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筐篼文学·小说】烟花奇缘 ——根据《醒世恒言》改编
一】
北宋徽宗年间,徽宗皇帝是个昏庸的皇帝,重用奸佞,不理朝政,到处兴建花园,供自己吃喝玩乐,民不聊生。邻国金人趁机犯乱,战乱四起,百姓四处逃难,到处是落难的难民,国内满目疮痕,各行业败落萧条……
而有一种行业却是景致兴旺。这不,西湖旁的烟花楼里,最近刚收买了一个女子,把八十里八乡的公子哥眼馋的都流出了口水:标致的身材,杨柳细腰,鹅蛋的脸庞上,柳叶弯眉,配着晶莹的杏仁眼,清澈如水晶……琴棋书画,能歌善舞,既是美女,又是才女……从她出现在烟花楼的那天起,临安城的富家子弟都乐坏了,天天聚集在烟花楼里,要目睹一下这位美女子的芳容,巴不得立即和美女过个销魂夜……
烟花楼的老鸨叫王九妈。这时,她正在郁闷着呢,她收买的这个美女叫瑶琴,她给他起名叫王美,在家唤她美娘。临安城的公子哥称她为花魁娘子。她可是九妈的镇宅之宝,手中的珍珠啊!九妈手下有几个养女,可她们和美娘比起来,那可是大巫见小巫了,根本上不了眼帘。九妈得了美娘如同得了一个摇钱树,指望着美娘能给她摇来滚滚的银两来,可谁知,这个美娘是个烈性女子,来到家门后,闭门不出,拒不接客。王九妈心里恼怒的很,表面上还天天哄着美娘。眼看着一个个富家子弟怀揣着银两,失望而归,王九妈心里怎不郁闷呢?
前两天,有个金二员外,是个富家的大财主,愿出三百两银子,要美娘陪她过夜。王九妈知道美娘的性格,和金二员外使计,把美娘骗到西湖上,在船上把美娘灌得烂醉如泥,把美娘的身子破了......美娘醒来对金二员外又打又闹,把金二员外抓得浑身都是血痕。第二天,美娘独自在楼上哭,茶饭不思,拒不下楼……一时,王九妈心里没了着落……
“家里有美女了,我来见识见识……”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王九妈心里一喜,“说客来了。”
门帘掀开,走进来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婆,头后梳着小缵,身穿偏襟的花褂,薄薄的嘴皮,小巧玲珑的身材,一看,便是一个走街串户,能言善辩的媒婆。她叫刘四妈,还真是个媒婆。
“刘四妈来了,您来的真是时候啊!”王九妈赶快把刘四妈让到屋里的上座,让家人上茶伺候。
“听说您这来了个美女,俊俏的很,老婆我来看看。”刘四妈说道。
“咳,我正为她犯愁呢,那是个花瓶,摆样呢,死活不见主,我正想请您劝劝她呢!”
刘四妈一拍大腿,说道:“老婆别的本事没有,当个说客还是行的,包在我的身上了……”
王九妈说道:“事成之后,我给您银两。”
刘四妈说道:“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定把她说动,您等着好消息吧……”说完,径直到美娘的楼上去了。
二】
刘四妈走进了美娘的房屋。
美娘正坐在书桌旁,手持画笔,正在作画。
白皙的肌肤,纤巧的五官,苗条的身材,如一尊冰雕玉洁的美人晶莹的大眼中,又含着无限的幽怨……画笔,在她那纤细的手指上午弄着:一笔,一笔,一抹,一画,一副美人的图画在她的笔下栩栩如生,眼泪,一滴,一滴,随着画笔滴落在画卷上……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画卷上的美人,又变成了一个衣宽不整,头发蓬乱的少女,在漫无目的地跑着,哭喊着:“爹,娘,您们在哪里?”……金人攻进汴梁城,举家逃难……慌乱中,和亲人走散,流落街头……一个熟悉的大叔出现了,他谎称要带她去找爹娘……和他结伴同行……谁知这个大叔是个居心叵测的小人,把少女卖到了烟花楼...少女误入风尘,从此,失去了少女的贞洁……
“两叶眉头,怎锁住相思万种愁?”……
爹,娘,您们在哪里?您们知道女儿现在的处境吗?女儿好想您们啊!您们来救救女儿呀……
“哎呀,美娘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大美人,画得这么好,全临安城找不出一个和姑娘相配的人。”刘四妈走到美娘的身边,望着美娘画的画,赞叹道。
美娘起身,说道:“四妈,那阵风把您吹来?”
刘四妈说道:“我早想来看看你,近日有空,听说了您的事,来看看您。”
美娘知道刘四妈说的那事,是指被人破身的事,低下了头,不吭声了。
刘四妈知道美娘害羞,走上前去,拉住美娘的手,说道:“闺女啊,不要害羞,像您这样,怎能赚到大银子?”
美娘说道:“我要银子干什么?”
四妈说道:“你是不要银子,可妈妈养着您们,不需要本钱吗?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九妈干的就是这行,她那几个闺女,那个比的上您?你一个客人也不接,她们都学你,九妈吃啥?您是个聪明的孩子,您得给她们做个榜样...您愣着不做,能别得过九妈?把九妈逼急了,拿您暴打一顿,打的您皮开肉绽,你熬不过,还得接客,九妈是心疼您,不忍打您,才让我来劝您……”
美娘说道:“我是个正经人家的女儿,误落风尘,若妈妈让我嫁个好的人家,从良,我便依她;若让我迎门接客,我宁死不从。”
四妈说道:“闺女啊,你既然已经进入这一行了,身子已经破了,从今天起,你就不是黄花闺女了,这是你的命啊!既然落在了妈妈的手中,你不帮她赚钱,她能放过你?再说,你真想嫁人,一个客人也不接,哪知道哪个好?那个坏?你执意不肯接客,当娘的遇到一个肯出钱的主,那你卖出去做妾,那也叫从良,买主或是老的,或是丑的,或是对你不好的,你不是肮脏了一生?委屈了一辈子?叫人可惜?凭你的美貌,应该嫁个王孙公子,贵客豪门啊...你现在接了客人,帮着妈妈起了家,自己手中也攒了个私房钱,免得以后求人……遇到个红颜知己,我与你做主,嫁个好人家,岂不是两全其美……”
四妈的一番话,说得美娘默不做声了。
四妈料美娘的心已动,起身告辞。下楼对九妈说道:“美娘已被我说的心动,有门了。”王九妈连声道谢。
美娘听了四妈的话,觉得有理……从此以后,美娘开始接客,身价倍增。王九妈的门庭若市,王子贵族纷纷踏门而至。美娘也留意着,找个称心如意的人,了却自己从良的心愿。
美娘能否从乱世才子中,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呢?还真有这么一位,让美娘遇到了,她就是卖油郎---朱重。
三】
朱重也是从汴京城逃难来的,从小失去母亲,父亲在他十三岁那年,把他卖给了做卖油生意的朱十老。
在朱十老当伙计,不觉已四年有余。朱重长到十七岁,人忠诚老实,长得一表人才,尚未成亲。朱十老店中另有一个伙计,叫邢权,一个侍女,叫兰花。那兰花是个淫女,暗自勾引朱重,朱重不理睬她,她又勾引邢权,两人勾搭在一起,他们又嫌朱重碍事,终日里在朱十老面前诬告朱重偷银两,非理兰花。朱十老听信了两个小人的谗言,把朱重赶出了家门。
朱重大哭一场,含泪告别朱十老,从此以后,干起了自己的老行当,每日里从油行批点油,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做起了卖油的生意。朱重为人诚实,讲信用,卖的油质也好,十里八乡的人都喜欢他。
朱重为了寻找到自己的父亲,他在自己的卖油招牌上写上自己的原姓“秦”,所以大家都叫他【秦卖油】。
秦重每天行走在寺院,门市,吆喝着卖油,虽然辛苦,倒也过得快乐。
一天,秦重卖完油,挑着担子,行走在西湖岸边。春日的西湖,游人如潮。湖两岸桃红柳绿,碧波荡漾,花船鼓萧,风景煞是喜人。秦重把担子放下,坐在一个石头上休息,观看着湖上的风景。这时,从湖岸一个小楼中走出三四个富家公子,身后还有一个女子相送,女子说了声“请了”,便转身回楼中了。就是这一转身,把秦重看呆了,世上还有这样美貌的女子?秦重呆呆地望着那门楼,脑子里一直出现着那女子的美貌,心想:“这不知是哪家的女子,日后我去她家卖油,得好好地饱个眼福。”秦重正是个十七八的小伙子,正是个青春少年啊!世上那个少年不钟情?那个女子不怀春?秦重也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人啊!
秦重开始打听那个女子的来历,他知道了那个女子叫美娘,人称花魁娘子,汴京人,逃难中和亲人失散,被卖到王九妈的烟楼中当粉头,吹弹歌舞,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接的都是富贵公子,要十两银子,才住一夜……听说美娘是汴京城人,秦重心里有了一种亲近感。心想:“这样美貌的女子,落于娼家,真是可惜……如果让我抱着睡一夜,我这一辈子都满足了……”转念一想:“自己小本生意,赚的钱刚够吃喝,哪里有钱去干这事?再说,就是有了钱,她也未必接待我,真是赖河蟆想吃天鹅肉……”又一想:“老鸨也是为了钱,如果有了钱,怕她不接待我?可是这钱从哪里来?”
起了这个心思,秦重开始琢磨怎样攒钱,他想:“如果一天积上二分钱,一年下来也差不多了。”从此以后,秦重开始每天省吃俭用,开始积攒钱。他开始频繁地往王九妈烟楼里去卖油。九妈也早就听说秦重的油好,又便宜,便每天让秦重给她送油。秦重渐渐地对花楼的大大小小都熟悉了。有时能见到花魁娘子的美容,有时见不到。每当他目睹了花魁娘子的一次芳容,便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就这样,秦重有时一天积一分,有时一天积二分、三分,积攒了一大包银子,过秤一称足足有一斤。他想:“抛去卖油的本钱,过个花柳之夜,还足足有余。”他又把这些碎银两兑换成一个大锭一个小锭,买了几件新衣服,穿戴的跟公子哥一样,径直朝王九妈家走去。
四】
到了王九妈的烟搂,秦重施礼见过九妈,王九妈见秦重穿戴的跟公子哥似得,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九妈是个久经情场的人,察言观色,已经猜透了秦重的心事。故意问道:“秦客官到宅上,不为卖油?为何事而来?”
秦重顿时脸红了,不好意思地答道:“我想请一位小姐吃一杯酒。”
王九妈问道:“不知秦客官看上了府上的那位小姐?”
秦重答道:“我想请花魁娘子相处一夜。”
九妈一听,脸色变了,说道:“秦客官,你可知花魁娘子的身价?”
秦重从怀里掏出一大锭,又掏出一小锭说道:“这些够了吧?望九妈成全这件好事,我生死不忘,日后好好孝敬您。”
九妈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受收起了银子,说道:“我家娘子接触的都是王孙公子,富室豪家‘谈笑有鴻儒,往来无白丁’,她能认不出你是个卖油郎?不知她肯否接你?”
秦重说道:“还请九妈想想办法,成全好事。”
九妈见他态度坚决,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道:“这样吧,这两三日内娘子都有安排,到了大后日,你来看看。再来时,换件绸缎衣服,让别人认不出你是秦重。”
秦重满口答应,回家后,买了绸缎衣服穿在身上,在街上模仿公子哥模样,练习斯文的走路姿势。
过了两三日,秦重去九妈家一次,扑空,又过三两日,又去,又扑空……那美娘的约会太多了,都是早就约定好的,秦重一次一次地扑空,搞得他整日里心猿意马的,没心思卖油,卖油也不敢到九妈的搂钱去卖,生怕楼里的人认出来,就这样,又等了一个来月。
一日,下了一场大雪,秦重和九妈约好了,让他黄昏时候再来,秦重梳理打扮好,踏着雪花,迎寒冷的北风,到了九妈家。九妈说道:“美娘去俞太尉家赏雪了,俞太尉是七十多岁的人了,风月之事,是没份的。晚上美娘肯定会来,你先到她的房里,慢慢地等她吧。”
秦重来到了美娘的屋中。只见美娘的屋里,锦丝绸缎铺盖在床,古玩瓷器摆在条几上,名人诗画挂在墙上;桌子上还摆放着茶水点心,屋内摆设华丽富贵。秦重坐在桌子旁,心想:“这么好的屋子,就是花上十两银子,自己住一宿,也值得。别说美人陪睡了……”秦重坐在屋子内,九妈让丫鬟上来饭菜,吃过饭,又让秦重洗完澡,坐在屋内,单等美娘回来。
秦重在屋内,过了一更,只听得外面热热闹闹的。原来是花魁娘子回来了。美娘喝得大醉,被丫鬟扶到床上。九妈嘱咐道:“她喝醉了,放温存些。”说完,带门出来。
秦重向丫鬟要了一壶热茶,回到美娘的身边。醉意曚曚的美娘躺倒床上便熟睡。熟睡中的美娘更显得妩媚动人,秦重拉开一床被子,盖在美娘的身上,自己也脱鞋上床,搂住美娘,心中升起无限爱怜之情。
美娘睡到半夜,心里突然堵得慌,酒劲上涌,胃中好像倒海似得,一阵恶心想呕吐。秦重急忙坐起来,用手给她捶背;不一会,美娘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吐出来,说时迟,那时快,秦重急忙把自己的袖袍张开,罩在她的嘴上,美娘尽情地吐着,吐完了还要茶水喝,秦重下床,给她斟上一杯香喷喷的浓茶,美娘喝后,心里感觉舒服多了,又转身睡了,秦重将衣服脱下,把美娘吐下一袖的脏兮兮的食物包裹住,放在床下,拥抱住美娘。
要说秦重可是个善良之人啊!美娘醉酒,回家又晚,一夜又吐又折腾,已近天亮,秦重实在不忍打扰没娘,去干那事,只是抱着美娘,美美地睡了一会。
天亮了,美娘醒了,她发现身边睡了一个人,又恍恍惚惚地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喝醉了酒,吐了……她发现了扔在地上的脏衣服,顿时明白了,心里已有了几分感动。
她看秦重眼熟,问道:“你是……”
秦重忙说:“我是卖油郎秦重。”
美娘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秦重便把他怎样到烟花楼卖油,见到美娘后,心生羡慕,渴望和美娘共渡良宵的事说了。美娘听后,心里更是爱怜,说道:“我昨天晚上喝醉酒了,没能招待你,让你白花了十两银子,你不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