锦还乡之后的荣耀。
  
   汽车行驶在平坦的马路上,李森林稍微摇下一点车窗,一阵寒风骤然袭来,李森林不禁打了个寒颤也清醒了许多。用这种方式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李森林忽然想起了自己走这条路历史。最初,自己考上镇初中,每天至少两次走这条路。无论刮风下雨,冰天雪地,从不间断。李森林拼命捕捉那时的感觉,好像那时根本没有什么感觉。只知道属于自己的天空应该在远方,自己的心只被那年轻明朗的它收容,那儿的阳光、风几乎都积存了所有的向往。后来自己上了高中又考上了大学,算是捕捉到了那远方的天空,但它并没有全部收容自己的心,它的狭隘已容纳不了那日益膨胀的年轻欲望。当后来无法逃避地成了一名教师之后,一种巨大的落差终于促使着那年轻的欲望不可遏制地疯长。于是他就成为一名被乡人羡慕的县委秘书了。一切是这么不可思议,一切又似乎是有章可循。自己糊糊涂涂地干着秘书,又糊糊涂涂地受人支配。现在想来,自己在秘书这个位置上所从事的一切都像隔夜的梦一样,有些怀疑它的真实性,直到梦中的严书记、吴正有、姜春花、张小艳渐渐走近了自己,他才意识到这一切不是梦,是真的。这个明确的意识突然跳进了自己的脑海,他却感到心中涌起了一股无比的惆怅。此时李森林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已出嫁的少女,婚后的生活打碎了她婚前的美梦。想到这个比喻,李森林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下。
  
   县委大院的门上张灯结彩挂着喜庆的灯笼和彩旗,显示着很浓的节日气氛。走进院里就显出了和大门不协调的一种景象,显得有些冷清。显然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新年的欢愉之中。县委机关要求的初六上班,往往来不全。李森林往里走,零星碰到的几个人,都喜气洋洋互相道着“过年好”。李森林走过楼下的办公室,发现有几间办公室已有人在一边吃着新年的食物,一边说着新年里的新鲜事情,不外乎是些来了几个什么客人,喝了什么酒,喝了多少,醉没醉,还有便是某某串亲戚醉在路边,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了之类的事情。看来喝酒是人们新年里的主要活动。李森林一一和大家打着招呼,就来到县委办公室。
  
   已经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县委办公室里闲聊,看到李森林都亲热的站起来,握手说着过年好,李森林和他们聊了一会就来到了严书记的办公室。严书记的屋里坐满了给他拜年的人。公务员小杨不在,李森林就忙着给每个人倒水,递烟。人们嘻嘻哈哈,讲着新年里的笑话,讲着今年与去年过年有什么不同,办公室里不时地传出哄笑声。送走了一批,严书记站起来对李森林说:“李秘书,有拜年的来,你替我应付一下,我要到市里有关部门去看看。”说完,就出去了。不一会儿便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果然,严书记走了不久,又一批拜年的涌来了。看到严书记不在,扫兴地勉强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快接近中午的时候,杨基容书记来了,看见李森林就问:“严书记呢?”
  
   李森林说:“去市里了。”
  
   杨书记有些失望地说:“看来他中午是不会回来的,今天是我请客的最后一天,他不在,还让我再安排一场吗?”
  
   李森林说:“看来你重点是请严书记。”
  
   杨书记说:“对呀,前几天咱没挨上号,昨天晚上去他家,又被吴正有请去了。我估摸着今天他怎么也在家,没想到又不在,真是做菜容易请客难啊!”
  
   李森林说:“看来你只能等明天了。”
  
   杨书记说:“谁知道明天又怎样?领导忙啊!”稍顿了一下,杨书记接着说:“不行,今天这个酒怎么也不能不喝。今天中午我请我分管的几个局长,你去作陪。”
  
   李森林说:“是你分管的,你还用请他们吗?”
  
   杨书记说:“我这叫巴结好灶头就有烂饭吃,干活的都是他们,我这个副书记整天喝大茶,不巴结他们,他们能给我好好干吗!”
  
   李森林连忙推辞,杨书记故作严肃地说:“还请不到你吗?去我那儿喝酒失你的身份吗?”李森林见他这么说,也只好答应了。
  
   李森林从办公室出来正想去杨书记家,就看到那位表叔来了,表叔还提着一大桶花生油。李森林一看就有些着急,急忙把他们两个让到自己的办公室,好在这个时间办公室里的其他同志都走了。
  
   表叔见李森林有些不耐烦,心中就怯懦了许多,说:“大侄子,我也不想来,但是你表妹这么大了整天在家睡觉,我怕闷出病来。”
  
   李森林看表叔那样子,知道表叔是真作难了,就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确实有些问题,说:“表叔,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会尽快问问的。”
  
   表叔一听,刚才的表情有所缓解,就指着地上的花生油说:“咱也没有什么稀罕东西,就这花生油还拿得出手,你看找谁办事就给谁,另外我还带来五百块钱。”说着就伸到棉袄里面去掏。
  
   李森林一看连忙制止,但表叔执意不肯,最后李森林说:“你要这样我就不给表妹问这个事了,花生油我留下了,如果真的用着钱,我会向您老人家说的。”
  
   表叔一看李森林态度这么坚决,也就作罢了。
  
   李森林提着表叔留下的花生油赶到杨书记家时,局长们还没有去,杨书记的儿子在家。杨书记的儿子高高瘦瘦的,在县里的一家企业上班,杨书记介绍的时候让他叫李森林叔,杨书记的儿子就听话地叫了李森林声叔,李森林看他和自己的年龄差不多大,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叫叔可不敢当,咱们还是以兄弟们相称。”
  
   杨书记说:“那就乱了套了,咱两个兄弟们相称,你和他兄弟们相称,那我和儿子就不是爷两个了,也成了兄弟两个了。”
  
   李森林一听笑了,觉得有些时候还必须得能大能小,不这样你可能不在意,但会有许多人在意。他在县中教书的时候就听校长讲过一个事,有一位年轻教师的父亲来了,中午校长和他们爷两个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这位教师和校长称兄道弟,当然他父亲也和校长称兄道弟,校长就有些反感,见吃得差不多了,校长故意拿起酒杯说:“咱们弟兄三个喝一杯吧!”他们父子两个一开始没有明白,但很快就咂摸出味儿来了,当时就脸红了。
  
   李森林在屋里和杨书记的儿子闲扯了一会儿,才看见几个局长们都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鱼贯而入,李森林瞥了一眼那些东西,发现都是些名烟名酒,就想到自己带着那点花生油实在是微不足道。公务员小杨也来了,忙着把东西往里屋里搬。杨书记看到他们忙说:“带酒来干吗?咱这里的酒就喝不了。”
  
   局长们笑嘻嘻地说:“来喝酒不带酒,怕你让咱喝开水。”
  
   杨书记笑着说:“操!想喝开水,哪有?这儿有凉水。”人们都笑了。
  
   这次吃饭李森林还是多少有些收获的,喝酒的时候,李森林就把自己表妹的事情说了,李森林本来是没有抱多大指望,谁知几个局长竟然争着想要,有说办公室正缺个接电话的;有说打字室正需要个打字的。最后林业局长抢了先,说是为了节省电话费上了个总机正缺个接线员。李森林知道现在哪个单位都不缺人,所谓的需要不是内部的需要,而是一种外部因素。李森林介绍的人需要是因为李森林是县委书记严家骏的秘书。
  
   春节后的这段时间,县上除了日常的工作之外基本没有硬性的工作,所以整个机关上就看起来很轻松,那些比较重要又多少自己有些小钱的部门就整天价喝酒应酬,比较清闲的部门就关起门来打扑克,上班也稀稀拉拉的。但李森林不敢松懈,严书记说有事情就有事情,但严书记这段时间似乎习惯了单独出去,就是有应酬也只带办公室主任吴正有出去,很少叫李森林,县委书记的秘书本来就不是个固定的职务,书记需要你就是专职秘书,书记不需要你就是一般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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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其实男人真的很“难”,要处理好家庭,要处理好工作,特别是在官场上混的男人,更加要圆滑的处理人际关系,身上压着的担子可想而知。必须是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才能保全一个男人的尊严和面子,呵呵此文一气呵成,虽然没看到前面的,都在读的时候五味杂陈,期待更精彩的续。【编辑:笑若灵舞】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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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司药        2008-12-23 22:02:48
  这样的小说,应该有一杯清茶、一张摇椅、一段音乐……然后,静静品读。
细节细微处,自成词话。
2 楼        文友:王宗坤        2008-12-24 10:33:40
  谢谢两位编辑老师,祝圣诞节快乐
3 楼        文友:于胞蚤        2015-09-12 19:34:40
  写的真不错,祝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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