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心】家,二次方(散文)
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家里所有的人都很宠爱我,但是很长的一段时间,这宠爱却并不能让我开心。
--写在前面
【一】
我们家的家庭成员很复杂,因为爸妈都是丧偶再婚。
大哥和大姐是爸爸和他前妻的孩子,二哥和二姐是妈妈和她前夫的孩子,只有我是他们俩爱情的结晶。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些,我觉得自己比哥哥姐姐们幸运了太多太多。
哥哥姐姐们都对我很好,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大哥和二哥年纪相仿,二哥很调皮,常常在大哥的书包里放蚂蚱之类的小虫子,虽然是并无恶意的恶作剧,但是每次大哥都会很生气,然后两人恶语相向,甚至大打出手。而每当此时,爸爸就会声色俱厉的训斥大哥,妈妈加以劝阻,大哥会冷冷地对着妈妈说:“不要你的假惺惺。”这时爸爸就更加的生气了。
妈妈对二哥也是很严厉的训斥,但是大哥也只是冷眼相看,甚至发出嗤之以鼻的声音。很多次,我看到二哥用满含怨恨的眼神着妈妈,任凭妈妈打骂,就是不说话。二哥没有看到,妈妈转过身那滑过脸颊的泪水。
【二】
相比哥哥们而言,大姐和二姐之间要温和得多,但是这温和中并没有太多的温情,那只是冷淡。
大姐很是心灵手巧,经常会折一些漂亮的折纸给我玩,每次我都很喜欢。但是若是二姐看见我对大姐流露出的欢喜,便会冷冷地走到一边,然后趁着大姐不在的时候问我:“萧萧,你是不是不喜欢二姐?因为二姐没有她那么会讨人欢心。”小小的我很不理解二姐的话,但是我能感觉到,二姐并不喜欢大姐。
二姐是几个孩子之中最聪明的,每次考试都是班上前几名,有一次她的班主任来家访,说:“杨雨这个孩子,以后肯定是考重点大学的料。”那时是在饭桌上,听到老师说出这句话以后,原本埋头吃饭的大哥和大姐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然后一起拿起碗筷,离开了饭桌。
我看到爸爸愠怒的神色和妈妈制止爸爸的眼神,气氛瞬间变得很凝重。老师走后,爸爸严厉地训斥了他们,我看到当时他们看二姐的眼神,冷冷的满含着敌意,让我不寒而栗。
【三】
每年的清明节那天,是大家最不高兴的时候。不光是因为那天要祭祖,会想起逝去的亲人,其实对于我来说,对先人的逝去并什么概念,因为我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但是对于爸妈和哥哥姐姐们就不同,每年的这天,他们都会陷入对逝去的爸爸和妈妈的哀痛中。
而祭祖先去大哥大姐妈妈的墓地还是先去二哥二姐爸爸的坟墓,成了他们矛盾的导火索,不管先去哪一边,都是一场不欢之行。后来,爸妈商量了一下,决定以后祭祖分头行动,爸爸带大哥大姐去他们妈妈的墓地,妈妈带二哥二姐去他们爸爸的墓地。可是我跟哪一边去又成了问题,不论我去哪一边,另一边的哥哥姐姐都会不高兴。
所以从小到大,清明节是我最讨厌的节日。
【四】
那时候家里的条件很不好,爸妈在家里种几亩薄田,要养活五个孩子,艰苦的条件可想而知。
大哥没有考上高中,便和村里人一起出去打工了。第二年,二哥中考,那时考试学校先预考,预考通过以后再参加统一的中考,还要另外再交一些补习费。二哥预考的成绩不是很好,于是妈妈便不给他补习费,让他也出去打工。
为此,爸爸和妈妈吵了一架,说妈妈不该这样对待二哥。第二天,爸爸拿着补习费的钱递给二哥,让他去学校,可是性格倔强的二哥怎么也不肯接爸爸手里的钱。第三天,二哥背上了简单的行囊,跟着村里的人一起,踏上了打工的路。
后来,二哥的班主任找到我家,询问二哥为什么不去参加补习,并且说二哥只是这一次考得不好,也许是发挥失常。按照二哥平时的成绩,考上高中是没有问题的。得知二哥已经出去打工,班主任一直摇头说可惜。
班主任走后,我看到妈妈一个人躲在房间,哭了很久。直到今天,妈妈提起这件事,都会深深的自责,说自己对不起二哥。妈妈说,她是怕大哥心里不舒服,加上二哥考得又不好,才会想到让二哥也出去打工。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想法,就改变了二哥的一生。
【五】
大姐考上了高中,妈妈做了一桌子好菜,大哥也回来了。大哥给大姐和我买了新衣服,还有好多好吃的,唯独二姐没有新衣服。大姐将好吃的送入二姐手中,被二姐手一挥落到地上,妈妈看见了,骂了二姐几句,二姐哭着跑回了房里。
第二天,我穿着大哥买的新衣服被二姐看到,她走过来瞪了我一眼,我吓得跑回房间脱掉。出来又碰到大姐和大哥,大姐穿着大哥买给她的新裙子,很漂亮。大姐问我为什么没有穿新衣服,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大哥说:“是不是我买的不好看?小丫头。”我慌忙摇头,大哥追问那是为什么,我一时语塞。
这时二姐走出来说:“就是不好看,你买的衣服谁稀罕,萧萧,以后穿哥哥给你买的新衣服。”二姐从来只叫二哥“哥哥”,二姐说,她只有一个哥哥。我看到大哥脸色很不好看,还好大姐拉着大哥走了,不然我真担心他会打二姐。
第二年二姐也考上了高中,并且比大姐的学校要好,二哥因为工作不能回家,寄了一笔钱给二姐,让她自己买礼物。二姐给爸爸妈妈买了礼物,给她自己和我买了新衣服,我们穿新衣服出来的时候,看到大姐冷冷的眼神,后来,那件衣服我没敢再穿第二次。
【六】
大姐长得很漂亮,在学校经常收到男生写给她的情书,她把这些信放在一个小小的铁盒子里,藏在床下面的最角落里。这件事除了她自己,只有我知道。
可是有一天,这个盒子不知怎么出现在了爸爸的手里,爸爸讲那些信一封封拆开散落在桌上,大姐站在爸爸身旁,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那天爸爸打了大姐,虽然用的是细小的柳枝,但是大姐哭得很伤心。妈妈上前拉住爸爸的手,却被大姐用手挡开,并说:“不用你假惺惺!”爸爸听到大姐这么说,就更加的生气,换了一根更粗的柳条。
那天晚上,大姐和二姐在房里吵架,吵得很凶,大姐说是二姐把那些信拿给爸爸的,二姐说你自己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还好意思说。她们差点打起来,爸妈听到声音跑过来,才拉开了她们。
知道了她们吵架的原委,妈妈说:“是我打扫房间扫出来的,以为不要的东西,扔到了门口的垃圾堆,不想被你爸捡回来了。”我看到此时大姐看妈妈的眼神,如果眼神能杀人,妈妈此时肯定会马上倒下。
【七】
大姐二姐都考上了大学,暑假才会回家,家里的日子逐渐安静了起来,不再充满了火药味。
过年的时候,哥哥姐姐们全部回来,都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每个人都给我买新衣服和很多好吃的。家里的习俗是大年初一那天都要穿新衣服,可是每次面对那一堆的新衣服,最让我发愁的是我到底该穿哪一件。因为我知道,不论我穿哪一件都会有人不高兴。最后,只好把每人买的穿一件在身上。所以常常那些本来是一套的衣服,我却要错开了穿,显得很是不伦不类。
年夜饭也不会很愉快,因为妈妈做的菜都是按照大哥大姐的口味做,二哥二姐心里不舒服,但是因为过年,也不会说出来。爸爸看到他们不高兴,就给他们夹菜,他们每次都把菜拨到一边,不吃,也不说话。原本年夜饭应该是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的,可是我家的年夜饭却是死气沉沉。
【八】
这样的关系一直到大姐大学毕业那年才有了转机,那年,爸爸生了一场大病。我不知道爸爸得的是什么病,我只知道那天在医院,医生说情况很严重,如果不是及时送到了医院,后果不堪设想。
大哥大姐在第三天回到了家,然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他们到达病房的时候,妈妈已经三天两夜没合眼。护士看到他们来了,说:“让你妈赶快回去休息吧,再这么撑下去,只怕她也要住院了。”这时我听到大哥叫了一声“妈”,然后让大姐把妈妈送回了家。
二哥二姐回来了,是妈妈打电话叫他们回来的。他们到家的时候,大姐正在和妈妈一起炖给爸爸的鸡汤,妈妈在试味道,大姐在吹炉火,一边吹一边问:“妈,火候够了没?”那一次,二哥二姐第一次见到大姐没有翻白眼。
爸爸出院那天,大哥大姐让妈妈和他们一起去接,妈妈叫二哥二姐一起去,他们没有说话,大哥说:“一家人,就一起去嘛!”这一次,二哥没有说什么,然后我们一大家人一起出现在了医院门口。
到达病房的时候,负责爸爸病房的护士看着我们笑着说:“叔叔你可真幸福,这么多儿女都那么孝顺,这一大家子真是让人羡慕。”
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我看到哥哥姐姐们都低着头笑了。
【九】
去年过年的时候,爸爸说要拍全家福,我们都很赞同。
把二叔家的堂哥叫过来做摄影师,大哥二哥搬出两张椅子放在中间,我蹲在爸妈前面,大姐二姐站在后面的中间,大哥二哥站在两边。随着堂哥的一声“茄子”,我们的笑容在此刻定格。
照片洗出来,我突发奇想说:“我们给这张相片取个名字吧!”妈妈说:“全家福就全家福嘛,还取什么别的名字。”这时爸爸问二姐:“杨雨,家里就你最聪明,你就给咱这全家福取个特别的名字吧!”
二姐想了一下,说:“那就叫‘家,二次方’吧!”
二姐话音一落,我们一大家人相视而笑。
那天的阳光,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