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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黄鹤知何去(中篇)


作者:杨焕亭 举人,5321.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02发表时间:2012-03-06 09:00:53

凭心而论,说任海林见了漂亮女人多看几眼,倒是真的,没有这一点知觉,还怎么搞艺术呢?可要说他花心,喜欢让女人的口红在自己的脸上盖图章,却实实在在地冤枉了他。守望家庭,是他的道德底线,也是他做人的原则。他是个摄影家,免不了有些剧团的女演员、汽车公司的女模特、才情横溢的女诗人上门相求,给自己拍几张艺术照,或作演出的广告,或用来印在作品的扉页。不管谁来,他都把办公室的门开得老大。作品拍成了,也是打电话让她们上门来取,从来没有送上门的冲动。所以,至今照片拍了几百张,却从来不知道人家住在那个小区,在几号楼。就算这些别人不了解,你文丽还不清楚么?闹!闹!闹得让人家把你男人看成花心萝卜就安心了。真是的,女人糊涂起来,简直就是“麦香园”里没有放调料的粘搅团……
  
   话是这样说,可一路上任海林想好了,家和万事宁,今晚回去,无论如何要和文丽好好谈谈,把多日的烦恼打个结,装进日子的行囊,省上摄影展催着要作品,他哪有功夫像小布什一样把自己拴在伊拉克的战车上呢。
  
   小区门口的路灯永远都是冰冷而又暗淡的,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任海林是这里的老住户,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自家的楼号。电梯拉他到9层,就到了自家门口,按了半天门铃,屋里没有反应。出去了?掏出钥匙开了门,却听见从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哦!她在洗澡呢。尽管卫生间的门上装了不透明的毛玻璃,可灯光还是映出文丽水蒸气下赤裸的身影。唉!脖子仰起来时依稀还留着修长的、柔美的曲线,可图书馆安静的生活怎么就把当年一尺九的腰身养成了上下一样粗的水桶了呢,那些该突出的地方都给填平了。
  
   看文丽洗澡对于任海林来说,是涂满了季节色调的心曲。恋爱年月,是文丽在里面洗,他在外面拿着干净衣服献殷勤。趁人家不注意,就钻了进去,一脸的媚笑。嘿嘿!我给你搓搓脊背吧!去!去!厚脸皮,不害臊。文丽嘴里说着,身子却是半推半就地转了过去。这也是任海林最能耐住性子的时光,为的就是隔着搓澡巾,寻找手指滑过文丽皮肤那种妙不可言的感觉,顺便趁文丽抬胳膊的机会,瞄一眼前面隆起的坚挺。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最敏感的,文丽的第六感觉很快就捕捉到那一双贪婪的眼睛。一边吃吃地笑,一边骂道,贼眼睛胡盯什么,好好搓澡,不许想入非非。刚刚结婚的时候,是他在客厅看电视,文丽隔着卫生间的门喊,海林,你进来给我搓搓澡。这是质的飞跃。他不再像婚前那样束手束脚了,文丽在他的手下成了软绵绵、白生生的面团,任由他揉搓,搓到腋窝处时,她就发出猫儿叫春式的吭吭。撩拨得海林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衣服,两人就在朦朦的蒸汽中坠入玫瑰梦。完了,还要海林抱着上床。他们自己都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彼此都不那么关注对方了,常常是一个在里边不断地催促,一个在外边磨磨蹭蹭,有时候,干脆隔着门把衣服递进去。
  
   爱情是什么?有人说,爱情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可现在任海林坐在客厅里,听着卫生间的水声,却对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男人、女人,就有多少答案的命题有了新的感知。他发现爱情就像一杯红茶,刚刚用滚水沏在杯中时,虽然有些烫嘴,可那浅浅的黄亮就是有着说不尽的诱惑,让你浑身燥热,魂不守舍。待水温凉了,茶色浓了,却是再也找不到那种原初的滋味,反而含着淡淡的苦涩,喝不下去,倒掉吧,又有些不舍。
  
   这是不是审美疲劳呢,他说不清。也许人到中年,爱情的全部意义就是过日子,就是在琐碎的锅碗瓢盆的碰撞中消磨生命。
  
   卫生间终于恢复了宁静,接着是文丽穿着睡衣出现在客厅。经过下午那一场战争,两人都有些矜持。沉默了好长时间,还是海林先开了口。问你洗完了。文丽没有回答,偏着头擦湿漉漉的头发。海林又说,咱们谈谈吧,我想你肯定是误会了。文丽还是不说话,把浴巾搭在衣服架上,进卧室去了。海林望着文丽的背影说,问你话,你不吭声,啥意思嘛?却只听到文丽关门的声音。海林就禁不住长叹一声,看来,今晚上是谈不成了。电视里正播出唱长篇电视剧《咱家的那些事》,荧屏上,三姐秀燕正和喜欢说大话,却很窝囊的丈夫国立斗嘴。看看!如今这作家们都写些什么?男的整个一个太监,女的是地道的神经病,简直是胡扯,没片子演了,你把受众都当了傻瓜。海林嘟囔着站起来,准备进书房去。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他多么希望在此时此刻,文丽追上来,像新婚燕尔时那样从后面抱着自己的腰撒娇。
  
   可是,卧室那边连个咳嗽的声音都没有。
  
   当任海林轻轻关上书房门的时候,就十分感慨我们的祖先实在是太聪明、太智慧、太伟大了。一扇门,可以演绎出多少浓浓淡淡的心境。开着门,一切的精彩和无奈扑面而来,挡都挡不住。“疯狂”的时候,只要这门一关,所有的隐私,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灵与肉的交融,都只属于自己;烦恼的时候,一道门,就可以营造出咫尺天涯的两个世界,就像现在这样,他和文丽,“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谁都感觉得到对方的存在,谁都不愿意走进对方的空间——无论是情感的,还是现实的。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刚刚夜里11点,他总得做点什么,好把文丽睡觉前的这段时光消磨掉。要说,他的书房从搬进来时就兼做暗室的,可生活的节奏太快,数码机让他驾轻就熟的洗印技术束之高阁很久了。再说,眼下这个心情,他也没有那兴致。书倒是堆满四壁,可喜欢躺着读的嗜好使他坐在书案前怎么也读不出床上的那种滋味来。唉!还是上网吧!虚拟世界虽然有些飘渺而不可捉摸,却也无需过多的担当,过多的顾虑,尤其是QQ上海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要的就是个信马由缰,海阔天空。不用担心文丽,网络在她眼睛里就是洪水猛兽,拒之千里。再说了,她也不会电脑打字。有一次,他在客厅与人说话,让文丽替自己关了电脑,她捣弄了半天,竟然不知道开关在哪里?尽管如此,海林还是多了个心眼,给自己的电脑设置了密码,为QQ设置了“哑聊”模式,这空间就真地属于自己的密室了。
  
   打开电脑,解码,上网,登陆QQ,右下角那个闪烁的头像立即吸引了他的眼睛:
  
   “哦!在线。”点开界面,一段热辣辣的文字,让他的心砰然地加速了:
  
   每天忙完我都要在这里发一会呆。如果有一天早上,你掬起一捧甘咸的水花,那一定是我哭过的雨痕。
  
   此时想静静的和你坐在河边,看水看垂柳,看花瓣,别的都是喧哗...
  
   你给了世界一份美丽,世界回报你一捧生命的鲜花。
  
   接下来,是一杯热茶的图案。
  
   接下来是三个问号。
  
   接下来是一行字:你不在?
  
   任海林的思维瞬间出现了卡壳,手指在键盘上徘徊了半天,这话太撩人,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复。真是“常恨言语浅,不知人意深”,说的直白,要是人家根本就是从那本书上抄下来的,你不是自作多情吗?何况文丽就是因为女人和自己闹气。假若对方真的是个女的,传出去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就这样,写了,删除,再写,再删除。犹豫了许久,选择了一句十分中性而又淡而无味的话打了上去:
   这么晚了,还没有睡?
   任海林居住的濒河小区,离文联也就一站的路程。因此,在S市兴起一股购买私家车的热流中,他却是泰然处之,毫无所动。呵呵!单位长脚就到,再说了,凡是请他摄影的,那一家不是车接车送呢?有那个钱,倒不如存到银行里做了给女儿买房子的预备金。
  
   可今天,就是这牙长的一段路,却让S市摄影家协会副主席花费了比往日两倍的时间。
  
   妈的!魔鬼缠身了,尽走神……
  
   早上离家时,女儿的卧室里静悄悄的。呵呵!罢工了,连早饭都没有做。不做就不做,出了小区门,就是一溜的放心早餐摊点,又不是怀孕生娃,这你还能难倒现今的男人么?要了两个荷叶饼夹肉和一杯八宝粥,边吃边走,硬是没有吃出秦川小吃的味道。是酸?是咸?还是甜?味蕾整个地“麻木不仁”……而心里却泛起一种怪怪的感觉。
  
   昨晚在电脑前盘桓到凌晨1点,小肚子被尿憋得难受,不得不打上一行字“我去方便一下”,就急匆匆地奔卫生间而去。拉开书房门,任海林的一双眼睛直了。文丽根本就没有睡觉,手里捧着手机看短信,看着、看着还“嘤嘤”地笑出了声。接着,就是伴随着按键的“泉水叮咚”,给屏幕输入一个个汉字。这女人说来也还真有点捉摸不透,说他聪明吧!生生地距电脑十万八千里,说她笨吧,你看看,发起短信来,那翘起的兰花指行云流水一样的快捷。输完文字,靠在沙发上闭眼等待。“叮铃”一声,对方回信了,他忽然地就从文丽的脸上发现了两朵红云。读完短信,又是一串“咯咯”的笑。任海林问,什么事让你这样高兴呢?文丽白了一眼,没有答话,转过身自顾自地乐去了。他就不免有些尴尬,知道多说无益,放了一泡尿,回书房去了,那边还等着他回话呢。
  
   她究竟和谁聊呢?什么人能让她开心得恢复了少女时代的羞涩呢?现在,登上文联机关电梯的任海林还是云里雾里,脑子里尽是文丽那张兴奋的脸在晃动。
  
   这个女人……
  
   小骞早早地到了,已经把办公桌擦得能照见人影儿,热水器开了,正咕嘟咕嘟地翻腾。泡一杯“铁观音”,还没有来得及喝,电话铃响了。文联主席在电话里说,昨天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下不为例,你抓紧时间把晚会照片洗出来,贴到机关走廊的专栏里去,过几天,市上领导要来视察。放下电话,小骞在一旁说,他上午要到图书馆去还书,任老师有话要带给嫂子么?任海林摆了摆手,打开电脑,点击了晚会的文件夹。天哪?荧屏上映出的第一张照片就是他为王云燕拍的特写。往常浏览照片时,他总要惬意地点燃一支烟——烟是崇拜者们送的,不抽白不抽。是王云燕那双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睛,打破了他的惯常思维,一只手按着鼠标,手指却忘记了翻页,就那么痴痴地望着,似乎时间就停止在8:30的刻度上,永远不再行进了。
  
   唉!漂亮女人说到底就是漂亮女人。岁月可以给她生命涂上季节的色调,却无法改变她天生的风韵底色。那一双丹凤眼,依旧地清澈如水;那两个镶嵌在脸庞的酒窝,依旧地盛着雨露的风流,就是那一柱微微翘起鼻子,也还是被柔和的光线映成玉色的挺拔……也许,这些本就在他的记忆深处储存着,只是昨天的邂逅让一切骤然复活了而已……
  
   王云燕是什么时候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呢?哦!是西去列车载着他奔赴军营的日子吧?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离开城市的前夜街头树影深处的拥吻,竟然会成为他们爱情的挽歌。第二天,他没有在送行的亲友中看到她的身影。而且,从此永远地淡出了她的目光。服役两年,他没有接到她的一封信,直到他复员,重新回到这座城市,关于王云燕的消息渺然如云。而文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走进了他的生活。
  
   文丽是经人介绍同他认识的。文丽说不上有多漂亮,然而,站在女人窝窝里却是那种绝对耐看的女人。再说,自己年岁也不小了,挑挑拣拣地只能让父母亲揪心。好在文丽虽然带了小商贩父母熏染的小心眼,性格中却不乏小鸟依人的婉柔。也曾有过海水的汹涌,烈火的炽热,可一个刁黎黎,却让这家里的醋坛子打翻了,里里外外都是酸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谁能想到,蒸发了这么多年的王云燕竟然云彩一样地出现了,而且一下子就让任海林那种远去的初恋的浪漫再度回到了中年的生命画布。其实,那个时候,两个人都是很单纯的。王云燕就像一朵刚刚半开的蓓蕾,只要落上几滴露珠,立时就散出嫩嫩的芬芳。而他身体里那只小豹子,对于这种味道分外的敏感。于是,当年军区大院里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渐渐地被喜欢避开众人的眼睛单独相处取代了。他现在仍然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天,他正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摆弄照相机,客厅的电话铃响了,王云燕在电话里说,她的爸妈有事外出,要他赶快过去。坐两站路公交,登上五楼,按了按东户的门铃,里面就传出王云燕的声音,谁呀!任海林隔着门说,我的声音你还听不出来?门开了,王云燕只穿了一件文胸,整个人都像一尊玉雕,照得任海林有些眼花。讨厌,就会占便宜,人家正换衣服,你把个门铃按得叮咚响,摸摸,我这心跳得像个兔娃。王云燕说着,拉过任海林的手,就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接着,又将自己近来买的裙子,一件一件地穿上,让任海林评点。两人闹了半天,王云燕说,你饿了吧,我给你拿饼干吃。她也真会调皮,一块饼干,半块含在嘴里,半块露在外边,却要任海林去接。两个年轻人就在那一瞬间,都把对方的情感印在彼此的唇边了。王云燕眨了眨眼睛说,这图章一盖,版权就属于我了……
  
   啊呀!我的天爷,任海林的脑子“嗡”的一声,这些过往的细节和昨晚QQ上黄鹤描述的何其相似,莫非这黄鹤就是王云燕?怎么可能呢?他很快就觉得自己太有点心猿意马了。那一年,他们都以零点几分之差落榜,王云燕就进工厂当了工人。不久,又被借调到厂闭路电视台做了主持,她什么时候上过北京广播学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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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首先,能在这里编辑先生的小说感到十分的荣幸。读完开首的篇章深感先生对当代社会人物心理的细腻把握,看得出这将是一篇反映当代知识分子情感生活的力作,随着故事的深入展开,我们将会感受到更加精彩情感流程。期待了,并向先生致意!【山中野蒿】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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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兰陵美酒        2012-03-06 14:35:08
  老师的文笔幽默,人物的心理描写,环境描写尤其细腻。随着心绪的流动,人物的故事也缓缓地发展着,显得从容不迫。值得我们学习。问好老师。
陕西作协会员,生于六八年,左腿因骨髓炎致残,双耳失聪,已经发表作品一百多篇,代表作为长篇小说《生命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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