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游戏（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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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明没事人一样地又去守他的新闻，笑晚在这边居然眼泪花花的。
没影的事，留意了，好像还真事儿了。
前些天，极少夜深回家的子明，二点过了才回来，而且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脸不洗牙不刷地就要上床，急得洁癖的笑晚直冲他吼：“脏不脏呐，洗了再睡！”“早洗干净了，还洗什么！”子明含混不清地歪在床上就扯起了呼噜。
哦，这是去洗脚了。笑晚又是帮子明又是脱衣服又是灌冰糖水的，手忙脚乱静下来，才反应过来：洗脚去了？跟谁去的！
答案第二天就有了。昨天许美人请了几个医生，先去吃饭，再去K歌，再去洗脚。
“夜生活很丰富嘛！”笑晚再看子明，眼睛里就多了“颜色”，本想打趣他几句，却闷在了心里。从那以后，笑晚再看许美人，也多了“颜色”。心里越发闷得慌。
去问子明？问什么？笑晚暗自打着小鼓。子明却天天神清气爽的样子，更让她越看心里越闷得慌。
这个男人是得圈起来了，笑晚对自己说。怎么“圈”，去把许美人骂一顿，请她没事别来“绕”别人的老公，还是跟子明摊牌，让他以后不许再理许美人？两者都不是笑晚为事的作派。一筹莫展，心生郁结，笑晚再跟子明说话，动不动地就使上小性子，惹得两人时不时地赤脸白眼地不愉快。
唉，自己这是怎么了，真的害怕你这二十年抵不过人家那二年？笑晚看看子明，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样子，再看看许美女，照例荣辱不惊地在各诊室风和日丽地与医生们“静坐示威”。
要说这个许美女，自比那黄代表多几分尊重。
王医生，照顾下姐姐吧。李哥，有段时间没照顾小女子的生意了哦。徐老半娘了，黄代表还动不动跟老老少少的医生们发嗲，笑晚经常被她渗出一身鸡皮疙瘩。
“你也是夸张，不过是个人谋生的手段不同。”子明不喜欢笑晚的挑剔。
“怎么什么事到了你这就没事了呢……”笑晚也觉自己小气。“那是，没有病能难倒医生！”子明自我感觉好极了。
唉，还是别弄些没影的事来自寻烦恼！笑晚连叹两声，叫停自己。
现在笑晚还真是忙起来了。《医院的事》还真把她拴住了。原本只是手边事，拿到网上“晒晒”，既解了自己无事可做的闷，又可以让公众对医院多个理性认知的角度。
一举两得的事，笑晚在彼岸论坛开了专贴连载。没想到，引起了不少的关注。每一期《医院的事》，都有不少跟帖。有说医院黑、医生坏的，有的说病人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笑晚被一种情绪推动着，时有时无地继续着她的《医院的事》，直到那天，无尾的鱼留言给她。
无尾的鱼是版主，希望她的帖子继续下去，他将予以高度关注，并授予帖子精华，长期置顶。笑晚像是被点燃的火箭，只能向前了。
现在笑晚习惯的状态是坐在聊天室，写《医院的事》。聊天室喧闹嘈杂的背景是不是比较适合“医院的事”？笑晚不置可否，只是愿意开着聊天室写医院的事，把子明看得揪心。
“老婆，咱没事就玩些没影的事，好不好，你整这‘医院的事’，我看悬。”子明看了几期《医院的事》，面色凝重。
“哎，你纠结不纠结。我跟人聊天你说我无聊，我说许美人，你烦我整那没影的事，我好不容易找点正事，你又得得得地我。”笑晚语气里带着不耐烦，驱逐子明，手下并不停地敲字。
她当然知道子明为什么“得得”她。业内人写业内事的忌讳，地球人都知道啊！“我说什么了，不过是以事说事。”笑晚不以为然。
其实不是没有过忐忑。这些年那几个“自暴家门”的勇士，最终哪个不是被医院扫地出门，在业内再难找活路？笑晚不想像他们，不想去挑战和颠覆行业潜规。
我不过是客观记录，咋的了？！像是跟谁赌气，笑晚对《医院的事》越来越上心。这其中有旋转的木马的因素吗？有，当然有！
旋转的木马是梦的衣裳引来的。《医院的事》载了没几期，梦的衣裳就按着笑晚留在Q空间里的“地扯”摸上了门。
“姐，你太牛了，你简直就是一打黑英雄！”梦的衣裳一惊一乍地大呼小叫。
英雄。英雄会在虚拟的网络？会是我这样一个是非不辨，整天周旋于医院与病人之间，和稀泥的人？笑晚看看自己，直想笑，并不理会梦的衣裳的夸张。但旋转的木马的意见，她不能不理。

50]

旋转的木马跟在她帖后的话只有两句，却让笑晚第一次真正重视《医院的事》。
关注民生的重磅文章。我们需要这样的非虚构作品来置放文人的良心，来触碰社会的坚冰。
以后时不时地，旋转的木马转过来“踩一踩”。“笑晚，记得精彩，还要修修文字功哦。加油！”“又一桩让人生寒的事，到以后生了病，我们该信谁？”“唉，这人也是，靠闹医院发财，病得不轻！”
像是有了强劲的助力，笑晚脑子里这么多年“医院的事”，翻涌而出，也让她自觉地去了解学习非虚构写作的要素，读一些非虚构的经典作品。她在有意地做“技术”上的提升。
这是她的大变化。原本笑晚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在写“大日记”，无需刻意的文字修饰，无需高超的技术打磨。旋转的木马让她改变。
一件接一件，《医院的事》天天萦绕脑海，笑晚已很少聊天。这天，突然有人打门。
一个“非法入侵者”。笑晚把不请自来的人统称为“非法入侵者”。对这样的人，笑晚一般不予理睬，或以“我不喜欢非法入侵者”而直接送客，但，对这个叫“独钓者”的人，笑晚“开了门”。
除了与自己“寒江”有与之对应的名儿，这人的资料还显示，律师，四十八岁。这样的职业，这样的年龄，这样的“独钓者”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信息？许是因为接触医患纠纷多了，总要涉及些法律法规吧，笑晚与独钓者聊了起来。
“我是律师，你做什么工作？”独钓者与笑晚开聊不到十句，问道。
“律师善于推理，你给想想，我是什么职业？”笑晚饶有兴趣地把问题返回去。
“我不善猜测。反正我的资料都是真的，也希望你真实。”没想到，独钓者是个现实主义者，好像还很武断。
“游戏而已。”笑晚情绪突变，淡淡地敲过四个字。
现实的真实已让人无“藏身之地”，干嘛到了虚拟的网络，还不能给自己留一点空间，留一点哪怕是荒唐的“放纵”？笑晚对这个一点也不幽默的男人，顿时失去了兴致。
在现实中不得不时刻绷着，到网络上，何必还这么较真。那你上网干嘛，不如就耗在现实场，保持你永远的真实。我有不真实吗？但在网上，不想刻意地真实。其实，笑晚经常感觉到，自己在网络上更接近真实的自我——怎么想就怎么说。
不过是陌生人的擦肩而过，不过是寻一份远离现实的轻快。游戏？对脑海里闪现的这两个字，笑晚不置可否：你要说是游戏，且就是吧。
前不久有个传说，说是腾讯公司聊天室准备实行实名制。聊天室顿时“炸了锅”。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打假打到网上，可想现实的假有多严重。
不过是游戏，不过是聊聊天消消食，实名有意思吗？
闹闹哄哄了一阵，腾讯始终没有发布官方层面的消息。
“你傻啊，实名制了，谁还会来这玩！”尼可被一群MM一惊一乍地问得心烦，一句话解决“争端”。
“我不喜欢游戏。对话的人连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那还聊什么？”看来，独钓者是“实名制”的钟情者。
“知道吗，只要下班，我就不愿再涉及与现实有关的一切。”笑晚也亮出她的态度。
沉默。话不投机，对话终止。
笑晚为自己生硬的态度有些歉意。毕竟这是一个律师，一个法律工作者，一个愿意真实的人。但凡追求“真实”的人，都应该是理性和有责任感的。
又是责任！笑晚不由地想起关于“男人女人”盛行的两种说法。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说的是女人在感情上的感性，重的是“听觉效应”。女人们很容易被甜蜜的话语软了心智。
“女人不坏，男人最安”，说的是男人最本质的心理欲求，但他们又希望自己妻子以外的女人都“风情万种”。男人是“视觉动物”，女人的漂亮是打动其心的第一要素。但男人终归是理性的，他们深知“养眼”不可以当饭吃，不可以过日子。
在爱情、婚姻上男女所表现出的倾向确实差之千里。绝大多数女人会为“爱”舍弃一切，倾情投入。男人可以吗？笑晚为太多情感案例中男人绝决无情的利益权衡摇头叹息。

51]

“哎，哎，老婆，又对你那些个假人动情呢！”子明坐在沙发上，抱着摇控器，边调台边冲她“喊魂”。
“嗯，我正在租个情人去动情呢！”笑晚突然有些赌气。
婚姻就是一种责任，笑晚恪守，但她更希望以情恪守。和子明这么日复一日地平淡相守、莫名冲突，日子沉闷到让她心生幻想：在网上，她也很期待有人对她示爱或愿意陪她，让她再找回“做女人”的感觉。
想什么呢，你这女人！笑晚叫停内心突然涌起并放大的“不安分”。但，不一会儿，脑子又转到了“男人”身上。
欠缺责任感的男人，风趣，调皮，眉目传情，推出的爱情大餐让人消化不良；责任感太重的男人，也有幽默也有传情，但一定是蜻蜓点水，点到为止，也让人不舒服。
在网上，笑晚愿意跟有责任感的男人“过招”，这样安全，也消解“寂寞”。寂寞。与子明，你寂寞？笑晚不由地向子明虚虚地望一眼，竟猛地有些心慌。
子明照常沉在他的夜新闻里，联合国观察员般地关注着国内国际的局势和动态。多长时间了，子明没有正眼注意过笑晚。有时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好久了，他才发现新大陆似地突然问一句，“又买了新衣？”等你很正式地准备回答时，他又转过了脸，说起其它事。
突然就会心生悲凉。自己就落魄到这么被人轻视了吗？想着曾经粘在一起说不完的话，想着曾经香软的夜夜相拥，笑晚经常出现错觉，把子明看了又看：这是那个男人吗？
记不清他们什么时候分床睡的。倒也不是分床，确切的是，子明经常抱着摇控睡在沙发上，醒一阵睡一阵。有天就睡在了儿子走后空出来的卧室。然后，就成了习惯。
也没什么特别的不适应，只是有时听着子明酣畅的呼噜声，感觉到夜的清冷。这就是传说中的寂寞吧，笑晚淡淡地怅然：因爱而寂寞？她小心地看着自己。
尼可蜻蜓点水的样子闪现在眼前。原来这个男人与MM们繁华迤逦的游刃有余、若即若离，是因为职业所为。与情无关。笑晚为自己一厢情愿的“以情说事”羞愧。想什么呢，人家不过是在工作！看MM们还是愿意围着尼可夜夜笙歌，笑晚突然心生烦乱。
因寂寞而爱？梦的衣裳左边尼可、右边旋转的木马，是寂寞生爱？笑晚很难想象一个心存责任感的人，怎么可能与他人说“爱”时，不负疚？
“不过是游戏，不过是虚拟，何必较真！”笑晚不知在跟谁赌气。
在网上呆的时间越长，被爱的声色刺激，笑晚就越希望子明能爱她，至少爱她要比爱夜新闻、NBA多一些。
“老婆，脑子被网络网坏了吧，乱七八糟的一团。居然跟电视吃醋，无聊！”子明对笑晚爱的甄别不屑一顾。
“可你明明跟电视呆在一起的时间远比我多！你根本就是不爱我了！”笑晚较起劲来，不依不饶的。
“哎哎，打住，打住，咱打住啊！爱，爱是挂在嘴的事，是拿在手上的物件？亏你还看那么多书，知那么多道理！”看电视、爱老婆，明明是不搭界的两码子事，笑晚偏偏把它们搅在一起说，简直不可理喻！子明被笑晚闹得气不打一处来。
笑晚本来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却被子明一嚷巴，又理欠了似的，把她气的，“怎么不相干，看都懒得再看一眼还说什么爱！”越想越委曲，笑晚居然眼泪汪汪的。
“好了好了，来来，现在就爱一下。”子明怕笑晚的眼泪，终于一手拿着遥控器，一手来揽笑晚。
“滚一边去，还是去抱你的摇控吧。”笑晚挣着，子明却抱紧了她。
唉，原本清清爽爽的爱，怎么就被寻常日子消磨得面目全非，是是而非了呢？笑晚看着今夜安歇于她身边的子明，又是感慨，又是恍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