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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往事(八)


作者:薇笑 布衣,333.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018发表时间:2012-05-27 12:21:06

(八)四类分子
   转眼到了收苞米的季节,那几天人们特别辛苦,每天天不亮就要出工。妈妈为了出工,总是一听见鸡叫就起床做饭,一家人要赶在出工前吃完饭,然后一起出工。我虽然小,因为家里人全都出工了,我不能一个人呆在家里,只能跟上妈妈一起出工。于是,每天早上,我总是迷迷糊糊地被妈妈从被窝里拉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穿衣吃饭后,再跟上他们一起去庄稼地。
   那时候还没有现代化的农用机械,主要靠人力,我亲眼目睹了他们劳动的辛苦,直到现在也记忆犹新。他们每天早上到了地里,由生产队长按人分派任务,然后大家就急急忙忙赶着做活,一般白天妇女负责掰苞米,男劳力用背篓往地头背,然后再由一些有架子车的人用车子把苞米棒拉回村里的场上,晚上大家一起集中在场上剥苞米衣。大家是各尽其力,人人都很忙碌,吃饭也是匆匆忙忙的做些最简便的饭食,饭后又都会急匆匆地赶往工地。人人都知道,庄稼收获的这几天很重要,如果收获不及时,遇到天雨,庄稼淋湿了会发酵,那可就损失大了,弄不好要吃一年的坏粮食,所以大家都很卖力,没人偷懒。为了赶时间,人们甚至晚上也不休息,白天黑夜地连轴转。
   我最喜欢晚上人们集中起来在场上剥苞米的场景。那样的场面很壮观也很热闹,常常是全村的男女劳力在一起比赛谁剥苞米衣最快,谁把子拧得好,谁搭架子搭得又快又结实,大家干得热火朝天,忙一个通宵那是很平常的事,第二天照样进地干活。唉!朴实的农家人在这个时候一心想到的是庄稼的收获,没有人计较自己的劳累辛苦。我相信每一个走过那个年代的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和体会。
   我虽然还不到五岁,但是因为是农忙时节,妈妈要出工,我不得不每天跟在妈妈后面早出晚归地跑,有时困了就睡在地头上,尽管这样,我喜欢这样的季节,在地里,妈妈会凭借经验给我找到最甜、水分最大的苞米杆折给我,当做甜甘蔗给我吃,我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甜苞米杆,一边按母亲的吩咐满地里找一些高大的野菜,拿回家里就饭吃。苞米杆虽然很甜,但也不是好东西,吃多了口腔就发炎,有一年就因为吃得过多,引发了口腔炎,我嘴疼得几天吃不了饭,为此妈妈自责了好长时间。这个季节里最吸引我的美味就是嫩苞米,那是我怎么吃都不会厌烦的。记得那时生产队每天收工后,会捡出一些晚熟的嫩苞米按人头分给大家,妈妈就用这些嫩苞米设法做出美味可口的甜苞米粥,或者用清油炒粒吃,还可以在锅里蒸着吃、煮着吃,放在锅底的柴禾里埋起来烧熟吃,每一种做法都是那样的美味,咬一口满嘴香甜,现在想起来依然会流口水。而今生活好了,每年新鲜的苞米下来,我也曾尝试用同样的方法做熟吃,可是咋吃都吃不出那时候那味道,不知道是因为现在吃得美味太多,标准提高了呢还是因为现在的苞米多施了化肥而变了味道。
   在这样繁忙的季节,农家的孩子们也都不会闲着,都会被大人指使着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比如摘毛豆、打猪草、剥苞米衣、剥苞米粒,甚至于帮大人推架子车,搭苞米架时递送剥好的苞米或者拧好的苞米把等等。但如果是生产队集体劳动,我们就不用做了,因为生产队是不给小孩记工分的。每当大人们集体劳动的时候,我们就在周围玩自己喜欢的游戏。有时候我们就会用苞米缨子和苞米衣扎小人玩,方法是找一片洁白的苞米衣,对折后,往里塞些苞米缨子,留出长长的小辫,把头扎起来,再找些黑墨画上眼睛、鼻子、嘴,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就诞生了,要不,就拿一大把苞米衣扎起来,撕成细条,在下边缀上螺帽或者铜钱之类的重物,做成一个简单的毽子,大家一起踢着玩。男孩子们会折些苞米杆当枪使,互相集合起来模仿电影里的战斗场面。这些并不新颖的玩具和玩法,却满浸着农家孩子的欢乐。
   地里的苞米掰完之后,人们又开始挖苞米杆,然后是耕地播种,等到地里的庄稼收获完了,麦子也种上了,并且渐渐地长出嫩绿来,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寒冷,冬天来了。
   冬季是农村相对比较清闲的日子,因为这期间除了给麦田追肥之外,地里没有太多的活计,人们也利用这样的季节平整土地,打土坯盖房或者进山打柴,扛木头等等。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前,中国的农民一直都过着这样艰辛的苦日子。他们一年四季都没有休息的时间,虽然收入微薄,却从来也没人抱怨,他们已经习惯于这样清贫简单辛苦的过日子。但是,1973年的冬季,阶级斗争之风满世界刮着,谁稍微有点牢骚,说话一不留神,就会被冠上反动分子的帽子,在村大会小会上挨批斗。
   我当时还不能理解一些新鲜的名词,根本不知道阶级斗争是什么,曾经问过母亲,母亲说阶级斗争就是斗坏人、斗地主。我就问她:“谁是坏人,地主是做什么的?”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咕哝:“谁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明明是好人,偏说是坏人,地主早都没地了,又没做坏事,有些还经常帮助穷人,不问好坏一起批斗,让人不得安生,真是想不通。”这个时候,我要再问她,她就很不耐烦了。我虽然也听他们说过,却没有见过在哪里批斗过什么样的人。
   不久后的一天,公社派的工作组来了,在工作组的安排示意下,村子里把各家大门上已经褪掉色的毛主席画像重新描画了一遍,村子里的一些墙上的“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标语也重新刷新了,村头还贴了好些红的、黄的大字报,听大人们议论,说是新的阶级斗争又开始了。
   人们三三两两地站在村头看那些大字报,然后又叹息摇头地走开,看着人们严肃的面孔,回到家里我就好奇地问母亲:“村头大字报批判谁呀?”
   “批判反动分子吧。”母亲正在炕上缝棉衣,头也不抬地说。
   “哦?谁是反动分子?他们为什么要当反动分子呢?”我不解地问。
   “谁知道呢,解放这些年了,哪来那么多反革命呢?今天批这个,明天批那个,我也弄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一夜之间,好人也就变成坏人了,真是无法想象。”母亲说着,一脸的严肃,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对我也没有好声气,“小孩子又不懂,问那么多干啥?”我本来还有好多疑问,但看她的样子就没敢再问。
   一天早上,我正在睡懒觉,就听见外面锣鼓喧天的,还夹杂着一些人呐喊的声音。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赶快穿好衣服,脸都没来得及洗就往外跑。可我还是出去迟了,一大群人已经走过去了,我只看到他们的背影,一些带红袖章的人拥着一个头上戴一顶高高地尖尖帽的人,在一个领头人的带领下边走边挥舞着手臂高呼:“打倒臭老九!打倒四类分子刘俊发。”后边跟着一群孩子,也边跑边喊,并且还捡拾一些土块朝戴高帽子的人扔过去。我好奇地撵过去,想要看看刘俊发的狼狈样子,突然,母亲不知从哪里出来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拖着我就往家里走:“回去!人家心里难过得跟啥一样,你还看热闹。”母亲的劲很大,我几乎是被她拎着进了家门,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我看看她,她严厉的眼神让我害怕,我乖乖地跟着回了家,听着远去的铜锣声,却不敢提出要去看看。
   母亲一边往回走一边自语:“真是的,非要搞得人心惶惶才好吗?今天批这个,明天斗那个的?生产队里活那么多,每天却忙着搞阶级斗争,路线走好了,就不用吃饭了?那么好的人还要挨批斗,还有好人吗?”回到家里,我问母亲为什么批斗俊发叔,母亲一脸的怨气,“谁知道为什么?今天工联斗工总,明天工总打工联,听说都出人命了,还在打,社会咋成这样了?”
   “工联是好人还是工总是好人,谁是我们自己人?”我更加好奇。
   母亲一脸的怒气:“不知道,都是自己人,一样的人,偏要分出工联工总来,还说什么夺权夺权的,谁知道咋回事?地里那么多的活不好好做,整天一个整一个的,真不知道这些人咋了?”
   母亲越说越生气,我不敢再问了。
   那天晚上我已经睡了,听到母亲仍然在和父亲讨论刘俊发的事,母亲追问父亲到底咋样,父亲说是自己队里没有人说什么,都是外队上有人要整他,说他是死不改悔的走资派,说完又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说是刘少奇也危险了,姓刘的都跟着倒霉,说完就吧嗒吧嗒地抽旱烟,母亲深深地叹口气,无奈而忧郁,似乎国家正发生什么重大的变故,我也莫名地跟着担忧起来,过了好久才进入梦乡。(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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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往事(八》描写生产队年个年代劳动场景。“我”年龄还小,但“我”目睹了那时候人们的善良与勤劳。田园作品,人与自然的亲密接触。小说词句酣畅豪健,故事情节生动感人。描写在“我”的视角下的世界。反映那个年代人文地域文化。期待下一章节。感谢您投稿旋转木马,欢迎您继续投稿旋转木马,期待您更多的佳作。问号,赏析!【编辑:诗人夏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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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诗人夏红雪        2012-05-27 12:22:18
  《往事(八》描写生产队年个年代劳动场景。“我”年龄还小,但“我”目睹了那时候人们的善良与勤劳。田园作品,人与自然的亲密接触。小说词句酣畅豪健,故事情节生动感人。描写在“我”的视角下的世界。反映那个年代人文地域文化。期待下一章节。感谢您投稿旋转木马,欢迎您继续投稿旋转木马,期待您更多的佳作。问号,赏析!
夏红雪,六九年生人。陕西省作协会员。在各大城市报刊发表诗歌二百余首,散文五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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