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座上，年轻的司机，面相看不出浮躁，却将偌大的一个公交开得如鳞片闪闪轻巧摆动的鱼，在密匝的车流中左穿右插。
　　 乘客们面露不悦，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都不由自主地伸手抓紧椅背或拉手保持平衡，不满的眼光直刷刷射向他后背。
　　 一站后，有人下车，有人上车，下车的抛下车厢空气里流淌的焦虑，匆匆而去，上来的人双目敏锐地在车厢里巡视找座。有老人蹒跚地挤上来，一个人起身让座，老人忙不迭地道谢。
　　 车门关上，公交突然低吼一声，虎跃般窜出站台，站着的乘客防不胜防一个趔趄撞在一起。有人不由大骂，妈比，怎么开车啊？声音大的肆无忌惮。
　　 司机阴着脸，不作回应，头也不回，一脚踩下油门，继续飞驶。
　　 车行到一个没有红绿灯也没有交警的岔路口，一辆的士从右面的岔道上迎面驶来，的士离路口近，以一贯的“分秒必争”的的士风格穿越，直行的公交也“礼貌”地保持速度迎上去，在岔路口的中央，两车仿佛一高一低的“情人”，热切地要相吻，突然，公交嘎然止步，的士扑空，悻悻然离开，留给失落的公交一个回眸的背影。
　　 公交司机理直气壮地骂了一声娘，却不料自己已惹下麻烦，就在他跟的士玩得心跳的时候，他的乘客，确切的说是一位30岁的女人，年龄上正当风姿绰约，实际姿色一般，被急刹车掼倒，穿破人隙，墩在地上疼得眼泪花花。周围的人将她扶起，身旁的乘客同情地让座。
　　 女人呲着牙，一边抹泪，一边掸裙子上的灰，拖着哭腔尖声厉气数落，什么司机，是开车啊还是找死！附和的责怪声火苗一样燎起，更气愤的话回旋在众多受了惊吓的音调里。
　　 就是，什么人啊，给他领导打电话，这样开车，出了事谁负责，再说了，这一车人，他能负得起吗？简直就是祸害！
　　 伤的重吗？让他给你检查。
　　 有人嚷嚷，我的脚被踩了，疼死我了，坐这屌车，算是倒霉了。
　　 有的埋怨，我的胸被撞了，现在还隐隐作疼。
　　 我的胳膊也碰的好疼。
　　 女人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我摔伤了，在公交上，司机开车跟疯子一样，嗯，嗯，我浑身都疼，不知道哪伤了。你到站上接我。
　　 面对众怒，司机这下不敢再表现出不屑一顾来，但依然默不作声，低头启动车子，平稳地行驶。
　　 两站后，车门打开，上来6、7个男人，其中一个把车熄灭，拔下车钥匙，另外两个把女人扶下车，其余人揪着司机的袖口将他从驾驶座上往下拖。
　　 车厢一下静了，所有的目光聚焦在这几人身上，他们将司机拉到路边团团围住，女人在一旁哭诉。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只看到一个男人指着司机的鼻子训斥，司机一边推开他的手，一边解释。乘客中有人好奇下车去围观，车上有人悄悄嘀咕，会不会打起来？
　　 咳，这司机也是，人家坐你的车摔倒了，怎么着你也该起身道个歉，就是骂你几句，又怎么了？
　　 年轻人啊，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不过，打起来，对谁也不好。
　　 嗯，是啊，做人还是低调点好。
　　 几分钟后，围观的人回到车上，说，女人家的人要司机赔钱，要不，到医院检查，通知单位处理，司机答应给1000私了。
　　 哦，这样也好，丢财免灾，对他也是个教训。现在单位对司机违章管理严，如果乘客起诉，会严肃处理。
　　 1000？其实，这女人并没有多大伤，不过碰了一下，这家也是得理不饶人。
　　 女人被家人接走了，司机在众目错综复杂的交织中返回车上。他拿起一块毛巾擦擦手，深吸口气，面无表情地将车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