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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亲自镇长”

作品名称:派出所长      作者:金盾      发布时间:2012-03-29 14:30:04      字数:4299

躺在办公室沙发上的刘剑铭,闭上眼睛,可怎么也睡不着,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只要一发了案子,特别是这样的命案,他的神经就绷得紧紧的。不单单是个案的压力,基层民警一年到头,工作的日程表始终是满满的,什么“春雷行动”、“夏季严打”、“秋季攻势”、“冬季猎狐1号、2号”,一个连一个,有时文件发到手,感觉布置的各项工作互相交叉、互相抵触,让基层无所适从。还有上级各个业务部门部署的专项工作,更是五花八门,治安部门一会是“人口信息采集会战一百天”,一会是“治爆缉枪”,没等喘过气来,“户口整顿、便民服务”又搞活动三十天。刑侦部门紧接又是“打盗抢、追逃犯”,信访年初又要定调子“维稳截访”,每季度情况排行榜公布,辖区涉法涉诉赴省、进京上访超过多少起的通报。外事、国保、消防、政工等等各个部门早都订好了绩效考核办法,于是任务层层分解到每个一线民警头上,“上边千条线,下边一根针”,人人都知针眼小,可谁都在放线。虽然天天领导讲,文件发,说什么警力向基层倾斜,警力下沉,可真正沉在基层安心扎根奉献的又有多少呢?偶尔从机关沉下来几个,不带职的很快又浮了上去,只有基层民警在“克服厌战情绪,继续保持和发扬着公安机关无私奉献的优良传统中”,克服着工作重,人手少、钱紧的困难中,斗志昂扬奉献着。
尽管领导们时常高屋建瓴地指点基层工作方法,应当“统筹兼顾、重点突出、分步实施、整体推进”,要像“弹钢琴”一样科学谋划,可是近十万人的壶口镇,仅仅七名民警,十来名协警,就是再会“弹钢琴”,你的手能按多少键,“积隐案件定破,命案必破”,实在是太需要人手了,特别是眼下,下午就有大量的具体的工作去做。
首先,死者的父母及闺中好友需要逐人问话,至少要搞清楚死者的生前社会交往关系。
其次,现场周围的住户不下五十户,要挨门挨户不厌其烦地做工作,了解案发前后的情况,是否夜间听到呼救声或听到什么动静,或者发现什么行迹可疑人员。
第三,还要抽出二人去调取死者的手机和固定电话资料进行分析。
第四,搜寻和清理附近的隐蔽场所,即使不一定能找到死者的衣服和作案凶器等,但这项工作必须得有人去做,找居委会干部和治安积极分子去座谈,听听民间的一些看法和议论也很有必要。
一系列繁琐、枯燥的工作必须马上开展,一点不能马虎,一刻也不能耽误,高质量的线索往往会因人为的推迟时间可能会失去,甚至永远也找不到。
真的不是几个组的划分就能解决问题的,那只是纸上谈兵,刘剑铭想到这,拨通了在县城休班的赵耀财副所长手机,通知他也要赶回壶口镇。没办法,等以后拿下眼前这个案子再休息吧,过一会人员都下去,所里总不能唱“空城计”吧,万一再需要出警咋办?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是2点15分,刘剑铭揉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洗了把脸,清醒了许多,理一理思路,上到三楼把谢飞中队叫醒,还没等关上门。
“嘀嘀,嘀嘀”该死的手机又叫了起来。
“喂!哪位?我是刘剑铭,咋回事?在哪?知道了,好!好!我马上到!”挂掉电话,刘剑铭把枪摘掉锁入保险柜,忙叫“小张,小张,叫值班人员抓紧下楼,出警!”

挂掉电话不到五分钟,坐在呼啸的警车里,刚才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听筒里传出“刘所长吗?你到了没有?抓紧!抓紧!你要亲自带队去,亲自去处理,万一闹出大事,闹出人命可不得了,我马上亲自从县城赶过去。”
真是的,刘剑铭一听“亲自”两个字就想笑,吴谦龙镇长好像一打电话,一开口,喜欢用“亲自”两个字,像语言专利一样,难怪背后有人叫他“亲自”镇长,中间听说该雅号有个典故。某年某月某日在县里开人代会选举县长,作为县人大代表的吴谦龙听完县长尹良的工作报告后,内急忙去如厕,刚准备蹲下痛快,尹良巧也匆匆入内,吴谦龙猛见即将当选的新县长,一时紧张,慌忙间用一词表示敬意:“您好尹县长,您也亲自来啦。”言毕,顿感脸红,好在尹良是外地人,遂纳闷:报告可以秘书代写,难道大小便有人代劳?这玩意不亲自,有啥高招不成?后被同厕熟人传出,遂得“亲自”专利。
“亲自”镇长一会电话连打两个,搞不好真像他说的那样,如果不及时亲自赶到,再闹出人命来,可真不是闹着玩的,行政不作为不光副所长当不上,恐怕还得吃官司,纪律处分是最轻的,行政慢作为也是绝不可以的,记得没几个月,一兄弟派出所出警稍晚了几分钟,报警人受伤,嫌疑人逃跑,见到警车穿警服的人大骂不止,非要投诉不可,上访到市局,还是夏正义局长亲自出面,用“人民币解决人民内部矛盾”,花了几千块钱才算平息。想到这刘剑铭让协警小张把警报拉的贼响。
刘剑铭、闻良带着民警王思国、协警小张驱车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壶口镇经济开发区,实际就在镇区和周边农村的结合部,发现黑压压的人群把唯一的一条南北水泥干道几乎堵死。
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大概是见下来几个穿警服的公安,所有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仅仅只是分把钟,现场的人群,即使是站在最后边的那些人情绪又一样地慷慨激昂起来,叫骂声、助威声、机器的轰鸣声像开了锅一样。
刘剑铭微蹙眉头,望着群情鼎沸的人群,暗暗提醒自己:沉着、冷静、千万讲话要注意分寸,否则一句错话,甚至不得体的话可能会导致事态扩大。虽然见过、亲自参与处置过类似的突发群体性案件不知多少次,但眼前的人潮还是第一次,更令人头痛的是对眼下的情况一无所知。因为之前对方争执的焦点问题,形成的原因和领头的人等等基本情况不清楚。以往一些群体性事件多半事前有所耳闻,至少一些苗头性问题能了解掌握,在当地党委政府主要负责人为主领导下,在场的有村级干部或者说话有威望的群众代表配合,大家分头去针对性地做一些劝解、疏导、沟通工作,控制局势,然后再一步一步地有组织有领导的去对症下药,可眼下什么也不清楚,离人群十几米远的地方才渐渐听出那么几句。
“……有种把俺们都打死!”
“……强占、强拆我们的地和房屋,还是共产党领导的天下吗?”
“当官的都叫有钱人喂饱了,说不好咱上北京,看有说理的地方吗?他奶奶的,比日本鬼子还厉害来……”
“公安来了,怕啥?咱又没犯法,都抓走才省得做饭来,都上拘留所吃去。”
“公安局是专为他自家开的吗?来得正好,让公安局的人看看打人咋处理?不让施工就打人,有种打死,死了人就有人问啦!”
喧嚷的人群见刘剑铭一行大步威严地走向自己,很快便让出一条道来。
很显然,两个冲突的群体,两个对立的阵营,从装束和人数你能清晰地分辨出来。
路的东边约有三四十人,清一色的年轻人,平头、黑色短袖,白手套、黄球鞋、齐眉短棍握在手,虎视眈眈。
路的西边估计至少有三百人,男、女、老、少,扛着镢头,拉着抓勾,攥着铁锨、铁叉之类的农用生产工具,群情振奋似有陈胜吴广起义时的氛围,若有人登台振臂一呼,揭竿而起的味道,尘土飞扬,怒目而视、如潮水一般。
路的中间,一台高大的挖掘机下,地上蜷曲着一个老头,刘剑铭走近一看,头上淌着血,双手抱着侧躺着,见来了几个公安,坐起来喊开了:“我不怕死,叫鸿发公司的人打好啦,反正活再大都是一个死。”看样子伤的并不重。
“啥都甭说,老先生,你先到医院包扎一下,回头我们调查一下是怎么回事再处理,来!我扶你起来,”刘剑铭说完便准备去搀扶受伤的老人。
“不能动!就躺在那儿,叫您公安局的也亲眼看看,叫那些当官的也睁眼瞅瞅,有这么霸道的吗?谁也甭动,就不去医院,”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穿着背心渗透汗水,背心上依稀可见“武警”字样,一手拉着铁锨,另一只手指着刘剑铭高声叫道。
“对!对!咱老百姓的命不值钱,不能动!叫当官的看看,”附和起哄的声音从群众中像喊号子一样传了过来,瞬间淹没了对话。
很明显这是向派出所施加压力。以往的工作中也碰到过,类似农村家族之间聚众打架,吃亏的一方往往在民警到跟前的时候扒着伤口哭着、闹着诉说冤屈,好像民警一表态,他的啥委屈也烟消云散了,多半是先抢救或劝说伤者就医,然后再调查取证处理,也称“冷处理”。眼下群众这一方的情绪十分激动,看样子,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不是三言两语能化解掉的。
“甭激动,咋回事?总得先救人要紧,有事慢慢说。”刘剑铭尽量使自己理智,并没有逆着现场的气氛去做,实际眼前也只能这样,至少从语言和态度上减少抵触情绪。
“咋回事?你能问了不?你敢问不?你是当官的不?”刚才搭话的“武警”背心环顾下身后的人群,往前走了几步,质问起了刘剑铭。笑话,多大的事问不了。听口气不相信眼前的民警。
“你先说说,不论谁是谁非,先救人要紧。属于公安机关的肯定要问,且一定问到底!”刘剑铭正视了“武警”背心一眼,干脆地应道,看样子他应是这群人的主心骨。
“好!人死不了,你别怕,就是死了也沾不着您公安局,死了叫鸿发公司出老殡,你先说你敢管不?你能主持公道不?”“武警”背心赤红的脸因激动而闪闪发光,但没有让伤者离开的意思。
“行!我是派出所负责人,只要违法,查清事实,不论他是谁,都要依法处理,”此时应该有诚意,至少可以先从态度上打消他的顾虑。
“好!痛快,我叫张大军,今天终于听到一个领导说人话,当着老少爷们的面,说给你刘所长听,很简单,鸿发公司开发房地产强拆、强征俺们的房子和地,没赔偿到位,强行施工,俺爹不让他进俺的地,说谁挡他们施工,就轧死谁,谁拦揍谁,把俺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照头一棍,就这个事!打人的事属于派出所问,地的事、补偿的问题该谁问?你今天能处理好,一碗水端平,俺村老少爷们给你送锦旗、放炮。事如果能全部解决,他鸿发公司该怎么干就怎么干,俺们不拦,处理不好,门都没有!把他的机器给砸喽!您想怎么逮就怎么逮!”“武警”背心挺着胸脯振振有词。
真是个爽快人,像炸豆子一般让刘剑铭听了个明白,看样子,自己今天必须表态,至少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尽管他说的什么强拆、强征之类的事不是你这个所长能全部解决了的,可仔细一琢磨,也是这么个理。没等刘剑铭回过神来,对过鸿发公司的人不知谁咋呼一嗓子。
“他是自己摔的,没人打他,想讹人!”
“放屁!一群狗腿子!”“武警”背心忽地蹦起来,攥铁锨的手青筋暴露着。
“放屁!孬种、打、打死这群狗日的”愤怒的人群又被点燃了,人群又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尅!谁怕谁!打!有种过来,”鸿发公司的一群人也不示弱,有人举起了短棍,像敢死队即将冲锋一样毫不退让。
不行!不能再犹豫,必须当机立断制止,马上制止!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干什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不怕承担法律后果吗?”
刘剑铭霎时紧张起来,一把抓过协警小张递过的手持喊话器,冲到即将合拢的人流缝隙中间,闻良、王思国紧随其后,高声制止着。
你还甭说,一嗓子居然镇住了,堵住了人流,眼前的几名警察凌然的正气,令人望而却步的勇气暂时遏制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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