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周文】“想得写作头已白” ————野老小说散文集序
江河在《追日》诗中云:“上路那天他已经老了,否则他不会去追那太阳,青春本身就是太阳”。对于我们这些草根文人们来讲,也许青春不在,但文学的梦想,“追日”的勇气和信念依然未曾泯灭!而野老先生就是我们这一撮里最早逐到“日”的人——他要出书了。是呀!谁不渴望自己的文字能变成沉甸甸的铅字,或者垒积在书架和案牍的大部头?谁不喜欢时时能闻到自己书中所散发的墨香,甚至翻动时还有瓜香和果香?一句话,我们想堂而皇之的走进文学的殿堂。
先生却嘱我作序,我诚惶诚恐。历来,书以名人作序,当蓬荜生辉;著以大家妙文,应行之久远。文璘鄙陋,不过是乡间一野人,尘世一俗子。偶涂几首烂诗,聊发性情;随意写一些评论,也属无心插柳。
然而,我还是有底气的为这部书说句话的!一是由于我们的友谊,这是基于文学伦理、文学道德、文学良知的交情。二是我一直关注着野老的创作,几乎他每一篇作品我都读过。我和先生相识于网海,深交于“杨柳青”。秀才之交,无关功利。都是性情中人,一聊如故,不是英雄,却惺惺相惜。先生古道热肠,为人正直,理想高于天,为文中一侠客也。他极力推崇现实主义创作理论,呼吁为文者走出象牙塔,更多的关注现实与民生,当然他自己的作品里也反映出这种较大的格局和气魄!对于那种无格局无气魄的“小资文章”(他称为“牙痛文字”),他用悍笔讨伐之,卫道之诚,诚心可嘉!能与这样的良师益友游之,三生幸事!
我一直注意到,先生的近期创作呈现喷薄之势。特别是在中短篇小说的创作,产量大,且质量很高。如短篇小说《桃花溪的风流寡妇》,秉承了他一贯的现实主义原则,站在时代的高处,讴歌时代的弄潮儿,赞扬真善美,鞭挞假恶丑,有强烈的爱憎和时代气息。且选材上深入到他所熟悉的生活地带——农村基层单元生活,语言既文又白,大量土语俚语穿插,再加上有土腥气有时代血肉的活灵活现的人物形象,小说具有很高的艺术魅力。而七万余字中长篇小说《富水河水哟,悠悠的流……》应该算是他近期创作的一个里程碑!小说时间跨度七十余年,以两个人物将近一生的经历为线索,把这七十年来一切重大历史事件和政治事件以纵线穿引,着重反映我们这个国家、民族从动乱到安定,从再动乱到再安定,直至走向伟大复兴的宏大主题!事件广,人物多,气势恢宏,波谲云诡,豪迈壮阔,是一篇史诗性的重大作品。野老先生巧妙地把以前作品中的人物镶嵌到这篇小说中来,和小说中主要人物重新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艺术世界,且没有一点硬伤。既瞻前又顾后;既有古人,又有来者,可以说这是一个承前启后的作品,预示着未来会出现更高的山峦。另外,小说在细节处不吝笔墨地挖掘“胶东地区”的人文状貌和风俗人情,大量民歌民谣的引用,人们日常的行居状态展示,使得小说具有了特定的文化内涵。还有,小说在处理动与静、稳与乱、时间和空间等这些截然对立的因素中表现出较为高超的艺术水平。此看参见拙评《富水河边的吟唱》,不再一一赘述。
当然,野老的前期作品也有着很高的艺术水准。比如写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啊!大山作证》,就塑造出一个超越意识形态的美的世界,美的人物,给人以很大的美感体验和美感享受。(此可参见拙作《在美的世界徜徉》)再比如中篇纪实小说《母亲》。小说带有纪传体性质,它最大的成果是成功的塑造出了一个具有内在的矛盾性,丰富性和复杂性的“母亲”形象,并且表现出了“母亲”深邃的灵魂与内心世界,极具震撼力。(此可参见唐山作家酸风眸子先生的文评《有这样一个女性》)。此外,《高山镇古今系列小人物》这一系列的短篇小说,也写得生动活泼,趣味盎然,把人物在时代大背景下的那种存在处境展现得淋漓尽致,令人拍案叫好!另外,野老的创作中也涉及了校园生活题材的小说,其中写得最好的就是《潘金华和他的“兵”们》这部中篇小说。引人入胜的情节,几乎具有典型性高度的人物形象,扎实的文笔功底,就连唐山作家酸风眸子先生也说:“这是他最喜欢的野老小说”。
我曾经戏称野老小说为“新山药蛋派”,虽是戏言,也有道理。野老小说大多秉承赵树理之风,选用农村生活题材,笔下的人物形象大多为农民,且用语质朴通俗,还有大量的土语俚语,有时还很幽默,风格趋于亲切,平和,很是流畅,耐看。他的作品在网络文学刮起一轮“乡土潮”,从而带动一批搞乡土文学创作的人,这一点功绩不容抹杀。
我始终认为,野老最好的小说就是这种“乡土小说”。“高山镇”,“五龙河”,“富水河”,“桃花溪”,这些名称已经成为他小说的以特定的“文化符号”,他以后的巨著一定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他艺术和灵感的源泉,是他的根,他的魂,只有脚踩在这里,他才是那个西方神话传说中“安泰”,坚韧有力而又无所不能。就像我在那篇评论中说的一样:“以前那种四射的激情和道德干预隐匿了,取而代之是一种客观、平静,静穆。因此,笔墨显得空灵,气脉不再阻塞;小说所塑造的人物更接近本身的存活状态,更加活灵活现;故事也更趋于日常生活的本真色彩。”
关键是他必须在已有的成就之上,眼界更广阔,格局更宏大,不断地提升自己的价值观和艺术观,进行高度艺术准备和生活沉潜,不断完善自己的世界观。这样他才有可能把“高山镇”变成贾平凹的“商州”,汪曾祺的“高邮”,甚至是福克纳的“奥克斯福”。
这是激励,也是期许,但我相信,他终会达到!
令人赞叹的是,野老在叙事文学的创作进程中,也不放弃对抒情文学的创作。这些年来,他写了大量的散文。虽说不是刻意插柳,但也渐次成荫。他是个多面手,右手写小说,左手写散文。散文不是小说之余,而渐渐成了他的双臂,他的双目,宜乎齐下,求其两全,甚至缺一不可。佛罗斯特云:“双目和,视乃得”。
这些散文题材性很广,有记人事,有写风景,有谈文化掌故,有描摹风俗人情,还有直抒胸怀的“赞歌”。文求简洁,不求雕饰,不矜持作态,有情致,有意味,娓娓而谈,态度亲切。即使发“赞歌”,也不显得娇柔做作,字里行间有一种赤子的诚心。毋庸多言,读者朋友可以在这部书中自己去深刻体会。
我和野老先生交情甚笃,然一直未曾谋面。相交愈深,思念愈深。我们忠实着文学的信仰,为此在不停的奋斗着。我曾在一首诗中这样激励着他,也激励着我:
你我皆是高人
在文字的桥上偶然一回首
不做英雄,却惺惺相惜
些少点拨,受益不尽
些少鼓励,慰藉平生
鲲鹏之后,依然有
你我的天空和飞翔
晋代那丛菊开放
我们在花下拈花微笑
就像今夜,太白和东坡之后
月把我们留为知音
……
写完这些文字,已是深夜时分。乡村的春夜,月亮寂寂地照着,安逸,祥和,万籁无声,这是怎样一个独立于万象之表,冰清玉洁,脱尽尘滓的境界呀!但我知道,它同时也孕育着充实,蓬勃,将要喷发的生命力。而那个在“高山镇”热情吟唱的歌者,也许此刻正在敲击键盘吧?黄山谷有诗云“想得读书头已白”,野老则是“想得写作头已白”了。惟其白也,功夫到矣!
是以为序。
——2012年3月10日夜潜渊斋中急就【注:野老先生,江山笔名:五龙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