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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南散文】金陵十二钗 史湘云


作者:依湄湄 举人,3785.7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5955发表时间:2012-04-27 21:43:52

红学大家周汝昌先生最喜爱的红楼女儿就是史湘云了,不知道周先生为什么就喜爱了史大妹妹,做了那么那么多的研究,就是想要证明史湘云是《红楼梦》的真正的女主角,是贾宝玉最爱的人(我总觉得周老先生有些矫枉过正了似的,因为果然说到男女之爱,贾宝玉的心里只有林黛玉一个人,旁的人,或者能够引起他偶尔的心泛涟漪,到底不是男女之爱)。周先生自己爱史湘云就猜测曹雪芹也会将史大妹妹当作那一个最难求的知心,这有些越俎代庖了,我觉得。史湘云,无论如何不是《红楼梦》里的第一女主角,至少流传于世的没有争议的作者是曹雪芹的前80回里头她不是女主角,不过是主要角色之一,当然,是很主要的主要角色,就好像在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的时候,警幻仙姑给他介绍认识了四位仙姑:痴梦仙姑、钟情大士、引愁金女、度恨菩提,而根据红学家们的考证,这四位仙姑其实就是大观园里头的四位姑娘,——黛玉、湘云、宝钗、妙玉,她们四个是贾宝玉一生当中最重要的四位女子,是他心目当中最敬重倾慕的女子,也是整本《红楼梦》最主要的四个女性角色。当然,我不懂得红学,自然不知道这里头的玄机,但是,既然有这样的研究成果,也足以说明史湘云到底是很重要的一个红楼女儿了。
  
   《红楼梦》里头,史湘云是比较特殊的一个,起码她的出场就比任何一个女孩子都来得突兀,她的出现就是一句话:“且说宝玉正和宝钗顽笑,忽见人说:“史大姑娘来了。”【蒙戚双】妙极!凡宝玉、宝钗正闲相遇时,非黛玉来即湘云来,是恐泄漏文章之精华也。若不如此,则宝玉久坐忘情,必被宝卿见弃,杜绝后文成其夫妇时无可谈旧之情,有何趣味哉!宝玉听了,抬身就走。……”史湘云就这样跳进了读者的眼睛里了,完全没有任何铺垫。记得我第一次读《红楼梦》的时候对这一个突然出现的人物感觉很有些奇怪,不知道哪里就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姑娘来了,竟还跟林黛玉有了一次小小的不愉快,——她快人快语的一句“到像林妹妹的模样儿”惹得林黛玉极为恼火(也是的呀,过去,唱戏的女孩子属于下层社会,不能够入流的。),也让想在两个人之间充当和事佬的贾宝玉犹如钻进了风箱的老鼠一样受了夹板气。不过,史湘云到底是被我记住了,这样一个心直口快,无有不可说之事的女孩子。当然,按照周汝昌老先生的说法就是史湘云是全然没有心机却有心田的女儿,是最可爱的女孩子。我不懂得“心田”是什么意思,周先生说“心田是性情善恶、厚薄、仁忍……心机是智巧、诚伪、奸狡……湘云只用心田,不动心机。宝钗心机多余心田。黛玉心机很少,略同湘云,但心田不如湘云光风霁月,阔大宽宏。凤姐心机多余心田,浑厚老成不如宝钗,锋芒过露,盘算过清。……”我始终没有怎么明白“心田”的意思,不过到底又知道了一点,——史湘云是磊落光明的女孩子,当然,又有些没心没肺的感觉,就好像曾经看见有人这样评说史湘云:“史湘云是有些十三点的傻丫头。”这评说简直糟糕透了,我想TA是没有怎么看懂曹雪芹先生的《红楼梦》,——史湘云再怎么心直口快,终究不是幼稚可笑的十三点。尽管曹先生给她的是一个‘憨’字,但总也是“娇憨”而不是“憨大”的意思。
  
   “娇憨”的史湘云是自然之子,有人这样说。当然,这样人是最可爱的,——她们最是纯洁透明的人,是真正的“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史湘云自己说自己是“真名士”,读者和红学家们也认为她是大观园里头最具魏晋名士风格的女子,但凡这样的女子多少有些不羁的,就好像史湘云可以“腥膻大吃大嚼”的围着火炉子吃烧烤,完全不顾及大户人家女儿该应有的端庄娴静的美好形象。当然,这样的女孩子是有几分男儿气的,在“琉璃世界白雪红梅 脂粉香娃割腥啖膻”的49回,大观园里的女孩子们,包括那一个略微有些“娘”的贾宝玉,为了赏雪一水儿的都穿着大红色的斗篷、鹤氅(有三个例外:李纨、薛宝钗、邢岫烟),惟独史湘云很“另类”,看见她外边穿的,林黛玉首先就笑道:“你们瞧瞧,孙行者来了。他一般的也拿着雪褂子,故意妆出一个小骚鞑子来。”再看里边的,众人就都笑了:“偏他只爱打扮成个小子的样儿,原比他打扮女孩儿更俏丽些。”果然放她到如今的世界,就真的是时尚中人了,——当今,可是中性风所向披靡的呀。我想,史湘云的中性风跟李宇春的中性风应该有得一拼的吧?尽管此中性风非彼中性风,到底又都有些“小子的样儿”的。中性风格的女孩子往往具备几分侠女的味道,大观园里的史湘云就最接近侠女的典型,就好像她为邢岫烟打抱不平,林黛玉笑她“你又充什么荆轲聂政?“当然,做侠女的首要条件是这个女孩子必须要无情,至少也是情窦未开的,不然,只身闯荡江湖,要是多情起来那还得了。史湘云呢,也不知道她是属于无情呢还是属于情窦未开呢?不好判断,尽管她的曲子这样唱:“幸生来,英雄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这样的史湘云自然就有了做侠女的基础了,当然,她果然做的话,我想也会做的很成功吧?她先天的条件应该很不错,——身材很好,按照时下审美的标准来看。
  
   在如今,果然一个女孩子眉清目秀就会有人说她“古典美”,不知道古典美是怎么定义的。曹雪芹的美学造诣很深,很懂得审阅女子的美,他写薛宝钗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但似乎当今也有这样的女子的。至于林黛玉的“两湾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则比较写意了,要让人自己想象的。其他的红楼女儿都有面貌的描写,例如王熙凤:“……一双丹凤三角眼,两湾柳叶吊梢眉。身材窈窕,体格风骚,……。”简直浓墨重彩。贾府三艳也各有面貌的描写,以探春为例:“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顾盼神飞……”都很具象。史湘云,不知道曹雪芹是不是忘记了,反正前80回的《红楼梦》里没有她的面貌的描写,只除了62回“憨湘云醉眠芍药裀”有“慢起秋波”四个字,以及21回“一湾雪白的膀子掠于被外”,——只有眼睛和皮肤很白,其他的全不知道。当然了,越神秘就越吸引人,或者,这是曹雪芹的匠心独到之处,——已经有了难分高下的林黛玉跟薛宝钗了,果然非要再来一个史湘云,搞一个什么三足鼎立自然很难写得不落俗套,那么就索性不写,由看书的人自己去想,否则,怎么都会被那两个比下去。史湘云的美是要读者自己想象的,这也真的难煞了人了,尽管她有着“蜂腰猿背,鹤势螂型”的长腿的细高个子,反倒是比较符合如今时髦的骨感美人,不是说好身材也是上帝的厚爱的嚜?史湘云果然是很具有现代标准的美女,尽管从来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模样儿。
  
   当然,要闯荡江湖就须得有一副好脑筋,否则容易就会掉了小命。史湘云也不是一般的聪明,她是冰雪聪明的。过去的大家子内部也是深不可测的,复杂程度不比江湖浅。大家子里的姑娘怎么会不知道?果然是个傻丫头就不会说出这一番话了:“你除了在老太太跟前,就往园子里来,这两处只管顽笑吃嗑,到了太太屋里,若太太在屋里,只管合太太说笑,多坐一会无妨。若太太不在屋里,你可别进去,那屋里人多心坏,都是要害咱们的。”这话让宝钗直叹:“说你没心,却又有心,虽然有心,到底嘴太直了。”史湘云绝对有一双洞察复杂环境的慧眼睛的。有这样慧眼的人怎么可能不是聪慧的女孩儿?不过就是薛宝钗说的,她就是嘴太直了。或者,日后她的不幸多半也有“大嘴巴”的原因吧?毕竟,“禍从口出”嘛。平素说话“秃噜”习惯了,总难保什么关键的时候不小心,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保持高度紧张状态的,不是嚜?
  
   史湘云是极爱说话的,这好像跟大多数的大舌头的人不大一样,或者,她的声音很好听,不然也不会是“娇音”。所以,尽管是个“咬舌子”也不过是分不清“爱二”而已。在大观园里住在宝钗的蘅芜苑,天天给香菱改诗,没昼没夜的高谈阔论,以至于宝钗半真半假的说她:“我实在的聒噪的受不得了,……偏又添了你这么个话口袋子,……”可见史湘云的话多,饶是最能够忍受他人的宝姐姐都受不得了,也是真的让人挠头呢。况且,有老话说得好“言多必失”,话太多了保不齐哪一句就说错了。林黛玉被她激怒过就不提了,贾宝玉不也因为史湘云说了一句:“……你就不愿意读书,去考举人进士的,也该常会会这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讲,学些仕途经济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日后也有个朋友……”而立刻就不客气的谢客了嚜?“姑娘请别的姐妹屋里坐坐去,我这里仔细赃了你知经济学问的!”并说这些是“混账话”。当然,有红学家们说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结果,——史湘云跟薛宝钗走的太近了,难免受她的影响就鹦鹉学舌了,继而有人说这是史湘云不成熟的表现,有些个拎不清。我倒宁可认为这是史湘云话太多的结果,如果不那么爱说话,或者她也不会惹得别人不喜欢。当然,话多也说明了一点,——史湘云是很有些个才气的女孩子,否则,也不会有胆子总高谈阔论了。
  
   大观园里,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的才情可说是三足鼎立的,都在诗社里的诗词“比赛”中得过第一名。史湘云是在“咏白海棠”的时候夺魁的,尽管她是后来的,但她的两首诗让众人叹服不已,都说:“这个不枉作了海棠社,真该起这海棠社了。”日后她也写过清新的小令《如梦令》,在芦雪广联诗时以一敌三的抗衡三大才女,——林黛玉、薛宝钗、薛宝琴,倒也没有败下阵来,也实在是满腹才情的。我最喜欢的一段是中秋夜她与林黛玉两个人在凹晶馆对月联诗一节,又真的心疼两个孤女,或者,正如林黛玉说的吧?“就连老太太、太太以至宝玉、探丫头等人,无论事大事小,有理无理,其不能各随其心者,同一理也,何况你我旅居客寄之人!”是的呀,她们两个是寄人篱下的,怎不让人心疼?孤女很多时候是要做活计的,即便她是生长在富贵之家。史湘云就做得一手好活计,袭人拜托她为贾宝玉做鞋,说“我们这屋里针线,是不要那些针在线的人做的。”可见得贾宝玉的挑剔。当然,袭人所以请史湘云做也定是因为她的女红极好,怎么能够不好呢?每每做到夜半,“在家里三更半夜的做呢”,——可怜的史大妹妹!竟然还不如贾府的一个大丫头清闲。当然,这样的女孩子或者日后成了家也是能够操持家务的一把好手吧?所以有人说娶太太史湘云是最佳人选,但更多男人更愿意她做妹妹,好好疼她爱护她,当然,她也是那样有情趣的女孩子,会给人带来无限的欢笑的呢……
  
  
   又:附“咏白海棠”和诗。
   其 一
   神仙昨夜降都门,【己双】落想便新奇,不落俗套。种得蓝田玉一盆。【己双】好。盆字押得更稳,总不落彼三套。【蒙戚双】押得稳。
   自是霜娥偏爱冷,【己双】又不脱自己将来形景。非关倩女亦离魂。
   秋阴捧出何方雪,【己双】拍案叫绝!压倒群芳,在此一句。雨渍添来隔宿痕。
   却喜诗人吟不倦,启令寂寞度朝昏。【己双】真好。
  
   其 二
   蘅芷阶通萝薜门,也宜墙角也宜盆。
   花因喜洁难寻偶,【蒙双】更好。人为悲秋易断魂。
   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
   幽情欲向嫦娥诉,无奈虚廊夜色昏。【庚双】二首真可压卷。○诗是好诗,文是奇奇怪怪之文,总令人想不到忽有二首末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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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本文行文与前两篇有关林、薛的文章,似略有不同,倒有些戏说的欢快笔调,这与要分析的史湘云的性格是暗合的。在《红楼梦》“千红一窟,万艳同杯”的悲情氛围中,史湘云的出现总能给大观园的园内世界带来笑声。曹雪芹的确是中国古典文学艺术的集大成者,描情状物、塑造形象自然高明,其笔下的人物,哪怕是一个小人物,也一样独到传神。更何况是其重点描述的十二金钗之一的史湘云呢?正册、副册、又副册里,对哪一位的描述都不会给人雷同之感的。这当然是曹公笔法精妙之必然。世人读红之后,津津乐道于人物形象,丝丝纠缠于人物分析,大概也正中曹公下怀的,这也正是曹公的高明和成功之处。现代作家谁要是塑造一群人物形象,能让读者自觉陷入因人物形象而起的执拗争论,那他一定心里乐开了花,然后对一群读者暗自高兴:你们终于中计了!其实人物形象,无论其如何变化、灵动和丰满,其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那当然是作者精心安排的,都是作者的代言人,是作者表达自己的工具。《红楼梦》中的众多人物形象也绝不会例外,他们的出现、活动和命运怎能逃得了曹雪芹的安排。所以,我们在欣赏和分析人物形象时,当然不能忽视站在众多人物形象背后的作者,要考虑作者究竟要通过这些人物形象想表达什么。依湄湄从《红楼梦》外的研究者对史湘云的评述,到《红楼梦》内对史湘云的刻画,把散乱的描写和记述集中起来,再度为读者提供了一次多角度地认识和理解史湘云这一角色的机会,并能引发读者进一步解读和研究《红楼梦》这一名著的兴趣,这与红学研究与发展是有益的。感谢并问好作者,倾情推荐。【编辑:雨泉听雨】【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204282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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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雨泉听雨        2012-04-27 21:51:19
  关于金麒麟,也是与史湘云密切相关的一条暗线,它对史湘云的命运是起暗示作用的。偶而想到,一点儿浅见。
回复1 楼        文友:依湄湄        2012-04-28 09:13:19
  太多人寫過金麒麟了,大家也都知道這一隻金麒麟是曹雪芹設計的一個‘大陷阱’,關乎史湘雲的後半生的,但是真稿沒有了,任是什麼都不過是猜測,我才有限,無意碰觸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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