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原创小说-优秀文学
当前位置:江山文学网首页 >> 指间微凉 >> 短篇 >> 情感小说 >> 【指间专栏,大风起兮】何必要回首

精品 【指间专栏,大风起兮】何必要回首


作者:一江秋枫 举人,4511.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898发表时间:2012-04-02 22:12:28

我说:我们像蜗牛,向着不同的方向爬行。当我告诉你“错了错了,我在你背后”时,才发现,我们已经相隔两个天地
   我不是一个理智的人,因为理智的人会告诉你怎样获取一个人的心,就像分析从这里到金贸大厦怎么走最近一样简单。包括理智的人不会冲动,不会自己做傻事。总之看看我,你就能猜测到不理智走一道怎样的行径。
   在我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怎样一个傻瓜前,我接触到了另一个傻瓜连峰。人们都说玩文学的人缺点是较真和高傲,我像是犯了玩文学的通病,所以在大多数人眼里,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人,通俗一点就是傻。自然不会有人说得那么直白,他们担忧傻瓜有一天会变成金凤凰,就像某人横空而出一样可悲。
   因此,我稳稳当当地活着,很自在。
   连峰是一个安稳甚至有些憨愣的人。在我看来,这种人是没有头脑的,简单的躯体只配支撑一颗硕大的头颅。他有女朋友,晚饭后他们经常牵着手穿过楼下的十字花园。出大门,向左转,直走到中心花园散步。我之所以这么清楚绝非我另有图谋,而是因为每次放学都可以遇见,久而久之,便遍布各个路段,构成了完整的行程。其间,打招呼是必须的。我先微笑,点着头说“你们出来走走啊”,抑或故作关心地说“吃过了?”“今天天气真冷啊!”之类的废话。他的回答千篇一律,简单的“嗯”一下,样子认真,也就没有给人留下被忽略的感觉。我觉得这样不好,必要的寒暄从来没有,果真与常人不同。
   此后,越发觉得他不通人情世故,呆愣得像木头。
   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认识这样一个木头。但是事实在这里,他是我的邻居。墙壁很薄,谁家的锅碗叮当响隔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甚至有些怀疑墙壁的质地究竟是不是混凝土,尤其是当我尽兴地唱歌时,他会善意地敲敲墙警示,让我惶恐不已。出于担心他向爸妈反映我的劣迹,所以多数情况下我会收敛,包括见面时的招呼也是一个例证。
   楼上有和房屋面积等大的天台。季节适宜的时候,我很乐意在上面吹风。远处的马路交错,杂乱,重叠,随着心情的不同会看出不同的韵味。人生的第一瓶酒的背景就是这些街道,此后成了惯常。我飘飘然悠晃在天台上,看着远处,有些地方根本不知道是哪里,面熟,翻新的风景在清醒后早已被风带走了,我才知道了什么是现实。
   后来试着吸烟,牌子不固定。烟屁股带着火星从楼上一直轻飘飘地叠在楼下的黄泥坑里,闪着闪着就灭了。顾太多眼前的风景,就忽视了那股刺激的味道,堂而皇之不过肺,致使我总是闻到一点点烟味就敏感得像小女生一样。
   哥哥,你掐掉烟啦,好难闻的味道哟。楼下嗲声嗲气的小姑娘就是这么说话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是乖巧的。但从另一种意义上解释,我又是不可理喻的。我在日记里曾写到这是文人的通病,仿佛这种险似人格分裂的姿态是一件特别令人沾沾自喜的事,仿佛这样就叫独树一帜,另类了,不流俗了。后来想想,很可悲。
   烟多必失。
   由坠落的烟头溯源,做这种事的人十有八九是爱管闲事的大妈。如果要扩大影响力,你可以选择瞄准发射,惹来的骂街会给平淡的气氛中添加些激情。
   我无意选择了后者,真的是无意。老天作证。
   后来的事情是这样的。五分钟后,连峰出现,没等开口我连迭说,我扔的我扔的,不用骂了,真的是我扔的。他脸上原本没有气,让我的道歉逼得反而有些尴尬,半晌讷讷地问,你吸烟。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是狡辩说我点烟为了看火星还是说妈的我乐意你管不着。都不太契合当下,我干脆靠着墙坐下来,自然地挡住了墙角的酒瓶。
   给我一支
   嗯。
   我把整盒烟扔给他,说你随意你随意。
   他就没有客气,酒喝了烟抽了,一点也没有剩下。天一擦黑,我突然意识到例行的散步时间到了。我把表伸给他看,他犹豫了一下,随即慌慌张张地走了,没有说再见。我目送着他们手牵着手依偎着向十字花园走,穿过,街上的行人不多,远处的楼群让我想起了很多惆惆怅怅的句子。我一直回避的煽情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出现,从邈远的界点蔓延开来。我想起那支瘦笔,在矫情的意念下居然可以不知疲惫地延行,因为总是有一种矛盾又自私的情感,积聚在狭仄里,左右浮现。我通常会认为笔下的东西是世间最纯净的,就像阴郁的天空,简单得只剩下了最初始的状态。我想如果凭这种姿态去描绘这个世界,怕是描不清,而混杂反光的境地,也未尝有力量。那种感觉像在数自己的肋骨,数不清。
   他们回来了,依然是在牵手,在私语。我以为自己为了等这一幕而吹着越来越冷的风,想自己幼稚得可以,黑天是用来睡觉的,不睡的人傻X。
   下楼的时候果不其然碰到了。我说“你们散步?”他回答说“嗯。”转身的一刹那,我听到他说早睡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因为门立即被关上了。
   两道门,相对。我把音乐打开,声音很小很小,怕吵到这对恋人。那晚,我敲键盘的声音,走路的声音,吃饭的声音,都很轻很轻。像平常一样浑浑噩噩地完成一系列固有的动作,却不像平时那样自然,一点突如其来的交错很生硬,从频频发颤的手指到僵掉的脚趾,遍布全身,我安之若素。
   一日,我蜷缩在金山的包间里看电影,有经典喜剧和恐怖片。我给潇涵电话叫她来玩,很快她就到了,带来了零食和烧串,我们肆无忌惮地坐在地上吃得不亦乐乎。突然外面有吵闹声,我打开门探出头看,走廊的拐角处有两个人在争执什么。似乎是一男一女。
   我想还是不要管闲事的好。我把门反锁一下,对潇涵说没事没事,有两个人在吵架,我们继续看。
   潇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好吧,我们看我们的。
   门外的声音愈演愈烈,闹剧甚至掩盖了电视机活跃的画面。两个人说话声音嘈杂得像嘶哑的古式留声机,断断续续又尖锐锋利。
   潇涵从地上站起来,说,我去下洗手间。不知怎么,我有种奇异的感觉。
   门外两个人的争吵转变成三个人时,我开始意识到什么。我第一次看到潇涵破口大骂。那个女人面熟,似乎是连峰的女人,对,应该没错。
   我隐隐约约意识到这是一场扯不清的恋情,我看见从他们嘴里喷出的水汽缓缓地升空,凝结在玻璃上,退化成小水滴。我站在门口无所适从,在这种情况下,局外人的话都是不明事理的废话。我选择把门轻轻关上,拨连峰的手机,说什么呢,我不知道,就又挂掉了。我想我在这种不进不退的处境里就像是一个傻子,说话的分量等同于两片嘴一张一翕发不出声音。我只是想潇涵怎么了,连峰怎么了,女人怎么了,男人怎么了。通常在感情的世界里,我分不清对错,就像我一直觉得连峰呆板,潇涵单纯,谁喜欢谁往往变得混沌不清。在这个可怕又压抑的肮脏的地方,任何欢笑都是短暂的,何况是争吵。无论如何都不会结果,理不出头绪。
   后来是潇涵一脸疲惫的进来,紧紧地关上门,靠在上面,像是害怕外面的人会突然进来。其实他们不会进来的。声音散去了,潇涵把平静留给了他们,潇涵说这叫成全。
   我从来不善于劝慰一个人,也不善于冷眼旁观。对于感情,我不会趋之若鹜,更不会避而远之。我想告诉潇涵生活的这样一种调子,但她毕竟只是一个适于吃吃玩玩的朋友,我们从来没有敞开心扉唠叙过以外的事情。生命里的形形色色的人,如今难得串联起来,形成的却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剑刺。受伤的无论是谁都不会像小说里那样坦然,看着潇涵挎起背包落寞地离开,不知怎么想到的仍旧是连峰,想到的是天台上耗尽的半包烟和半瓶酒。
   我说喂,你失恋了。
   他抬起头,笑了。他为什么会笑,让我很疑惑。但分明嘴角是往上翘的。
   我伏在护栏上,虔诚地看着未知的远方。我想远处也会有分分合合,只不过因为太远感受不到罢了。该是惯常的散步那一刻,我想我真万恶。
   尴尬间,我说祝你好运你会幸福的,就离开了。我想在那一刻语言文字都是没有力量的了,更有些多余。就在将要开门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墙上干挂着一只蜗牛,不知道它在犄角旮旯里爬行过多么久。用手一碰,它落回了地上,肉体在壳里干枯紧贴。时间对于蜗牛来说是残忍的,如果说度过,无疑是一场慢吞吞的旅行。
   凌晨时候,连峰从天台下楼,估计是去酒吧了。失恋的人往往是这么做,把自己搁置在一个忘乎所以的境地,逃离暂别这无法磨灭的印记。墙仍像扩音器,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后来听到楼下大铁门沉重的闷响,是出去了。
   后来是汽车发动的声音。我想如果酒后驾车的话很危险。
   我发短信说你注意安全啊,不要太伤心了。
   后来想想,我发现自己确实可恶,连句话都能把人往更伤心的地方推。不知道他看后什么感受,有没有想把我撕碎的冲动。原本看来,倒不如沉默。
   我要是有这点意识,就不至于写文章了。这说明我的意识还不够,仅仅停留在理想化的轨迹里,做出来一些小说模式的行径。我依然在虚幻中,即使有时觉得自己俗不可耐。我依然不明不白,是在走呢,是在跑呢,是在唱歌呢
   我曾对自己说过,我会找一个让自己心安的男孩守护我一辈子。后来不断有人质问我,你觉得你做的事情让你心安了吗。抱歉,我不知道什么是心安,感情的事上我是个白痴,是那种做个梦也会咬自己手指的人。猛然间,我觉得自己降到了谷底,不配拥有所拥有过的一切。
   我想连峰在酒吧里没心情看风景,他那种呆瓜些许会一门心思地吞咽灼人的液体。我开了一排啤酒放置在茶几上,从最东面的那一瓶开始,打算度过这样一个晚上。
   喝到第三瓶时,我想连峰有什么好的,怎么会有人喜欢他。第四瓶时,我想连峰什么时候能走出来,再找一个更好的女孩子呢。第五瓶的时候,我想我为什么在想连峰,他是一个傻瓜。第六瓶的时候,我想我如果真的喜欢连峰,那是多么可悲的事啊。第七瓶的时候,我吐了一地,我想就让我可悲一次吧,因为从来没有这样可悲过。
   那晚上,我忘记了什么天气,弥漫在房间里的阴郁沉重地压将下来。我无法缅怀,也无法奢望,我眼前的玻璃瓶还整整齐齐地搁置在一条直线上,散发出的浓烈的味道从地板上一直蔓延到天花板,我夹在中间像一种煎熬。
   我跌跌撞撞地走到房间中央,软了下去,失去方向。
   连峰那晚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排除酒吧里小姐的缘故,排除去找前女友遭到暗杀的缘故,排除酒后驾车被拘留的缘故,排除荒地自杀的缘故。总之,我想了很久。
   后来,他的房子就没有再进过人,楼下的大妈说他死了,因为喝了酒被车撞死了。真是胡说。
   他的门角开始结蜘蛛网,却不时常见有蜘蛛慵懒地趴在上面。突然,在铁门的门檐上,我看到了一只干枯的蜗牛,朝着远方。
   我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同样执著的蜗牛曾经出现过。
   两只蜗牛是在找同伴吗?我真想告诉它们你要找的人在你身后啊。它们怎么听不懂呢?
   不敢说,这就是命运。
   既然走错了方向,两个世界的人,就这样继续走下去吧。
   是的,何必回头呢。时间了,我把表给他看,他又笑了,说刚穿过中心花园。出大门,左拐,消失在绿化带里。
  

共 4210 字 1 页 首页1
转到
【编者按】很好的小说。笔风有莫泊桑的影子,对人物心理描写细致,场景过渡自然,终究还是逃脱不开一个情字,有人为情痴狂,更多的人为情粉身碎骨,时间和酒精,是治疗情伤的良药,命运伪装成缘份,以沉重的结局收尾,只为记录那一场的风花雪月。感谢作者给我们带来的惊喜,推荐阅读!遥握问春安【霜颜】【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2040307】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密码:  
1 楼        文友:醒醒        2012-04-03 16:20:22
  沉重的味道有点浓,看完了心情不能平复,风花雪月何时了,遗恨是今朝。拜读学习了
用文字挽留消逝的青春
回复1 楼        文友:一江秋枫        2012-04-05 15:04:18
  谢谢朋友对秋枫文字的长期关注!
2 楼        文友:小人鱼在天堂        2012-04-03 17:48:31
  文风很特别,在表述上,亦颇有个性,我喜欢这样的作品,不做作,可是给人的感觉是,作者很有内涵,算实力派作者了。
河南省作协会员。西平县作协副主席、《西平文学》副主编。
回复2 楼        文友:一江秋枫        2012-04-05 15:05:06
  谢谢老师对秋枫的鼓励及关注,问好!
3 楼        文友:庞广龙        2012-04-04 20:25:52
  向你作品认真学习。问好。愉快。
流浪汉。五十年代末出生,壮族,插青,公务员。系广西民间文艺家协会员文学创作协会作家诗人,中外散文诗研究会中国当代诗歌协会会员,有千多件作品在全国各地报刊发有30多件作品获奖;出版个人专集2部……
回复3 楼        文友:一江秋枫        2012-04-05 15:05:43
  谢谢朋友的赞美,向你学习,问好!
4 楼        文友:铁禾        2012-10-12 23:27:21
  生动的一个小说作品了,丰富的情节,有意思,有意味。
铁禾
共 4 条 1 页 首页1
转到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