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月的春天就像情窦初绽的少女，美艳而妖娆，春风已吹开百花，燕子正痴恋着绿杨，就在这如诗如画的季节里，一对充满朝气又溢满才气的靓男俊女坐在了通往乾陵的长途汽车上。
　　 “余音，你今天的装束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你也不赖呵，绿色的T恤配乳白色休闲裤，给人的感觉清爽而自由，沉稳而庄重。”
　　 “好你一张利嘴，我在你面前真有上点自惭形秽了。”
　　 说话的时候，黎江的眼始终是微笑着望着余音，她今天特地穿了一件桃红色“一”字欲T恤衫，一条纯白休闲裤，一双“安踏”旅游鞋，黑色的双肩挎包背在身后，随意的长发披在肩头，黎江感觉自己面前坐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株横空出世的荷花，清新而高雅，脱俗而灿烂。?
　　 此时，这辆车正平稳地行驶在渭北平原那宽阔我“312”国道上，窗外碧绿的麦田一望无际，各种果树的枝叶自由地伸展花儿争奇斗艳。使得坐在车上的余音目不暇接，用手轻轻拉开了车窗，随即一股春风夹杂着花的香、草的香、麦苗的香扑了进来，直渗人的心底，而余音那秀美的长发也跟着风儿飞了起来，正好很调皮很有节奏地撩过黎江那大大的眼、高高的鼻和厚厚的唇……黎江将身子轻轻靠在了椅背上，微微闭上了眼睛，还是用心灵感应着瞬间的默契吧！
　　 “哎，你说咱们晚上能返回来吗？”余音担心地问道：
　　 “怎么，我又不是人贩子，害怕我把你卖了不成？”
　　 “怕，怕就不来了，就算你是人贩子要卖我，我也会帮你钱的，我这人，心直口快，从不害人，也从不防人，总觉得人生在世就应该作一个好人，应该做一些好事，如果有人真要卖我，我也只好认栽了。谁让我把小人当成君子呢？”
　　 “如果我真像余音小姐想像那么可怕，那么我做人可就是太失败了。”
　　 “何止是失败，简直是糟糕透顶。”余音再补上一句。
　　 “既然如此，余大小姐又哪来的胆量和勇气赴我这小人的约会呢？”
　　 一句话问得余音脸胀得通红。是呵，她扪心自问，她凭什么就赴了黎江的乾陵之约呢，是信任、是好奇、是仅仅想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散散心、还是对眼前的这个人怀有一各非份的幻想，渴望走进他的心中，的确，这次出门她向父母亲撒了一个大大的慌，她很清楚她喜欢黎江，喜欢和黎江在一起的谈话气氛，相互间的玩笑、讥讽都暗隐着一种和谐和默契，闪动着一丝风趣和欢愉，这种感觉始终在余音的心底暗暗地涌动，但她不能明说，便道：
　　 “我之所以选黎大记者同游乾陵，只不过是为了捡一个免费的导游。”黎江听后嘿嘿一乐：
　　 “原来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呵，不过给别人当导游，我可以免费，给你余音呵，顶多也只能打五折。”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余音的目光又缓缓地投向了窗外。隐隐的已看到了梁山的轮廓，快呵，就快到了乾陵了，可黎江他可是沉得比梁山还深呵，他这次挥师北上，单单是为了我一个小小的余音呢？还是为了瞻仰那位躺了几千年的匡世奇女子武媚的陵寝？?
　　
　　
　　 当他俩兴冲冲来到乾陵的脚下，余音不禁一声惊叹：“好一座蓬莱仙山。”正欲抬脚下去，便听黎江说道：
　　 “一会儿上到墓口，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就算作老师给学生布置的一份作业吧。”
　　 余音笑道：“那如果我得了满分，你给我奖励什么？”
　　 “暂时保密。”黎江诡秘地笑笑，顺手打开了他胸前的摄像机，向着余音道：
　　 “请吧，亘古的陵园等待着你的涉足与赏光。”
　　 他们拾阶而上，边走边看着周围的风景，陵山上到处是蓊郁碧翠的苍松翠柏，其间开满了各种不知名的小花，红的、粉的、紫的、争奇斗艳，仿佛在向所有的游人努力炫耀着自己的芳容，当余音看到司马道两旁矗立的十对石人时，惊奇地问：
　　 “哎，你看他们的装扮是文官呢，还是武将？”
　　 “哦，其实，这并不矛盾，因为武皇平生最欣赏文武全才的人，希望他们既要有文官的儒雅，又要有武士的威严，所以这些守陵的卫士头上戴的是文官的帽子，手中握的却是武士宝剑。这样解说，还可以吧。”
　　 “I see.I see（我明白了）。还说得过去，那请问黎大记者，这些石像为什么都没有了头呢？”
　　 “哦，你看这就是有名的六十一宾王像。传说有个名曰：阿史那元庆的石人。他的儿子阿史那石明，对父亲石像拱手恭立于一个女人的陵前大为不满，就扮作成喇嘛，窜入乾陵一带造谣煸动百姓，人们就纷纷冲上乾陵，砸去石像的头，从此陵上的那些宾五石人都变成了无头石像。”
　　 “你简直是天才的作家，传说加上你的虚构，石像被毁的事件就好像是发生在昨天。”
　　 “传说毕竟是传说，也可能是地震，也可能是战争，这儿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可惜呵，我们看不到这六十一宾王像的真实面目了。”
　　 “也许这是一种残缺的美，就像断臂女神维纳斯，维其如此，才令人们对此充满了无尽的好奇和向往。”
　　 “我不喜欢这种残缺的美，我喜欢完美的美，美得无可挑剔，美得无懈可击。”
　　 余音的表情深沉而专注，忽然间她感到黎江摄像机的镜头正对着她的脸庞，便道：
　　 “怎么，像我这样的人也能作风景的配衬吗？”
　　 “哦，不，我正在拍那西座峰顶上的阙楼，而你的身影正好挡住了我的视线。”
　　 余音赶忙绕到黎江的身后，顺着摄像机的镜头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两座魏峨入云的阙楼，耸立在两座馒头似的山峰上，异常的雄伟壮观便道：?
　　 “它应该是起着烽火台的作用吧！”
　　 “哦，是，不过那是后人给补建上去的，关于这个陵山还有更浪漫更夸张的描述，有人说远望乾陵就像一个仰卧于天地间的睡美人，北面的主峰就是她微微仰起的聪惠的头颅，流动的白云是她飘飞的长发，而那两座阙楼下的小山，就像她胸前隆起的丰腆的乳峰，也许只有武媚那样的奇女子才有这样大胆而狂放的奇思妙想。”
　　 听着黎江那动情的述说，余音感到自己的脸微微有点发红，便低下了头附和道：
　　 “是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么她的无字碑，可否是她又在故弄玄虚了？”
　　 “说起无字碑，后人有四种说法，第一种是武皇觉得自己的功高盖世，岂是一方石碑所能说完；第二种是武皇很有自知之明，功过留于后人评说；第三种是武皇死后，中宗李显为其立碑，但不知是为其建立大周而颂，还是为窃取李唐江山而贬，为难之际，干脆一字不留；这第四种说法呢，是武媚为自己心爱的男子李君羡所立。因为无从向世人昭示自己的爱情，只能用无字碑留作永恒的纪念。”
　　 “那么，这第四种说法就只能算作武媚的裴哀了。因为她没有嫁给自己最爱的人。”
　　 “因为她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女人，作为一国之君她注定要放弃自己的友情、亲情乃至爱情。”
　　 “可无论她当年是怎样得辉煌和至高无上，我都不羡慕她，今生今世，我一定要嫁给一个最爱我和我最爱的人。”
　　 余音的神情是那样得庄重，口气是那样得坚决，风儿吹动着她长长的乌发在肩头飞舞。猛然，黎江迅速按动快门的同时，嘴里喊着“别动”。将这美丽的瞬间和那句爱情的宣言在这座迷幻的无字碑前留下了永久的纪念。
　　 ?
　　
　　 他们俩夹杂在游人的中间，继续沿着司马道走向陵园的墓口。
　　 余音又开口了。
　　 “你注意到了没有，刚才你讲解的时刻，有好几个游客扔掉了自己的导游，都跟随在你的身后洗耳恭听呢。看来，你不仅是个天才的作家，还是一个天才的导游，语言优美，描述生动，声音特有磁性，特像配音演员童自荣，浑身悠扬。”
　　 “真的吗？我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黎江很认真地望着余音，等待她的回答，哪知余音却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既然对乾陵的一景一物、一石一马、一草一花都那么熟悉，为什么还要来这儿采风呢？”
　　 “我喜欢这儿，喜欢平坦宽阔充满谜幻传说的渭北平原，尤其是乾陵，每来一次，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比如，这儿秋季为什么会出现蝴蝶群，冬天落冰雹的时候偏偏避过了陵园，还有就是永泰公主墓里为什么有墓无尸。这些奇怪的现象更有助于我们来探究天文、地理及久远的历史，郭沫若曾认为武皇的墓里可能藏有王羲之的真迹《兰亭序》，一位专家说乾陵地宫内最少藏有500吨文物，其中金银祭器若作为硬通货币最少能拉动今年国民产值的一个百分点。”
　　 “原来，这里真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啊！”
　　 “可惜，这座陵墓至今没有人能打开，也没有敢打开。”
　　 “为什么？”
　　 黎江正欲开口，突然看见从陵峰的山道上跑下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马上坐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那女子穿一身米黄色运动装，白色的遮阳帽后甩一袭长长的马尾辫，咖啡色太阳镜架在一张红润娟秀的脸上，旁边还有一位跟着马一起跑下陵峰的小少年，正好停在了黎江和余音的面前，谁知那马上的女子欢喜地叫道：
　　 “黎江，果真是你呵，远远的我就看着像。”
　　 边说边从马背上下来，摘下了太阳镜：
　　 “怎么，不认识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呵。”
　　 “就算我忘记了全班所有的同学，但我还是能叫出你大小姐的名字：尹——天——姿。”
　　 黎江惊喜万分，他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分别了将近十年的高中同学，两人情不自禁地将手握在了一起，尹天姿凑向黎江前小声说：
　　 “那位是夫人吧！”
　　 “哦，不是。”黎江急忙答道：“一位朋友。”
　　 尹天姿会心地笑了。
　　 “黎江，过得挺滋润吧，连女朋友都这么漂亮。”
　　 没等黎江开口，尹天姿把目光转向了余音：
　　 “你好，我是黎江的高中同学，尹天姿。”
　　 “你好，我叫余音。”
　　 “哦，黎江，你的眼光不错吧，不但人长得清秀，连名字也这么富有诗意，清澈婉转，余音绕梁呵！”
　　 “天姿，你判断任何事物都是先入为主，你还没问清楚……”黎江胀红着脸阻止道：
　　 “有什么清楚不清楚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过余音，我告诫你呵，可得把黎江抓牢呵，中间自古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是才子，必风流’”。
　　 黎江和余音被这位突然从陵峰上冒出来的女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搅和后，都显得有点拘紧和不安，黎江真为难了，告诉天姿说：“她不是我女朋友。”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不是女朋友你凭什么带人家一个女孩子来这么远的地方，干脆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至于余音会怎么想，眼下他可是顾不了那么多了，等会儿再跟她解释，可解释什么呢？怎么解释呢？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还是听天由命吧！
　　 “哦，我不打扰你们的兴致了，你们去峰顶看看吧，不过一点钟我在乾陵宾馆恭候二位，共进午餐，我作东，黎江咱们好好聊聊，两个小时够了吧，足够你们从峰顶返回。”
　　 黎江把脸转达向了余音，意在征求她的意见。
　　 “黎江，该不会还没结婚就重色轻友吧，我会在宾馆一直等下去。等——你——等——到——我——心痛。”
　　 天姿故意扬了扬眉毛，拉长了嗓音，看着余音，哪知余音向天姿灿然地一笑：“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天姿走后，他俩继续默默地前行，可谁也不说一句话，谁也不提起刚才的任何一个字，而从他们身边不断地有拉马的人气喘吁吁地跑过，黎江总觉得余音会质问他，责怪他，甚至会讥讽他，可相反，余音仿佛从一只欢快的小鸟变成了漠西河的河水，悄悄地跟在身后一言不发，他不安地扭过头，却看见有两行晶莹的泪珠从余音那光洁的脸颊上滚落了下来。
　　
　　
　　 黎江轻轻走到了余音的身边，关切地问：
　　 “余音，是不是因为刚才天姿的话……”
　　 “不知者不为过嘛。”余音遮掩道：
　　 “是不是因为我刚才没有向她说清楚，而令你难堪了。”
　　 “我才不会那么小肚鸡肠呢，别人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我才无所谓呢！”
　　 “那我就想不出你为什么事而伤心呢？”
　　 “黎江，你看看那些骑马观光的游客，再看看这些来回奔跑在峰道上的马夫，我不相信以解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黎大记者会无动于衷。”?
　　 “原来，你是触景生情呵。”
　　 “我只是觉得这些拉马的人太辛苦了，他们跟着马跑上跑下，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年老的约有六十多岁，年少的大约只有十三、四岁，一天在这陵峰上跑上几个来回，真够他们受的。”
　　 “世界就是这么的不公平，正因为存在着不公平，人们才会不断地去拼搏、去竞争，从而推进历史的浪潮滚滚地流动。”
　　 “哎，人类虽然是万物之灵长，可比起浩渺的宇宙却又显得是多么的微不足道。”余音仍然是副很忧郁的样子。
　　 “好了，别伤感了，你看咱们已上到峰顶了。”
　　 黎江欢快地说道，余音紧走几步在一块大大的岩石坐了下来，望着远处的风景，略有所思，而黎江则站在余音的身后脱口而出。?
　　 “巍巍梁山，北倚群峰，南临广壤，东望九宗，西接翠屏，雄伟峭拔、气势宏伟、古柏苍天。漠谷绕其西，泔河环其东。环境优雅，气氛肃穆……”
　　 余音扭头看时，脸上露出一幅惊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