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凤鸣梁溪』无限春光潇潇雨(散文)
立春过后,江南几乎天天飘着雨丝。进入雨水节气,潇潇春雨,没有停歇。天地似乎都被泡在雨水里。人家的屋檐在滴水,树木花草在滴水,就是那灯柱、晾衣杆上,也都滴着水。春雨,唤醒了大自然的勃勃生机,把人们一冬的渴盼,撩动到希望的田野上。乡间的小河溪流,仿佛吃饱了的孩子,跳荡舞动,闪着涟漪。街市雨巷里,到处飘动起各式的花伞,伞花朵朵,江南的春就这样来了。
每天清晨,打开居室的窗子,只见天地间湿漉漉的。牛毛细雨,无声地飘着,飘着,总也没有停歇。对面人家的水阁上,垂吊着的山茶花、海棠、吊兰,若隐若现,透出一种含蓄、朦胧的韵味。而从屋檐、窗沿、树木、灯柱上滴落的雨滴声,像极了打击乐的合奏,悦耳温馨。探出头来,看一下天。那细细的雨丝,立刻扑面而来,沁入皮肤,滋润心田,于是人的周身都激荡起清新的气息。
这无穷无尽的春雨啊,就是江南的符号。“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每年在这个季节里,她都要有这样一番巡演,把这牛毛雨丝洒落天地,染红枝头的花苞,染绿原野中的小草。“土膏欲动雨频催,万草千花一晌开”。这红的、绿的色彩,一瞬间,就变成了都市里,姑娘们迎风招展的彩裙。于是春雨就把江南织成了一个大舞台,上演一出出美轮美奂的舞剧、歌剧……
春雨潇潇。雨水中浸泡着的江南,开始退去冬日寒冷的外壳,温润起来、秀丽起来。正如妙龄美女,一觉醒来,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描画可人的脸蛋。这连绵的春雨或许就是春姑娘走向人间前的沐浴吧,她要洗去困守一冬的污垢,用清洁俏丽的身姿,来展示自己最美丽的风采。
或许江南的美,正是美在这朦胧的烟雨里。在江南的街坊闾巷,老人们都说,江南是水做的。水是江南的灵魂,雨是春神的信使。你看那池塘、溪流、湖沼、小河、芦荡,都在这潇潇春雨中得到滋润,由瘦变胖。细雨、深巷、小桥、伞花和那沐浴春雨,跨过小桥,走出小巷,擎一把花伞,袅袅娜娜走来的妙龄女郎,构成了江南春雨季里最美的图画。
旧时江南乡间,春雨连绵,小河涨潮,道路泥泞,淹没小桥。姑娘、少妇要见情郎、夫君,就剪纸为女人形,悬挂屋檐下,祈求天晴,叫做“扫晴娘”。又教那小小孩童齐声唱歌谣:“扫晴娘,扫晴娘,三天扫晴了,给你穿上花衣裳。三天扫不晴,打你的光脊梁。”“扫晴娘”透出女郎对爱的渴盼。在江南,另有一首流传久远的吴歌,更流露出女子对情郎的无限爱怜。歌中唱到:“濛淞雨儿点点下,偏偏情人不在家。若在家,任凭老天下多大。劝老天,住住雨儿教他回来吧。沦湿了衣裳,冻坏了情人,常言说黄金有价人无价。”
烟雨江南,绮丽迷人。雨巷闺楼,靓姿丽影,历来是才子佳人、玩风弄月的好时候。这丰沛的甘霖,使得江南的春天生机盎然,氤氲灵动,甜蜜多情。许多品爱饮恨,委婉动人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潇潇春雨中。
烟雨朦胧中,我远远看到春江桥上,一把大红伞下,携手走来一对爱侣。耳畔隐隐约约的响起《白娘子传奇》的主题曲:“西湖美景三月天哪,春雨如酒柳如烟哪。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白娘子与许仙的缠绵离奇的动人爱情,赚取了一代代青年男女比江南春雨更多的同情泪。春雨,或许就是牵动男欢女爱的线。
我站在窗前,望着细雨如丝,随风飘摆。很多年轻时的记忆,从大脑中走来……春雨,挑人思绪,引人遐思。
那年的三月,携手心仪的姑娘走在斜风细雨里。走向西子湖畔,去花港观鱼,听柳岸闻莺。一路上,粉墙黛瓦的农家,绿藤缠绕的篱笆,典雅清丽的楼台,还有色彩绚丽的花伞下的行人,移步换景,满眼是迷人的景致。情人眼里看情人,满目是许仙和白娘子。一把花伞,遮不住我和她,虽然拥在一起,彼此听得到心跳,但还是各自湿了半个臂膀。我们就这样在春雨里傻傻地走着,春雨有情,像是无数根细绳,把两颗心缠绕到了一起。“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在这如烟春雨里,我们定下终身的盟誓。春雨如烟,往事如烟,在这人生的烟雨里,我们疾疾徐徐地走过了半百年纪。我们要庆幸的是,我们的恋情里,没有和尚法海。如今,人老了,没有了年轻人的激情。最爱唱、最爱听得歌是:“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也是在杏花春雨的季节。我从部队回乡探亲。丝丝细雨里,灰鹤、白鹤、鸥鸟、鹳在沙河上盘旋。原本细的像面条的大沙河,春雨里会合了上游的众多溪流,变成一个腾挪摇摆的醉汉。河上是由一个人身宽的石条搭的桥,烟雨弥漫,看不到对岸。等我上了桥好远,才看见,桥中间一条老牛上还骑着个小青年。他手里提着穿草的猪肉条儿,按乡俗是去相亲的。我不晓得他是我珍兰妹妹的毛脚女婿,一声喝叫:让道。惊了牛,牛上人滚到了河里边。牛落水了他不管,他拼命的去追猪肉,那是他的爱情信物啊。他在水里扑腾得好欢。上得岸来,活活一个落汤鸡。提猪肉的草没了,他只好把猪肉条子搭上了肩。几天后,我把这个故事讲给珍兰妹妹,她听得笑出了泪花,笑完了,她认真地对我说:哥,这个人实在,我要嫁给他。然后,她又撒娇地说:哥,你坏。你咋不去救他。我说:我倒是想去救他呢,可他在河里站起来,水才过了他膝盖。珍兰听了又笑了,笑得满脸都是泪。
我认真凝视珍兰的脸,哦,梨花带雨啊,女孩儿在爱的幸福里,是最美的。
江南的春雨里,不仅有妩媚明丽的风光,也蕴含着江南农家的辛劳。“添得垂杨色更深,飞烟卷雾弄清风。展匀芳草茸茸绿,湿透夭桃薄薄红。润物有情如着意,滋花无语自施工。一犁膏脉分春垄,只慰农桑望眼中。”这是宋代女诗人朱淑真的诗句。江南的美,不仅有上天的垂顾,更多的是江南人的辛勤和劳作。锦绣河山,凭得是一双巧手编织啊。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潇潇春雨里,雨中青山,江上渔舟,天空白鹭,湖中小船,你如果能够随了渔民们一起出航,泛舟湖光山色间,看鱼鹰在水波上凌飞捉鱼,看渔民们撒下张张网花,和他们一起开怀畅饮江南米酒,品尝湖中鲜鱼肥虾,你会觉得这就是天堂人家。
江南春雨中,最美看采茶。此时茶山上雨雾轻罩,缭绕如纱。春雨如同姑娘温柔的纤手,把刚露出茶树的三两片叶芽,洗得嫩绿青翠。采茶姑娘,一手擎起花伞,臂上挎个小竹篮,纤指如玉,左摘右采,好似蝴蝶翻飞,又像蜻蜓点水。采茶,春分时节的茶最嫩。江南名茶碧螺春,一斤鲜叶,有七万个芽头,可见采茶姑娘的艰辛。是谁展开清丽的歌喉,唱起采茶山歌来了:
采茶姐妹上茶山,一层白云一层天,
满山茶树亲手种,辛苦换得茶满园。
春天采茶抽茶芽,快趁时光掐细茶。
风吹茶树香千里,盖过园中茉莉花,
采茶姑娘时时忙,早起采茶晚插秧,
早起采茶顶露水,晚插秧苗伴月亮。
……
姑娘们一边对歌,一边说着悄悄话,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山上山下,对应相合。吴侬软语,醉倒了野兔山鸡,也听傻了如烟似雾的濛濛春雨。
江南好风光,尽在潇潇春雨里。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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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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