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散文】悼项君
一个朋友去世了。4月26日晚,接到他死去的消息,我还在成都……我和他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我给他的夫人去了电话,寄托了我的哀悼。他姓项,是我在外语学校时的同学,那时,我们都还是十三四岁的孩子。
为逝者讳,且称他“项君”吧。
外语学校在当时是名符其实的贵族学校,入校就读的多是西北局省市领导的子弟,到了我们那一届,学校开始在工农子弟中招生了,我,还有项君,就这样成了同学,那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文革之前。
同样的工人家庭的孩子,很快,我俩便自然地交好了起来,而且,我俩的家又近,我在东门里,他住在东门外,便在每个周六结伴回家……学校在北郊,我们住校。不久,后来,文革了。再后来,下乡了。六九年四月下乡,原本说好的同去关中西部渭北的麟游,行李都扎捆在一起了……我父母坚决反对,说那地方水硬惹大脖子病。结果,他和班上的大多数同学去了,我插队回了老家蓝田。
再后来,我当兵走了,他听说被招工进了宝鸡的一个国防厂。他留在了宝鸡,成了家。
之后三十多年,他于我,我于他,毫无联系,只是偶尔听在西安的同学提起他和被招进宝鸡的其他人……印象便很是模糊,直到几年前,一个同学的孩子结婚,我去了,他也去了......他还是那个样子,大方脸,宽腮帮,鱼泡着眼,探着头眯着眼看人,白眼珠多,黑眼珠少,他从小近视,却不常戴眼镜。就在那次,宴会结束后,我邀他来家,项君来了,并没有吃晚饭,他说要赶火车回宝鸡。走时,写了一个QQ号给我并要走了我的博客地址,他说喜欢我的文字。那天说了些什么,回想起来,依旧很模糊:他说他们的那个厂,叫什么信箱,他说他做了领导,什么科长,搞材料采购……后来,他愤愤地说“不干了!”,内退,因为……
几天后,他在网上呼我“加好友”,在那个QQ上我见到了他的家庭的生活照,老老小小的很齐整很幸福的一家人。他看没看我的博客,我不知道。
去年年底项君的儿子结婚,婚礼办在西安的灞桥,因为女方供职的单位和娘家在灞桥,我们同学去了七八个人,一是地方偏僻,二是本来在西安的同学就不多,我又见到了他。那天,他很兴奋……在同学的鼓噪下,他喝醉了。我纳闷,项君的孩子怎么才结婚?我没问,他没说。项君比我大一岁。
今年春节,初六,我做东,请一些同学吃饭,也给项君发了邀请短信,很快,他来了电话,说:抱歉,有病……
才两个月,他竟去了。
得到消息,我一夜难眠,想到我们小的时候,我到他家玩,他来我家玩,我借书给他看,他借书给我看……我见到过项君的姐姐带着他一起糊火柴盒。项君小时坎坷,家里生活艰难,生父去世,母亲改嫁,他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他一直呼继父为“叔”,他对弟弟很好,我们玩时项君总带着自己的弟弟……记得,项君的家在一个老式的大宅院里,木结构的房,青石的地,几进的院落,深幽,居住的人家却多且杂,大院的门后立着一面砖砌的照壁,街坊有牌楼,左右坐着一对好大好大的石狮子……只是那院那街那牌楼那一对石狮子斑驳败落得消沉,在我少年的印象里。
自从我和项君在十六岁分手,我就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叫“长乐坊”的街,那是唐时留下的名字。如今,我俩六十了,他死了,我还活着……
天明,我想为项君写一篇悼文,惆怅良久,也只写下这样的两句:垂首堪忆,英俊往年;落笔难书,音容昨日……便搁笔至今。
2012-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