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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错

作品名称:奈何红尘      作者:胡焱东      发布时间:2012-04-01 10:33:53      字数:3821

仲秋的一个黄昏,当她伫立在单位门前拦住我去路的一刹那,我愣了。一个鲜亮的女人,只是笑,脸上的红晕取代了一年前的那次见面的憔悴;眼里滚动着的秋波,取代了那一日藏不住的忧伤。
我笑了,说:“巴心儿,整一年呢。”
巴心儿说:“一年零一天。”
一年前我写了一篇小说《川娘儿》,一个朋友看了,说:主人翁分明就是写了她的一个朋友——巴心儿。还说,巴心儿也在写她自己。
如此巧合叫我惊奇,我就想见一见现实中的巴心儿。可朋友说巴心儿正巧闹着离婚,回万县老家了。
不多久,正巧我要出差重庆,于是我带了朋友的介绍信,途经万县时,我就去巴心儿的家乡冷水井。她的家人为了她,拒绝了我这个陌生人。我留下信与联系地址失望地回到宾馆。没想到晚饭后,巴心儿终于来到了万县宾馆……
一年后,又没想到杳无音信的她,竟然就站在我面前,这叫我激动不已。“真好,你还记得我,”我说。
她说:“我今日就是要看看你是否能认出我来。”
我说:“咋认不出来?只是惊奇。”
“真的吗?”
“假不了。”
她说:“我送上门来,你要不要?”
我说:“照单全收,要!”
她说:“我离了,我不要那‘体面苕’,单位就不要我,你真要?”
我说:“真要。”我那时婚姻危机,离家住单位。
她笑了:“知道,走吧。”
我们上街,还没吃饭,就在一家小餐馆儿处,她只要了一碗馄饨。我问:“为什么呢?”
她说:“我三十岁之前就这么混混沌沌过了,这碗馄饨算是为自己划上一个句号。”
我说:“那我就馄饨一碗还加一个大葱饼。”
她说:这文人也这么坏,派你一个“饼”就“饼”嘛,还大聪明饼。我笑了,这才想起那会儿把派你个小姐玩玩就叫派你一个“饼”。
我说:“你有什么打算?”
她说:“我会缝纫,会服装设计,还可以当幼师,天生我才必有用。”
饭后我们漫步街头,先是一阵沉默不语,后来她低吟电影《张铁匠罗曼史》的插曲“挽秋”,那浑厚的女中音把那《挽秋》唱得凄凉而悲壮。然后,我们就海阔天空地乱侃,她说:“我已经不再写作了,看了你的<川娘儿>,再写就是班门弄斧。”
夜深了,我说:“要回单位了。”
“别”,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说。“今夜陪我。”
我说:“才第二次见面呢。”
她说:“在你是第二次见面,可我——这一年心里装着《川娘儿》,在梦里搂了你一百回呢。”我说:“一见钟情了,我离开万县时,你咋不送送我?”
她说:“送了,我是躲在暗处目送你上船的,女人嘛,总得装一装矜持嘛。”
我说:“陪就陪,那我们就走吧,谁怕谁呢。”
她说:“瞧你色迷迷儿样,不想要了我,才怪呢。”
此时我们已漫步月亮山下,她说:“去我租房吧!”
只几分钟就到了她的租房,巴心儿开门,亮灯,我俩人都猴急,三下两把脱衣上床了……
我轻拂她两座高山,她腹地一马平川。又前一片青纱帐,幽径一壑水潺潺。纵深淌水摸过去,又是一番洞中天。她说你上身呀,我说好上她就一撞。她哎哟说了我梦里情缘。我说爱情再怎么伟大,终须要云雨一番。她说你就不能温柔一点?我说不该上来就是猛的狂澜。
……
大潮人儿飘起,潮落一身臭汗,她才要缠绵,我又摇小帆。说不来几个回合,岂可让你意犹未酣。
……
我们整夜相拥恨晚,次次极尽纠缠。她说以往的岁月都白过了!还留下清泪一串。
清晨,我又弄醒了巴心儿,她睡眼惺忪说:“都三次了,不要人活了?”嘴上说,身子却比我还急,脸上一朵花:“个牛,只会把人往死里整。”
我不吭声……
日月如梭,转眼就是一个月,我身在魏地不知有汉,直到有一天妻子杭杭到单位大吵大闹时,我才感到事情不妙了。
杭杭只是性冷淡,其它一切无半点过错。当初闹了一场也不过是她给我一点“颜色”瞧瞧,没想到我一气之下住单位。
“住吧,看你能住多久?”她想,可她又没想到我这一住单位,就压根儿忘记了她这个人。她慌了,找我如救火。
瞧这大闹的架势,我怕了,就走,这是在我的单位啊。
“你敢走!”杭杭装横耍蛮,把桌上书,杂物,全摔地上,还将茶杯往我脚后跟处砸,于是,现场一片狼籍。恰此时同事与领导来,瞧见了,哪见过这样的泼女人,恶女人!
领导说:“云雾庵,你被闹得这个样子,怎么工作啊,她不是要离婚吗?我们出证明你去离吧。”
开了证明后,领导又对我说:“有孩子呢,离,还是个大事,你还是回家同她好好地谈一谈,能挽救一下最好,再不行,就离了得了。”
我想是该回家好好谈一谈了,杭杭毕竟是在读高一时,与自己相识至拍拖六年才结婚的。

我下班回家,没想到巴心儿却在半道上拦住了我,拽到她的租屋,她闩上门说:“把裤子脱了上床,”她说完就去拿脸盆毛巾又倒热水。
我说:“你干什么呢,不是‘那个’来了吗?”
巴心儿说:“你莫管,我把你洗一下,我才从同事家看了黄色录像的,叫什么吹箫,从今儿起,我就是你老婆,恶心,我也顾不了那多了,我不放干你,省得你经不起她诱惑就上身,那婚就离不成了。”
我说“你咋这快就知道了?”
她笑了,说:“我如果没‘内线’咋会事隔一年,去你单位找你呢。”她揩拭好我的下面,就俯身吻了起来,说:“看你雄的,叫人死不能,活不成的一个坏东西,我看你今日个,狠什么。”她捣咕一阵说:“哎哟,受不了了,反正‘那个’也干净差不多了。”于是我们又疯作一团……
末了,巴心儿说:“你回家吧,近段时间咱们不见面了,省得节外生枝。”
巴心儿哪知道我回家以后,我“云雾庵要离婚”犹如“新闻联播”立即在邻居,双方的亲友,同学,同乡间传开了。无论是笑话我,好奇凑热闹,还是真诚希望我夫妻和好的,一批又一批的人上门来。
“云雾庵,为什么啊?”有人问。
我说:“是杭杭要离,只好离呗。”
“杭杭要离,不就是个吵架?你一走两个月,她接送孩子上幼儿园,还上班,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那么顾家的老婆像是要离的人吗?”有人反驳说。“不就是‘那个事儿’不协调?看看医生吃点药,什么事儿没有。”
“云雾庵,你到底要个么样的?你杭杭是百里挑一的漂亮,栗原小卷的身材,三十岁了,我厂的青工还以为她没结婚,还要介绍男朋友给她呢。”
我说:“让她再找人好了,没法过了,爱骂人不说,她一见我乡下亲戚……”
杭杭根本不让我说下去,说:“骂你,你不犯我,骂你?我吃饱了撑的。”她转身带女儿就要走,说:“我妈高血压被你气犯了,在医院呢,我们去看她。”
杭杭出门,邻居李嫂又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咱们前楼房的李家,从没见他们吵架,大前天那男的被人打了,进了医院,你知道为什么吗?女的在外面,打皮绊,男的在外面扒灰。”她觉得说的话太俗,不好意思,但又辩解说:“这红楼梦,曹雪芹就是这么写的,不过现在你们文人把它叫做爱情;还有,你说这现在的城里媳妇谁喜欢乡下亲戚?我看你杭杭对你乡下人还算是好的,至少给你亲友他们一顿饭吃。”
“别离了,”杭杭的好友江晨曦说。“云雾庵,不是我说你,当初我们同学,谁不说你的杭杭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追她的人不少于一个排的伪军,可她偏喜欢你;现在你还要离,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写点儿小说,还没成作家呢!神气什么,你是不是外面有人?”
“没有,”我说。
江晨曦说:“上星期天,在月亮山,我看见你和一个女的——我可不敢对杭杭说,没有最好。”
“真的没有,”我强硬地说。“我也看见你和一个男的在……”
江晨曦没等我的话说完,说:“大白天,我的同事,我就不能和男同事上街?你没有……那就离不了了。”
谁经得起轮番轰炸,我只好说:“我根本没有打算要离婚。”
晨曦说:“那好,我劝劝杭杭,明日是星期天,你俩带孩子去岳父家吃饭再到公园去玩一玩。你岳父也气得不轻,他可是把你当儿子看待,我走了。”
巴星儿那知道,经过这次闹离的变故,我终于明白,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而婚姻却是两个人社会关系的总和,牵一发而动全身。杭杭说:“离婚,门儿都没有,我有什么错,你找不出错来,还我青春,你是怎么接我来的,就怎么把我送回去。”我能把她送回去吗,爱情加婚姻十几年了,她是女孩子变成了母亲,我怎么还她的青春呢?
我知道巴心儿在守望爱情,但爱情在很大的关系网面前,显得那么地苍白无力,还无理;而我还只能选择守候婚姻了。
巴心儿苦苦地撑了一个月,看我还没有结果,她就沉不住气了,来电话说:“怎么样了?”
我只能吱吱唔唔。

忽一日,巴心儿偶然在街上看见我和杭杭牵着女儿漫步时,她一切都明白了。我看见她一下子站着不动了,泪眼朦胧,我只好无声地偏过头去,装什么也没看见。往后几天她再没有找我,竟连一点信息也没有,半个月后她来信了,说她已将户口迁移回万县的家了,离开伤心地。
一年后,我的好友出差回来说,巴心儿在万县水泥厂厂办当主任了。一个星期后巴心儿来信说,她和一个画家结婚了。她有了归属,我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弹指一挥间就是第十年,农历年三十的午夜,她竟然往我家打来问候电话……末了,她说:

十年光景两茫茫,
你好你坏不敢忘。
知我记恨你那点?
那年约稿去长江。
欲温一回旧日梦,
候你半月不到场。
我是本该潇洒走
可我还是泪汪汪。

……那是她离开我半年后,她出差武汉,写信要我三天内带小说稿件到《长江文艺》,说已联系好了帮我发表。因我出差了,半个月后回来,已是好几个三天也过去了。从此她就杳无音信,留下情伤,于是,十年过去了,她不能忘。又一个十年过去了,我就写下了上面的这篇文章。

文章写后我就想,
劝君莫要打鸳鸯。
人生遗憾多少事,
最痛不过是情伤。
打过鸳鸯老百岁,
每每想起还凄凉。
成败荣辱皆不论,
惟提情荡气回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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