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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天涯小说】刺客


作者:简单诗语 秀才,2520.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00发表时间:2012-02-12 19:33:23

“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是高渐离的声音,高渐离的眼睛在当时还没有瞎,还能看到远处的树木、船只,和秋风中那把闪着寒光的剑。
   太子丹没有泪水,所有的政治都接近黑暗的核心。太子丹想用一把剑,把政治拨亮一点,太子丹说,所有的死都是同一种死。
   秋风萧瑟,荻花飞得更急。
   黑暗开始降临了,你早已习惯于这种黑了,在这种黑里常包裹着你如虹的剑气,和对一切暴力的蔑视。
   你看起来是个平凡的人,但你注定不会平凡,就像你手中的这把剑,它是铁的时候,和其它铁没有什么不同,它是剑的时候,就天下独一无二,没有第二把了。
   这是第几次渡易水了,连你自己都记不清。你有时变得很麻木,像你手中那把玄冰剑,它冷,痛饮血,并不知道生命是怎么一会事。
   兵慌马乱,刀光剑影。许多不连贯的画面,又在你脑中闪现了,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那些哭泣的儿童,那些绝望的老人,和平是没有一点希望了,和平像一只只白色的鸽子,正被秦兵无情的射杀,没有什么可以拯救的,除了你手中的这把剑。
   小秦和紫琴早已睡着了,小秦的刀法还不错,只是小秦在看到血时,总是流露一种难以理解的悲哀,小秦说,总有一天,血会在我们身上这样流出来的。小秦不应该做杀手,小秦应该做音乐,像后来必定要瞎了眼的高渐离,但历史不是这样,历史上小秦就是秦舞阳,从小就力大无比,十三岁时就杀过人。
   冷风不知何时灌进了船舱,你掖了掖草帘,你看到了月亮和老艄公的身影,你想起了父亲,你有柔软的时候,就像摸了摸紫琴的脸后,为她盖好露在外面的手。
   秋雨不知何时在舱外下了起来,笼罩黎明的薄雾,也笼罩着一切,船舱内还很黑,紫琴像一束白光一样晃动起来了,紫琴高高地挽起了发髻,紫琴摸着自己长长的脖子,毕竟船舱太狭窄,紫琴感到自己可能落枕了。
   紫琴看着荆轲像木桩一样坐着睡着了,她心里暖暖的,他本来是可以躺下的,但他没有,她知道那是因为他怕弄醒她,她知道他总是很细心很疼她。
   紫琴撩开了麻布窗帘,她的指很细很细的,她感觉像拂过马背拂过粗糙的皮肤。风沿着小小的窗户灌了进来,雨还在下着,雨脚凌乱,一滴一滴打在水面上。紫琴静静地听着雨声,紫琴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静地听一场雨了。
   紫琴是咸阳人,紫琴在离开秦国的时候,她并不知道有一个叫赢政的人正在雄心勃勃观看着自己的版图。紫琴和母亲离开咸阳时,她才有9岁,她出城后坐在牛车上,看到了许多花在开呀开呀地开。
   紫琴很喜欢蝴蝶,特别是那些紫色的、上下翻飞的蝴蝶,紫琴在中途休息时,就去追蝴蝶了,紫琴追呀跑呀跑呀追呀,最后看到了一张扭曲的脸,和一只握着尖刀的手,紫琴想它们应该是在一起的,为什么分开了,她就恐惧了起来。
   紫琴气喘喘吁吁地跑回来时,外公和母亲都不见了,牛躺在地上抽搐着,她看到了血,血一点一点地流进了小河里,漂散着,染红了她的瞳孔。
   紫琴知道自己叫紫琴时,已经是在燕国了,一个风姿卓越的女人对她说,你就叫紫琴吧。
   紫琴开始学筝的时候,她很奇怪,一块木头怎么会发出那么好听的声音,她很用心地想弄明白。
   那时候天很蓝很蓝,溪也清澈,那时侯师傅总是束发而坐,铮铮之声,似有气吞万里,排山倒海之势。
   那时紫琴在夜里也常梦到蝴蝶,一只蝴蝶那么轻的飞,那么孤单,像她琴弦上的一个透明的宫音。
   江湖险恶。
   江湖在哪里?真的险恶吗?怎么连睡觉时也要抱着剑?这个冷酷的职业杀手真的累了,他也是人,他应该有累的时候。
   传说中他美丽的女人就在眼前,她太白了,几乎让我感到了刺眼。
   一个女人真的不能太美了,美是短暂的,而美人一定是短命的。
   船舱里很凉。只有一股风一种香在飘在散,这香我已熟悉三天了,三天是一个多么漫长的时间。我已记不清燕国那曲幽的亭台楼榭,那高大巍峨的宫殿了,所有的繁华都是梦。
   尘缘如梦。是的。如梦。
   恍惚中,我又记起如梦那蛇一般的腰身了,如梦的腰身总是很热很热的,像一泓下淌的温泉。
   那湿漉漉的早晨,那窄窄的、蛇弯的街道,那卜者浑浊的目光,和散了一地龟片。
   我无端地记起这些,我真的开始相信命运了吗?我不是一直都相信自己手中的刀吗?
   也许,我真的累了,像如梦所说的那样,我该静一静看看云了,云飘得很自由,云不像人。
   那个卜者最后的一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血喷出来后,就是句号。不疼的,卜者不知道我就是秦舞阳,江湖号称秦一刀。
   易水在荆轲粗糙的手中像一块玉,那玉碎了,液化后一溜一溜地流出了指缝。紫琴就站在他的旁边,紫琴说,你看那落叶,那飘红,流水是无情的。
   这是一个薄薄的黎明,雨还没有停,雨只是小了,老艄公还穿着蓑衣,那蓑衣有些旧了,像老艄公苍老的身躯。
   很多人曾在这里求渡,老艄公撑着这条船已经好多年了,好多年来,他只是一个姿势,一个姿势是僵硬的,但他必须这样。
   有多少人的一生不是一个姿势呢?那些将相王侯,那些侠客义士,那些尘归尘的,土归土的?
   桨一声一声地响着,桨入水时很滑,在寂静的早晨,它是唯一的节奏。
   紫琴看着远处的树和芦苇,紫琴说,岸,那是岸。
   岸模糊的出现时,秦舞阳已站到了船尾,船尾有一杆竖起来的旗,那旗有些湿了,但还飘着,飘着是每杆旗应该的姿势,也是唯一的姿势。
   荆轲满脸是水,紫琴说,水凉吗,紫琴弯下了腰,把手伸了出来,紫琴的臂很白很白,她想去撩水。
   老艄公发声了,这里的水很深。老艄公不是无声的,在许多情节中,他们都是不可缺少的配角。
   荆轲拉着了紫琴的一只手,荆轲温柔地说,你够着了吗,水很寒。
   紫琴斜着身子,紫琴那长长的袖子很快落入了水中,紫琴喜悦地说,我摸到水了。
   所有的渡口都毁了,因为战争,因为土地。人在土地里不只种谷物,还种欲望、血和仇恨。
   老艄公终于把船停下来了,老艄公的锚是一把巨大的石锁。老艄公说,你真的是传说中的荆轲吗。
   荆轲微笑着抬起了头,荆轲说,难道我不像吗。荆轲正弯着腰收拾包裹,荆轲抬头时,秦舞阳已提着一个木匣子,从船尾像豹子一样跳上了岸。
   船晃了一下后,就又静了,紫琴说,别忘了我的萧。
   萧很长很长的,被一缕红丝系着,那红丝挽着蝴蝶结,在荆轲的手中像活了似的,荆轲从来就没吹过萧,但他喜欢萧那长长的形状,以及它在紫琴嘴里发出的声音。
   雨好像很知趣的停了,雨不知何时变成了雾,紫琴披上了暗红色的斗篷,紫琴扶着秦舞阳那只曾握刀的手,轻轻的一跃,便上了岸。
   岸是真正的岸,但船停的地方不是渡口,船停的地方只有几块长条形的青石,和一丛丛藤状的灌木。
   荆轲是最后一个跳下船的,荆轲说,历史将会在我手中被改变。
   消失。一切都迅速的消失了,老艄公看着三个人如风的背影,好像做梦似的,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过,老艄公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了,太多就意味着有些要忘记,而有些要被记下。
   那人真的是荆轲吗?那人,传说中的杀气在哪里?还有那如水的女子,还有那玉萧。
   所有的衣服都湿透了,是雨水还是汗水,连老艄公也分不清了,老艄公脱下了蓑衣,老艄公忽然想,这一切好像本来就与自己无关嘛。
   午后的阳光出来了,午后的阳光清晰、明亮,像从公元前的222年,照到公元后的2002年。
   一场雨过后,总是这样的,短暂的凉爽,抵不住漫长的沤热,我所在的P城尤为如此,因为它三面环山,几乎不透一点风。
   阿紫仍然没有醒。
   睡眠是很轻的,在白天,它是很容易被声音、光线所干扰的,其实,醒也是很难判断的,它并不取决于眼睛的闭与睁。
   我们的早晨一般是从午后开始的,因为我是一名黑客,而阿紫是一名舞女。
   自从我迷上网络以后,那种隐藏在我内心的侠情,就像肿瘤一样恶性的膨胀起来了,我在许多社区里与人叫过板,我帮助别人摧毁过多少个网站,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从郑州的一家网吧出来时,是与两名警察擦肩而过的。
   没有人知道我是谁,直到我2年前流浪到P城,认识一个名叫阿紫的女孩。
   阿紫在ICQ里不叫阿紫,阿紫在ICQ里叫0℃新娘,我和她认识的很偶然,因为在P城的一个聊天室,她是第一个和我打招呼的人。
   阿紫说,你一定是个高手吧,怎么叫风清扬?我的电脑刚上一个网站,主页就被修改了,那个网站肯定有恶意代码,讨厌人死了。
   你是不是很生气?我可以把它黑掉!我用的是万能五笔,回复得很迅速。
   冲冠一怒为红颜,我的许多豪情,就是这样被激起的,而一旦被激起,那种无法遏制的破坏欲,就像被点燃的导火索一样,在我体内嘶嘶的燃烧起来。
   30分钟就足够了,是的,事实上我只用了23分钟,我喜欢那种具有挑战性的、刺激性的工作,不断的刷新和超越,也许是每一个职业黑客的准则。
   我在一个夜里像一条鱼一样游进发腥的舞池里时,没有人知道我刚刚干掉一个大型的网站,阿紫向我走来时,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我说,一切都结束了,但我们,可以开始了。
   恶肯定是人性暴力的一部分,在摧毁一个网站后,我总在一种罪恶的快感中漂浮着、动荡着,像一个酒徒,在醇香中的迷熏……
   我无所事事地在街上闲逛着,那些高楼,那些大厦,那些刺眼的玻璃幕,像虚拟的场景一样在太阳下闪着光,我有时幻想我是佐罗,戴着面具,骑着黑马在街上狂奔着,而有时却感到自己不过是那个骑着瘦驴向风车挑战的堂诘哥德,而现实是,我该找个工作了。
   我从来就没有努力工作过,我在一个建筑学校毕业后,一直在一个丙级的设计单位当一个绘图员,我的工作就是整天的面对一个电脑和一张近似老巫婆的脸,当我厌倦了看烦了的时候,我就毅然绝然像一颗行星一样逃逸出了公有制的大门。
   一台黑色的二手笔记本并不是我手中的剑,但它却像剑一样代表了我的江湖情结,我期望的生活也许就是流浪、飘泊,遭遇和再遭遇,而当我真正开始流浪时,我却感到了一种肉体无法承受的轻,那种轻是无助的、孤立的,甚至是带有一丝莫名的绝望。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也飞不高……我飞上了蓝天,才发现自己无依无靠。有一段时间,我就是整天哼着这首歌,在各大网站流连忘返,并开始学习一些攻击网站的软件的,事实上,我真正的黑客生涯是在我流浪到鄂州之后开始的。
   鄂州是一个紧邻江边的小城,它并不繁华,甚至还可以说是有点落后,空气中的潮湿,总是弥漫着不能重复的新鲜,走在江边,偶尔你还能听到,远处的汽笛和近处的鸟鸣。
   我租住的小屋,就在江边的一个小巷子里,巷子悠长悠长的,在下雨的时候,雨水沿着巷子里的青石板路,向外哗哗的流淌着,总给人一种诗意的感觉,我想象中的戴望舒,也许就是在这样的巷子里,遇到他丁香一般的姑娘的……
   我并没有遇到我的丁香一样的姑娘,我所遇到只是是一个网友:独孤剑。
   独孤剑并不叫独孤剑,独孤剑是王逸飞的网名,而王逸飞的老家就在鄂州。
   大凡优秀的人物,都是其貌不扬的,譬如拿破仑,譬如冯小刚,(而后者更给我一种猥亵的奸淫犯的感觉),而王逸飞并不例外,当他用1.65的身高和扫帚眉完全概括了他的形象后,我觉得他就是那句话在现实中的翻版。
   我相信王逸飞绝对是隐藏在江湖中的高手,而这个江湖就是虚拟的网络。
   厮杀是无声的,那些刀光剑影,只是语言的泡沫,只是欲望沿着光缆无线不入的泛滥……没有人知道敌人在哪里,一切在瞬间就结束了,像闪电。
   和王逸飞在网上短兵相接时,我并不知道他在鄂州,当时,我甚至连鄂州在哪里都不知道,我到鄂州去,完全是因为他。
   我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当我乘着一张车票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到达鄂州时,王逸飞并不知道仅仅是因为他是幻想中的高手。
   幻觉中的高手,是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它在感觉中应该是一道阴冷的紫色。
   阿紫又开始扭动她如蛇一般的腰肢了……
   音乐很凌乱,有重金属打击的声音,有锦帛撕裂的声音,还有高空坠落物的声音,我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只有我自始至终看着阿紫的表演。
   阿紫有三种状态,一种是液态的,像水;一种是固态的,像冰;而第三种状态是介乎于冰水混合物的,她在舞台上是属于冰水混合物的,那金属色的漆皮舞衣在紫色闪灯的照耀下,所彰显的冷是高贵的、神秘的;而在她12平米的小屋里,她是液态的,她几乎能把我的坚硬,在15分钟内融化掉,阿紫说,女人本来就是水做的。
   阿紫很少结冰,阿紫说,她结冰的时候,她会杀掉所有的男人,所有的男人,当然也包括我。阿紫说这话的时候,是一个雷雨即将来临的下午,屋内很黑,我抬头看她时,忽然感到了一种粘稠的、堆积状的陌生,那陌生是人性潜在的阴暗吗?
   酒精。摇头丸。香水。沸腾的血液和汗。我没有醉生梦死,但我寄生其间,像细菌,我知道,我所把握的和不能把握的,都在悄悄地丧失,并且一再丧失。
   一绺音乐终于熄灭了阿紫的舞步,我很少看这样的艳舞,像这样的艳舞,在网络上的小电影里到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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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剑客,双重的身份,在历史与现实里穿越。文章的最大亮点在于,故事的跳跃性极强,看似毫无关系,可是又巧妙的结合,非常的精彩。小说很善于进行细腻的心理描写,关于善与恶,正义与邪恶,很暗与光明,人性与天良,故事在悲剧中结局,令人感叹感慨。推荐欣赏。----玉树临风【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202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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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铁禾        2012-07-25 00:50:46
  巴尔扎克说,小说是庄严的谎话。而我更在乎小说的细节描写并喜欢感受细节的魅力。
铁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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