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红妆
大概6年前的一个午夜,我在写作,虽然需要宁静的环境,但是我还是幻想着有人来敲我的门,然后我为他泡一杯从云南带来的普洱茶,二人说什么都好。我知道,这个时候正是我感情脆弱的时候,仿佛是一节断裂的红藕,拉着一丝细细的水线。
忽然,门铃响了,我从书房走出来隔着门问:“谁?”一个异常安详的女人回答:“我,你不要害怕,我看着你家亮着灯就来了,请你开门,我有事。”我打开门,一个烫发的年轻女子出现在我面前,灯光下我看到她的一张憔悴的面孔,瘦弱的脖子上戴着一根细细的白金项链。她问我:“家里就你自己吗?”
我回答:“是,你有什么事?”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小姐,我男人去年出车祸死了,孩子生病,我想和你借五百块钱,就五百,我很快就会还你的,这是我的爱人的死亡证明。”说着她拿出一张揉皱了的纸。我看也没看地回答:“好吧,看你不是骗子,你等着我去拿钱。”
女人等在门外,我拿了五百元钱放到一个信封里。女人接过钱对我说:“我不是骗子,相信我,我有手有脚。很快,差不多一个月我就会还你的钱的。”女人走了,我无心写作,熄灭了与我一同熬夜的灯,睡了。我想:明日的星空是否多了一颗流星的感动。可怜的女子,不到逼不得已是不会和一个陌生人借钱的。
清晨,我慵懒地醒来,漫不经心地在阳台上做着深呼吸,惺忪的睡眼迷离地望着窗外一幕幕匆忙而过的场面,体会着休闲时光的坦然与从容。忽然,我看到一个消瘦的身影,披散着满头的烫发,扶着一位白发斑斑的老人在逛街,我的心颤抖了一下,如梗骨在喉。
一连几日,我都看到那个女人和那位老者在清晨溜达。那是一副令人作呕的场面,我是个守旧的女人,无意间让一个骗子为我带来了如此的忧伤!我不在乎那五百元钱,可我的心是细腻的,太过用心的品尝,总将平静掀起破浪,我希望这件事很快在茫茫的天地间消逝,慢慢消融化解为一腔虚无的感叹。
我再不奢望在创作中有人来敲门,因为朗朗星空在我心里嬗变得那么凶悍而贪婪。
过了几个月,一个收废品的男人来我家收报纸,无意中谈到了那个女子。这是一个苦涩的话题,因为瞬间的冲动换来永恒的后悔这是一种多么令人痛苦的醒悟。女子叫毛眼眼,那位收废品的男人语无伦次地表达着那个女子叫毛眼眼的事情,丈夫根本没有死,是个小饭馆的厨师。她跟了一个老年人,住在一起,她根本没有儿女。
周六我在来广营的菜市场遇到毛眼眼,她老远就冲着我笑。这种女人还有脸在光天化日之下兴风作浪,繁花似锦的天地养育着这种败类,她不配做女人,应该在无人注目的角落,羞涩地落入阴沟地带。
我冷笑着问她:“你的儿子康复了没有?”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快了,这不,我给他买些鸡蛋补补身子。”她的身体发出某种霉变的味道,那双曾经明澈的眼睛,慢慢地消逝了光泽。
几个月后,那位老人去世了,我再也没见过毛眼眼。
几年后,我住到玫瑰苑的时候,半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书房里唤出来。我打开门,一张很熟悉的面孔让我想到了毛眼眼,不过她已经剪了短发,脸上的皱纹横七竖八。仅仅是两年,她的容貌残酷地凋零了。她没有认出我,也许她有过太多这样的经历,早把我忘记了。没等她开口我先说:“你儿子换了急病,很需要钱,是吗?”
她麻木地说:“不,是我男人病了,需要开刀,我只要一百块钱,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磕头。”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用冷静和淡漠回敬了她,我“砰”地一声关上门。
这年九月,我和同事张伟在一家餐馆吃饭,餐馆不大。很干净,宾客也不少。我们要了一个蜜汁烤鸭,边吃边聊。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进来,被服务员推了出去。她和服务员大吵起来,我看到了她就是两年前我认识的毛眼眼。老板娘出来调解,扔给她一百块钱,毛眼眼才愤愤然地离去。
我问老板娘:“这个女人总和别人要钱,为什么总是穷呀?”老板娘冷酷地说:“这个女人好不要脸,收容所不把她逮走,三天两头来要钱,一不给就打滚撒泼。”一个吃饭的人说:“不过她也太可怜了,男人是个厨师,几年前患了尿毒症,她给一个退休老男人当了情妇,攒够给她男人做手术的钱后,把自己的一个肾脏献给了她丈夫。她丈夫病好以后,和饭店的一个服务员好上了,和她离了婚。半年后,因饮酒过量,她睡在马路上感冒引起了尿毒症,现在每个星期需要两千左右的透析费。没办法呀,又不能干重活。”
晚上,回到玫瑰苑,我没有写作睡下了。疲倦的心偶然闪过那张逐渐衰老的面孔。我打开窗户,北京的夜色美轮美奂,让人拍案叫绝。那个可怜的弃妇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寄宿,我仰起头,点数这流星的陨落,孤独的心却用心酸和泪水洗涤。
女人,生活在十字街头,一边是通往爱情的殿堂,一边是走向绝望的坟墓。夜色阑珊,多少貌似君子的男人在灯红酒绿下醉倒,曾经为他们奉献的女人们,早已变得无法成章、泪尽身伤。
元月,我在北京台看到一个女子在黄土成被冻死的场面,那双满含痛苦的眼睛睁得好大。是她,毛眼眼,孤寂的脚步,孤寂的寒冷。我回味着她匆匆走过的一生,心酸一下子涌进心头。我流泪了,推开窗户,看到纷纷洒洒的雪粒,雪你再疯狂一些吧!重重地敲击毛眼眼那颗悲伤的灵魂,笑意地荡涤这座华丽的都市,尽快地驱散我心中的蒙尘,让事件不再出现这种虚伪的场面。
既然水平有限,何为指责别人的作品,鄙视!什么叫虚构?这可是真实的事情,北京电视台都报道过,真是孤陋寡闻之辈。
会想到:命运、无奈、尊严、生存、需求......等词------有些百感交集。
问好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