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文集韵】无心的突破
忽然意识到自己写字有一个潜在的习惯:一沓簇新的稿纸却只是用背面,而且密密麻麻、决不一字一格,前一行的笔划经常冒犯到下一行;尽管如此,通篇布局却还规范甚至美观,而那旁逸斜出的笔画反而使整页愈加生动。
也曾试着规规矩矩填字,写出来也算漂亮,但总是透着拘谨、透着客气,像是去赴一个陌生的约会,施展不开亲切和洒脱。
一直没有考虑过为什么要这么做,似乎这是一种天经地义,没有“为什么”可问,更不必思考和探询。直到有一天忽然福至心灵,看着手边码好的文字,猛然顿悟:这原本也许是种突破,潜意识里对程式或规矩的抗拒。
仔细想想莫不如此,生活中有不少约定俗成我们未必同意,但我们不得不同意。可是,我们渴望以自己的方式去完成,让心灵在勉强之外获得安慰和平衡,以隐讳的自我去体现无自我,在无知觉中对压抑进行曲线发泄。很大程度上,越是在勉强中要求自己圆满,反而比绝对顺从更富个性美。
规矩也许会是束缚,但在规矩的基础上,做一些变通也许就会是创造,就会出现新气象。就如写公文类的文字,我不喜欢刻板的说教,尽量把它当作是一种理念的阐释,让那些呆板的文字思想起来,既深刻又新颖;肢解、改造那些套路和程式,让它的样貌美观、线条生动。
这于我来说,也是一种突破,而这种突破让原本枯燥的工作增加了艺术化的成份,面孔越来越可爱。
其实,从古代流传下来的典故中,对自我突破的诉求也可见一斑。最明显的,如“南柯一梦”、“黄粱一梦”,都是对现实生活中不可企及的愿望的实现,在梦中突破平凡。这是种消极的突破,也是荒诞和悲哀的突破。而“庄生晓梦迷蝴蝶”则是庄周不得逍遥而追求逍遥的隐喻。其中充满了对自我突破的迷惑。
就算是豪迈的李白,不也是邀明月、望蜀道、借美酒来一展胸中块垒吗?他的豪迈与其说是一种胸怀、一种气质,不如说是一种郁积、一种愤懑和无奈。而这种突破成就了一个绝无仅有的旷世奇才。
而把自我突破推向极至的当属鬼才蒲松龄。他在现实中无法找到自己的位置,就以笔代口,以鬼狐为载体,视觉奇幻,书尽了那个时代世态炎凉。他不能不算自我有效突破的翘楚。
现实生活中有许多事情是根本无法实现的,有时连想想也是一种奢望。虽然人们极力宣扬个性张扬,但生活在人群之中,有时却不得不容忍,容忍平凡,容忍琐碎,容忍周而复始、一成不变,容忍重压,容忍轻视,容忍人心不古,甚至容忍指责和误解。
于是,宽容地接受了这许多看似理所当然的东西之后,人们潜意识里隐隐约约有一丝并不明确的抗拒,它顽固地存在着,只要有机会,它就会不知不觉宣泄出来,直到你自己也为之大吃一惊。
是的,只要我们还在思考着,我们每个人就都会在自己的限度内,寻找有效的突破口,最大程度地实现自己对生活的诉求。
值得欣慰的是,很大程度上,那种突破不是束手无策、不是落荒而逃,不是妥协,更不是简单的顺从,而是一种小小的生活创意。它能够让人们在庸常之中独辟蹊径,获得有声有色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