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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柿子红了


作者:任小刚 举人,3677.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307发表时间:2012-03-20 22:23:18

秋意凉透的日子,枯坐室内。除了孤独,还有一种绵厚的伤感。这于三十余岁的年龄实在是不相宜的。有时,也问自己:离世俗的快乐日渐远去,究竟是谁之错?将其归结为命运,似乎只是为了掩饰失语带来的窘态。真的看透和不在乎了很多东西,但仍无法相约和守望一个真实的自我时,也该用一山秋容医病容了。
   尚未从秋日的私语中理出药方,第三期的《灵台教育》送到了。
   文友石凌刊发了我的三首古体诗。无言的感激和暖意如水漫过。弄墨之人文字见诸报端是常事,但个性色彩极强的诗句出现在素以方正和刻板为底色的教育刊物上,不能不让人刮目于编者的勇气。她挑选我的作品时是费了心的,绝不仅仅是怕拂了一个文友的薄面。这更是一种性情和层次。如同她现实中的名字。
   和石凌只见过两次面,相处亦不过三四个小时,但时空跨度上却隔了近十年。九七年她还在什字学区教书,那是一个秋日,她和还我自考教材的同事来到二中。斗室内的谈话内容已很模糊了,只记得她似乎很沉默,更多的是听别人说。因那位心直口快的女同事坚持,我拉了几支二胡曲子。石凌听得很认真。现在想想,很觉汗颜,当时那样的演奏水平也敢拿出手。
   那时,我的境遇很晦暗。陷入一场不合时宜且孕育着深重危机的婚恋不能自拔,亦无法自救。风雨飘摇的前程如同张着饥饿嘴巴的怪兽,早就潜伏好了的,我注定躲不过这场或迟或早的追杀。多少年后,无意间得知,石凌那个阶段及后来的路子亦很曲折。只不过她以隐性的坚韧和自强走过来了,走得很从容。“我姐的一头长发曾全脱光了,如同秋日树木落叶。不过,捱过冬日,迎来自己生命里的春天时,又如发芽的草木全长出来了,而且比以前还茁壮。”和我新近成为同事的她的堂弟曾这样说过。她如涅槃的凤凰走向了新生,而相形之下,我似乎太多地夸大了自己的伤和痛,且沉溺其中虚掷了许多光阴。
   再次重逢,已是九年后。当时我的长篇小说《盲区》在县上打印完毕,是石凌帮我将其贴上论坛的。九年来她并未改变太多,只是更多了几许沉稳和洒脱。谈文学、谈人生、谈网友,语言准确精譬,条理性很好。对文学的热爱与耕耘,对文友的赤诚和关注,对家园的坚守和开掘,无不体现着一位当代文学女性的责任,忧患,追求与超越意识。如今的石凌,已是灵台文坛上一个叫得响的名字。读她的小说《牙签》《灵台人在个东》,我们感到知识分子未泯的良知和腐败政治异化了的人性及体制艰难而冷峻的对抗,社会转型期知识分子精神体系的紊乱和困惑,价值人生的建构与尝试,回归自我幻灭和动摇后的绝决;读她的散文《问道崆峒》《塬上的秋》《母亲的菜地》,我们感到俊逸、深远、清凉和朴馨。复活了的传统文人情趣融入现代审美酵母,石凌的散文世界更加蓬松和香甜。《百合花开》又展现出她曾经的教师职业生涯画卷。是用工笔描在丝绢上的。细腻、深情、眷恋。因为距离拉长了思念,因为换窠播下了新鲜,因为登高放大了瞳孔,笔下那些性情、身世、命运各不相同的学子和他们巫山女神一样凌空虚蹈的老师定格成一幅永恒的风景,一种仰望的高度。一度失落的师魂又发出远山的呼唤。而《网事匆匆》简直如川剧中的变脸,石凌一晃又成了评论家。鸟瞰式的扫描,让人眼花缭乱之余,却已写尽灵台论坛春秋,各路神仙尊容。那些点石成金的文字让人如饮甘醇之余,又禁不住在醉眼里偷偷窥视一下我们这位百变女郎。当然,保证目光深远但不暧昧。
   前不久,她的堂弟小孩满月,我与同事去行情祝贺。在其老家原野上漫步时,一处崖面朝东的废旧窑庄引起我的注意。同事告诉我,这正是堂姐石凌的老庄基。她童年和少年的大部分时间就在其中度过的。我发怔的间隙,思绪已飞得很远。大凡写作之人,总和故乡有条割不断的情感和记忆纽带。写作的长青树不论长的多高,根总是在这里的。马尔克斯的魔幻情结,福克纳的南方记忆证明,哈代的还乡归魂,贾平凹的商州寻根,莫言的高密图腾……思绪飞回来的时候,老庄基土台上只剩零星落叶的枣树里竟然还有两颗藏得很深的红枣。颇费了点周折,将其打下咀嚼的时候,突然失忆了。倚靠在枣树干上竟然迷糊了南柯一梦……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对着初升的朝阳虔诚地吹蒲公英,飘飞的丝絮化作漫天飞舞的红雪花;一个提着装满苜蓿嫩芽竹篮篮的蓝花花在夕阳的余辉里走向暮霭升起的村庄,甩出的信天游全成了写在西天云霞上的诗篇。
   文章本该至此就结束了的,但那一个个熟悉的文学网友的面容或名字总是在头脑里固执地盘恒着。本来打算从这篇短文开始,给众多文友绣一个系列像。除担心自己的能力和水平不抵外,更多的是舍不得推后,总怕时光流逝中的某个意外(如猝死)中断了我的星语心愿。索性就画蛇添足,狗尾续貂(怎么说话来着?)一吐为快吧!
   首先想到戚人一家。一家的教师本已是一道风景,驰骋文坛的父子兵更让人瞠目之余又生羡慕。曾暗自设想,灵台文坛若少了这父女二人,说釜底抽薪难免有言过其实之嫌,但一定会冷清和寂寞许多的。他们以强势的作品数量和有浓郁文人气息的高品位规格,硬是把江南的梅雨嫁接到西北黄土高塬上,从此大地不再焦渴,山风亦不再瘦硬。诸多的灵台识文之人有一天惊奇的发现:家乡的天空原来可以这样高远,云朵可以这样洁白。那些灵动的文字拨响了暗哑和遗忘多年的心灵琴弦,铮琮的流韵带来空山新雨的清新和重生的喜悦。原来我们还可以这样诗意地活着!
   父女二人的文本诗意和语境维度本身就是一种突兀而不失平和且色彩丰富的存在。已有太多的人进行了太多的述说,我怕话一出口就被淹没了,也很惶恐自己浅资历的聒噪被诸多文友嗤笑。这父女二人在文坛上可是出了名的好人缘。所幸我们在同一个塬面上生活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街头巷尾的偶遇和隔三岔五的聚会都有一些,就顺势用诗话的形式演绎一些相关的生活片断和细节。戚人一家大人大量,相信不会迁怒“隐私”被我这个末流文友偷着卖了的。
   和戚人第一次谋面在六年前。那年我背着自印的小说《寂寞天路》化缘乞讨式地在县境巡回出售。在西屯中学仅仅卖出了一本。是当时任教导主任的戚人自己掏钱买的。此事多年后让我感激之余又多了几分愧疚,若当年早就认识,并知道他也是一位真正文人的话,干脆送一本得了,何必收那十二圆钱。知道真相后,那钱很烫手的。时光荏苒,再次见面,他已在二中工作了。在那间集体办公室里,他和我另外几个性情相投的文友相比稍年长了些,但我们很快打破了间隔。抽烟、喝茶、谈文学,最后竟至激情难消,一位文友不顾学校禁令,找来一把劣质二胡硬是让我拉。于是我们很快融入了歌声,琴声中了。记得戚人那晚唱得歌最多,最起劲。家中的电话打了很多遍,他都接了,但没走。私下里听文友开玩笑说,戚人先生很惧内的,这回真是破了天荒。十二道金牌都召不回,他真是“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李太白转世了。我们一行出来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半了。戚人翻校门的技艺让我们瞠目结舌。真想不到不惑之余的人,竟然还有如此灵便的身手。
   去年冬天,我正着手编校园文学小报《山菊》。想用好的稿件提升报纸品位,便在某个周末去戚人家约稿,当时寻书恰好也在。和父女俩谈文学,其情融融,自是人生一大快事。戚人的夫人热情招呼吃晚饭,席间还执意打开一筒露露让我喝。我想她这是对文人的一种敬重,其实更是对文学,对文化的一种敬重。记得从这以后的历次聚会中,包括在周游家,小小荆棘鸟家,我不敢说自己的薄面有多大,但每次打电话相邀,戚人无论多忙,都会赶来的。而无论多晚戚人夫人都会大开绿灯的。我一度把这种被敬重和信任的感觉看着自己最珍贵的人生财富。还是在戚人家的那天下午,晚饭间,随我同来的还不懂事的女儿嚷着要大便。我很尴尬。但寻书放下碗筷,和她的妹妹带着我的小孩出去方便,并且给擦了屁股。这件事可能将永远刻在我的人生画板上。所有的语言都已失效,只有一个感觉:这个女孩的路将来会走得很远很远。包括生活和文学的路。
   放目灵台文坛,真的是群星闪耀。一个地方的经济因各种原因可以暂时滞后,但文学不可以。否则就是真正的人穷志短了。我作为这方文学热土上的普通子民,对诸多文友的笔耕不辍表示深深祝福和感谢。因为你们,春秋代序中风景不老,岁月消磨而歌声依旧。蓦然回首,发现我已不再年轻。文学的路子上跌打滚爬了十余年,更多的时候,星汉灿烂,彩虹高悬只是一个遥远的梦,而朝霜夜露,清风白云却是寻常的风景。即使这样我仍然要感谢那些相伴同行过的文友,不管是曾经,现在或将来,不管同行的路子长或短,我情如昔,我心依旧。
   我当年自费印书的时候,浪漫如斯不怕伤了印刷商老乡的情面,硬是在我们已谈妥的价格中又砍下一百圆。他只是顾念我很不容易,经济情况很紧张。今年三月,学校文学社想搞一个笔会,那天很冷,还飘着小雪,浪漫如斯硬是和梦江南及邵小平从县上挤公共车上来了。而安杰则从龙门坐拖拉机到朝那,然后再坐车赶来的。首届皇甫谧文艺奖征集参赛作品,邵小平先转道什字,然后坐着贾耀东老师的摩托来到我的学校上门要稿件。很多文学网友,如紫螺儿,秋水湄,安云儿,竹影等都认真阅读我发在论坛上的每篇文章,并回了帖子。而我因为网络水平差,每次发文章都要挤进网吧,给社会青年递烟说好话让他们帮忙的。自然未能及时给如许文友回贴发贴。过后只是感到抱歉。前几日风中行因事路过学校赶来和我见了一面,很长时间段内,心绪难以平静。
   静下心来,常常想:我是谁?凭什么这么多文友都给我面子?在这样的一个功利时代,我无权无势,只是一介舞笔弄墨却成绩平平的读书教书人而已。承蒙诸多恩惠和关爱,该拿什么来回报?
   只有走好脚下的路,写出更好的东西。
   一直想把如这个季节的色彩一样丰富而深厚的感受表达出来,最好能借助某一寓意特征明显的外物。最后终于找到了,其过程有太多的巧合和偶然性。那天在石凌的堂弟家喝完喜酒,犹未尽兴。一位也是今年刚调来的,从小学校长职务上退下来的同事热情邀请去他家继续喝酒。那位同事很热情,酒也喝得尽兴。他说自己一辈子没什么本事,但羡慕有学问的人,尤其是本县乡土作家们。他说如果我能写写他,他请我吃新磨下的荞面饸铬。我说一言为定,同时也感到普通人或多或少也有追求自身生命超越的愿望。人是世界上的匆匆过客,什么也留不下,但进入文字后,生命的印痕就刻划在时空底板上了。这亦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恒。思索间,猛抬头,看见了他院中的高大柿子树,叶子似燃烧的火焰,红彤彤的柿子点缀其间。整棵树就是一个炼丹炉。
   “柿叶经霜才红于二月花,叶落尽后,及至落雪时间,柿子悬于高枝冻破流汁而不落。一棵树四季都是风景哩!”同事向我解释着。
   我的思绪已飘得很远。想起了那些走过季节轮回的文坛朋友们。现在柿子红了,他们也该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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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个又一个鲜活的形象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们都是爱文字之人,也是敬重文字之人,在他们的身上,我们读到了文字的力量,也远离了尘世间的纷争。如果说生活中我们或许会因为经济窘迫而烦恼,那么这些文友们却让人感受到了什么是财富。【编辑:月下笛声】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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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月下笛声        2012-03-20 22:38:43
  写文字的路上,有这么一帮文友陪伴,日子快乐了许多。祝福小刚。
让文字融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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