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闲适之境，是无不自在。有书详记雨后山景，山是如何青，树是如何绿，空气是如何纯净，露珠是如何晶莹，登山流汗后浑身是如何通透，是为无不自在。有穷酸者观书后，跃跃欲试，必先登之而后快。及登山时，道路泥泞，寒露满身，快意全无，便怏怏恙恙，心颇不乐，为未得雅意而吁吁郁郁，是为不自在。
　　 与人相处，有话则话，无话则默。开口腌臜语，不避粗俗，或谈理想道德，不嫌高标。喝酒吃茶，可碰杯，可不碰杯。想吸烟问一声，允否？在听者，允则允，不允则不允。在言者，允则吸，不允则不吸。聚毕，想留便留，要走便走，是为无不自在。若与槛外人处，搜肠刮肚，无话找话，喝酒必碰杯，碰杯必有言，言前必思量。抽烟也问，在听者，不得不允，在言者，允得勉强。聚毕，客走主留，强作不舍，是为不自在。
　　 独处时，斜躺椅上，神走九仞，思虑万方，天马行空，恣意汪洋，或信手拾书，随意翻阅，见可喜处拍案而笑，见可悲处肃然不语，有得便颔首，无得便投书，是为无不自在。若思想整肃，形容端庄，脑子里满是非礼勿视，非礼勿思，观书则强读强记，挥毫则文端字方，是为不自在。
　　 物有异美，人有异常，事有自在不自在。凡事依理而行，顺心施法，当自在便自在，当不自在便不自在，是为无不自在。若不分场合，不辨人物，不避轻重，一味强按自在行事，尽惹口舌是非，是为不自在。夫自在者，譬山穷则返，譬书毕住手，譬腹饥而餐，譬困极而眠，譬人前著衣，譬狼吞仙茶，譬云住雨收，譬水泻风走，凭意气相投而不矫，按事理不违而无愧。人生若此，了无挂碍，岂非无不自在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