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素面朝天
被窗格割划齐整的阳光落在写满公式的一沓试卷上。明晃晃的夏季,头顶“呼啦”作响的电风扇,窗外叫破沉闷的蝉鸣,荧光笔划掉的为数不多的日子,一抬头就能撞见的一整块黑板的生物讲解……
素面朝天,孜葶孜葶,你可听见它们靠岸的声音?
晚自习结束后都要穿过的秀水大道,黑白格子短袖衬衫,单肩挎包里装得满满的复习资料和喝了大半的饮料。那个时候就是这么想着,一头扎进理想的国度,想去看看,看看并不熟知的天空。
密密麻麻,红线纵横、干净的错题本扉页,印象中你用笔端抵着下嘴唇只是安静的想,最后小心翼翼地写下“夜深”两个字,在芳姐的课上小声对我说,这是周弼的一首诗的题目,读它的时候把我感动得眼泪哗哗的。我看了一眼讲台上正分析遗传基因显隐性题目的芳姐,说,还好我这章学得不错,你继续。
真没诚意,写下来你自己看吧。
“虚堂人静不闻更,独坐书床对夜灯。门外不知春雪霁,半峰残月一溪冰。”
见我不说话,你眼神垂下来,解释说,作者说的是我独坐书床,挑灯夜读,在这安静的夜里连打更声都没有听到,门外,不知什么时候,春雪已经停了,远望天空,一弯残月挂在半山,近看门前,一湾流水悄然成冰。你看这人多勤奋呀,这种精神忒动人了,不认为么?
我用力点头,并说,这放到今天那必须是高三学子的榜样,比雷锋还雷锋,比锥刺股还刺股,比舒拓胖子说的亮剑精神还亮剑……
其实想说,那是怎样一个单薄的灵魂,又用怎样的字句才能将这份执着赋予此般美好和澄澈,记起的是一段话,那些错把倾诉冲动当作创作才华的无知年生,在兵荒马乱的晚自习上,在熄灯的宿舍里,我们总是在一堆堆耀武扬威的习题和试卷的缝隙间,在应急灯渐渐微弱下去的光线中,一手撑着深不可测的夜,一手写下无处倾诉的话。
这样一份心情跨过近千年的岁月与灵魂碰撞,一曲功名荣归故里,当我们背着理想一直走,会不会还记得有过这样的时候,沉静着的,素年锦时里的一纸忧伤。
那个时候,你大概不会想到,这首诗被我反反复复用在每一个笔记本的扉页。
也就是那一年,高考完最后一天你去到教室换掉最后一张高考倒计时牌,并在讲桌前拿起粉笔,在倒计时牌的背后写上:这一次,真的要走了呢……
理想被你举得高高的,却挤下了悬在上头的微凉,我说,那天你写的那首诗我读到的就是这个……
站在我旁边,你忽然低下头,刘海遮住了你的眉目,只是说,那你说,毕业后,好朋友是不是都要走散的?
那么懂事的你,在那晚的聚餐上被酒水呛到,然后拼命抹眼泪,可是你喉咙发出隐忍的声音没有骗住大家。
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背着双肩包开始四处旅游,写一些旅行日志,经历过人流里鼎沸的恋恋不舍与义无反顾,再长大一点,你还会想起这首诗,还会有人问,这诗感觉不错,谁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