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外一篇)
一座坟墓,孤零零地立在海滩边的土丘上。一阵海风吹来,坟头上的茅草和野花便颤颤地摇曳着。
远处,一个黑点摇晃着离坟墓越来越近了。
当人们看清那黑点不再是黑点,而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身躯时,才发现男人的身后还跟着四个东倒西歪的孩子。
乡亲们这才想起,今天是三婶的祭日,三叔带着几个孩子给三婶烧纸钱来了。
十年前的三叔,一个铁塔似的小伙子壮得像一头牛。三婶,也是一个品貌出众的黄花闺女。一对表兄妹相爱了,表哥爱上了表妹;表妹也爱上了表哥。
表哥表妹相恋,让海滩人赞叹不已。大外公高兴得一拍桌子说:“姑表亲,代代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这真是天作之合。”大外公的一句话,免去了媒妁之言的烦琐……把孙女儿嫁给了外孙。
在一个大喜的日子里,海滩村的爆竹声中又炸出了一对恩爱夫妻。表哥和表妹在海滩人羡慕的目光中,过起了男耕女织的幸福生活。
可三婶走了,撇下她曾经痴爱的表哥,和几个不痴即残的傻孩子。
乡亲们都说:“三婶该走了,她没脸再活在这个世上。生了四个废人,第五胎还是怪胎。”
连大外公都流着眼泪说:“是该走了,天下哪有这样中看不中用的女人。”
三婶是和怪胎一起走的,临走的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从他们的棚子前流成一道血河……
他们没有家,住在大海边一个没人要的破棚子里。原来那两间曾被三叔和三婶引为骄傲的大瓦房,因为他们生了一胎又一胎的缘故,早被计划生育小分队给拆光了。
三婶走了,带着对自己的责备,和对四个小畜生的可怜,永远的离开了……
一串鞭炮声响起,划破了大海滩的寂静,光秃秃的海滩上冒起一阵烟雾,袅袅地融入了蓦色。
几个孩子歪歪斜斜的跪在三婶坟前,给三婶磕了三个响头。
三叔一动不动的立在坟墓旁,依然是那么高大。嘴里含着一个烟斗,死命的吸着。
暮色越来越暗,海风呜呜的吹着,仿佛有人在哭泣。三叔神情木然地盯住三婶的坟头,望着那化成灰烬的纸钱随风飘散……
孝子(外一篇)
村西头的老桂爷走了,他的葬礼轰动了李家湾。儿子李家福哭得死去活来,惊天动地。
为了表示一片孝心,李家福把父亲的灵柩在家里存放了七天七夜。每日香火不断,供品一日三次梗换,明灯昼夜长点,家富日夜守灵。
为了让父亲安然瞑目,含笑九泉,入土那天,李家福派人从外地请来三班吹鼓手,雇了十八个杠夫,抬着三寸厚的松木棺材;起灵时还请了三个炮手,鸣的是九九八十一响的大典。李家福头顶孝帽,腰系麻片,手里捧着哭丧棒,领路在前,他声嘶力竭的哭喊着:“爹啊……您老苦了一辈子,没享几天福咋就走啦?爹!儿子对不起您。老天爷哪!你咋就不睁眼睛……咋就不让他多活几年……哭着哭着,李家福昏了过去,乡亲们抱着李家福,陷他的人中,抓他的头发。李家福一口气总算回来了,可他刚能喘气,又大哭起来。哭得乡亲们眼泪鼻涕,哭得大地都在颤抖……
同村的老头老太太们,观看了老桂爷的葬礼后,无不感叹的说:“老桂爷的葬礼真风光啊,要是我们以后能有他这样风光就好了。”
站在一旁的吴老爷子忍不住插话说:“风光,,风光什么?你们谁不知道这几年老桂爷是怎么过来的,他一个人住在村头的破草房里,缺吃少穿才上吊寻死的,要不是张三看见,可能都喂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