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年*小说』迷途
上午刚下课,就接到妹妹火急火燎的电话,“哥,明明不见了!”
“不会吧?他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里?先别急,也许只是出去转转,没准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他拿走了五百快钱,不知是不是跑回家了?”
“稍安勿躁。晚点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
妹妹和妹夫原先一直在汕头建筑工地打工。妹妹曾经跟我提到过,妹夫下班以后,经常跟那些工友一起打麻将赌博,夫妻俩为此没少干仗。她让我留意一下是否有合适的事,让妹夫脱离那个环境。前年,常给我家送桶装水的杨老板说他不干了,想把这摊生意转让出去。我跟妹妹妹夫一商量,就花了两万多元将它盘下来了,并在学校帮他们租了一间房。妹夫送水,妹妹做饭洗衣,空闲时间还能做做钟点工。比以前在汕头打工强多了,更重要的是妹夫戒掉了赌博的恶习。
明明是他们的大儿子,本来在家乡一个镇中学读高一。前段时间突然跑回家不读书,整天在家混日子,他奶奶拿他一点法子没有。妹夫为此特地回家了一趟。可无论是好说歹说,明明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一声不吭。当时妹夫给我打电话,让我这个当老师的舅舅教育教育他,谁知明明连我的电话接都不接。妹夫无计可施,就把他带到城里来了。
我一看那孩子,瘦得就像是一根豆芽菜,连一阵风都可以把他刮倒。脸色寡白,表情木讷,似乎根本不会笑。妹夫让他喊“舅舅”,他的嘴唇嗫嚅一下,声若蚊蝇。
我记得前些年回家见到他,完全不是这番模样。那时他还在读小学,长得还挺结实,性格也比较活泼,据说学习成绩也不错。当时他奶奶说起这个长孙,皱纹密布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我这个宝贝孙子呀,人见人夸。他父母常年不在家,他的学习根本不用别人操心,总在班上头三名。”
几年不见,反差怎么这么大?
我试着跟他交流,可他一直低头不语,只用点头和摇头回答我。我对他夸夸其谈了一通大道理,似乎是对牛弹琴。
晚上我有意让他睡在我家的客房,舒服一些,免得跟他父母挤在那间小小的出租房里。可第他死活不愿意,非要跟他父母一起住,也没说出任何理由。
我于是去图书馆帮他借来几本励志的书,还把家里订阅的《读者》,一并送去给他看,免不了又苦口婆心地说教了一番。他依然油盐不进,毫无反应。
过了几天,妹夫给我家送水,明明也气喘吁吁扛了一桶上来。
“不错嘛,明明,可以扛一桶水上七楼。”明明不吭一声,妹夫说:“让他锻炼一下。不读书,还能做什么。”
“明明,那些书看了没有?”
又是妹夫代为回答:“没见他看书,都是看电视。”
我心想:糟糕,这孩子有自闭症。
明明先下楼了,我对妹夫说:“这孩子有点自闭,平时跟你们有没有话说?”
“跟我基本不说话,要说也是猫一样的声音;跟他妈还说一些。他就是跟弟弟和奶奶有话说,尤其是跟弟弟。”
“这孩子心理肯定有问题,似乎对外人有一种抗拒的心理。你们要想办法多跟他交流,弄清楚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否则很危险。”
“唉,他才几岁,我们就把他丢在家里,出来打工。奶奶对他宝贝得不得了,什么都随着他。小时候还好些,自从中考过后那个暑假,开始迷恋上了游戏,整个人性格全变了。”
“你们知道他玩游戏,是怎么管教的?”
“开始也说服教育,他听不进去。后来就打骂,甚至饿饭。每次一打他,我妈妈就哭。不给饭吃,我妈妈就偷偷地给。”
“这个孩子现在这个样子,我都一筹莫展。这样吧,暑假的时候,让你的小儿子也过来,到时候我的儿子也放假了,让他们仨一起玩,打打球,下下棋,爬爬山,看看会不会好一些。
可是,暑假还没到,明明却跑得不见踪影。
第二天中午,家里打电话来说明明没回家,妹妹急得直哭。妹夫吼叫:哭什么哭?叫你好好看住他,不要去做钟点工。如果不是你把他一个人留在房里,他也不会拿了钱跑掉。算了,这种儿子死了倒省心!”
“你这是什么话?他是你们的儿子,你们对他有责任和义务。他为什么这个样子?凭良心说你们有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责任?你们一心想到外面赚钱做楼房,把两个孩子全都交给奶奶。教育方法简单粗暴,只会打和骂,还有饿饭。”
“哥,我们是大老粗,不比你是老师,有文化。再说,我们不出来打工,难道在家里喝西北风?”
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要不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我还懒得管呢。
妹妹停止了哭泣,“哥,你是不知道。平时他在外面打工也罢,过年回家也很少见到他的鬼影,总是跟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喝酒、赌博。我说他,他还动手打我。”
我非常气愤:“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原来你是这样一个父亲,也难怪你的儿子不学好。”
妹夫被我训斥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默不作声。
“现在大家都别互相埋怨了,找到明明是最紧要的。晚上再跟家里联系看看。”
“我妈听说明明不见了,一直在哭。”
到了第三天,明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妹妹妹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来找我。我别无他法,带他们到派出所报案。
因为不是本地居民,也没有办暂住证,派出所说不属于他们管。我好话说了一箩筐,还递上一个五百元的红包意思意思,他们才提供了一个寻找孩子的重要方法:你们的孩子平时上网吗?上。有没有QQ?有。他平时都跟谁聊天。他弟弟。那就让他弟弟在网上呼叫他。如果他有回应,我们就可以确定他所在的位置。
费尽周折跟妹妹的小儿子联系上了。果真,弟弟在网上呼叫,明明马上就出现了,但不肯说出他在哪里。派出所的民警很快锁定了明明所在的方位,即他原先就读中学的所在地。
妹夫因生意走不开,我和妹妹连夜坐车赶回老家,直接奔赴他原来就读的中学,找到那所中学的校长。
没想到校长是我的中学同学江道良。待我说明来意,他很肯定地说:“如果在这个镇上,就一定在网吧!”说完,一边给我们带路,一边说:
“老同学,没想到明明是你的外甥啊!这孩子入学成绩还不错,进了重点班。开始几个星期,学习还蛮认真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去网吧打游戏。开始的时候还是课后去,慢慢发展到逃课去打,有时候晚上打通宵。我找他谈过几次,都收效甚微。我一直想联系到他的家长,可他说他爸爸妈妈在广州打工,他不知道电话号码。后来他干脆就不来上课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听一个平时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讲他卷铺盖回家了,不想读书了。”
距离校园大概一百多米,就是网吧。当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网吧门口聚集了好些人,吵吵嚷嚷的,有人在喊叫:“老板,有个孩子昏倒了,赶快送医院吧!”
“送医院?哪有那么简单!你出钱啊?”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说,看样子这人就是网吧的老板。
妹妹挤过人群,一看昏倒在地的孩子,就扑了上去:“明明,你怎么啦?”
我和江道良随后赶到,一起将明明送往镇医院。经过一番急救,孩子转危为安。医生说他是因为长时间的疲劳而导致虚脱。那位网吧老板告诉我们,这孩子以前经常到他的网吧打游戏,最近一段时间没来。三天前他又突然出现了。三天,他一步都没有离开。他自己买了一大堆零食和矿泉水,饿了就吃那些东西,困了就趴在桌上打盹。昨晚我叫他回学校或回家,他说他已经不上学了,家也不在这里。
明明很快就出院了。医生叮嘱说:“这孩子体质极差,可能是营养不良,加上长期缺乏锻炼。一定要好好调养。”
妹妹打算不再去广州,留在家里好好照顾孩子们,让妹夫一个人在广州送水。
我临走之前,跟明明好好谈了一次。通过这次教训,他似乎有了一些醒悟,表示要戒掉电子游戏,继续去学校读书。
江道良对我说,一旦明明身体状况好转,就让他继续跟班学习,他会派老师单独辅导他。
“说实话,像明明这样的孩子,学校还为数不少。我也很想在这方面做出更多的努力,只是能力有限。比如这网吧,我一直呼吁政府将它关闭,可是,那老板是镇长的亲戚,谁能奈何得了?哎,我也只能是带着镣铐跳舞!”
“带着镣铐跳舞”,我久久地回味着老同学的这句话。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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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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