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撬门 ——小乔与老殷
太平市场新开张了一家衡器店,店主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姓乔。
第一个发现小乔是个断指的,是卖防撬门的老殷。老殷问他对门搞烟酒批发的老陈:“你知道那小子的手指头是怎么少一根的吗?”
“这我哪知道呢,你告诉我不就得了,卖门还卖关子!”
老殷便不再卖关子,将一张茶壶嘴撮到老陈的耳朵边,说:“这小子刚从沙洋农场出来,以前是干这个的,被人抓住,当场剁去小指……”老殷边说边在老陈鼻子下做了一个手势。
“啊,是个撬门的?”老陈一惊,“那我们这个太平市场以后就没有太平日子了!”
老陈大名陈广博,人称“陈广播”,市场里有什么新闻,只要落到他耳朵里,整个市场马上就传开了。当天晚上打烊,每家店里都将进出的现金清得一毛不剩,值钱的东西也都被紧紧地看住。
在老陈的友情提醒之下,尽管太平市场在“乔记衡器”进驻的半个月里太平无事,但大家伙的肚子里总像吃了什么不能消化的东西,感觉撑得慌。
这天,老殷接到一个上门维修的电话,只得拉下卷闸门外出。临出门,用烟盒纸写了一个条条贴在门上:“外出上门服务,有事请拨打电话1311234567。”出了市场,又折转回来,跟老陈打声招呼,说:“帮我看着点,有人找,告诉他打我手机。”
早上出门,直到晚上煞夜眼,老殷才回来,人还没到,正在吃盒饭的老陈就听见了他的叫唤声“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怎么才回来?”
“我今天顺便对我全城的用户进行了一天的跟踪服务,除了两家因安装不当出了点小问题外,其他所有的防撬门没有一块被撬开过。这门神牌防撬门还真他妈的神!”老殷一边得意地冲老陈笑,一边在腰间摸索,“坏了!坏了!”
老陈一惊,手中的饭盒咣当的一声掉到地上开了花:“怎么啦,一惊一乍的……|”
“我的钥匙忘了带,反锁在店里了。”
“再想想,会不会丢在用户家了?”
“不会的,我出门时走急了,只记得拿工具袋了。”老殷懊恼地扬起他那芭蕉扇似的大手直扇大腿,“进不去了,怎么办啊!”
“咦——”老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老殷挑了挑眼,“不是有……”
“你是说……”
“对呀,那小子不是专干这个的吗?”
“唉,病急乱投医,也只好这样了。”老殷叹口气,在老陈店里买了两包烟,让老陈陪着来到“乔记衡器”。
“小乔,忙着呢,在刷秤?”
“哦,是陈老板和殷老板。怎么,您二位要照顾我的生意?”小乔停下手里的活计,跟他们打招呼。
“不好意思,是这样,”老殷将两包烟有声响地搁到一个秤盘里,说:“老哥我想求你一件事,有些不好开口……”
老陈快人快语:“他把钥匙反锁在店里了,求你帮他把锁打开。”
小乔一听,脸上的笑立马蚯蚓一般僵住了。
“实在是没得办法了……”老殷一只眼睛看着小乔,一只眼睛看着秤盘里的香烟说。
小乔将香烟拿起来塞到老殷的怀里,说:“我不抽烟。我也不开锁。我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就断指发誓,今生再也不会干这种事情了!——要开锁,您二位可以去找专业开锁的师傅。”
“我刚打过电话了,”老殷说,“开锁的张师傅生病了,人现在正在武汉同济医院住院呢。”
“小乔,乔老板,乔总,”老陈总是太监比皇上还急,“你就破个例吧!”
“你们在干吗?”刚好,市场派出所的殷所长巡查至此。
“是这么回事,你哥他……”老陈连忙上前说明情况。
“哦,小乔,这可是做好人好事嘛,”殷所长居高临下地拍了拍小乔的肩膀,说,“你现在是卖秤的,我们大家伙都相信你心中自有一杆秤。”
架不住殷所长这么一说,小乔松口了:“仅此一次,绝无下回!若有下回,再断一指!”
在几人的推拥之下,小乔来到老殷的店门前,蹲下身子,将一个做秤用的小锥子插进锁孔,左一拧,右一拧,一拧一拧再一拧,只听咔嚓一声清响,锁开了,卷闸门徐徐卷起,直至卷过老殷的头顶。
“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神……”
“神,太神了!”殷所长截住他哥老殷的话头,对小乔摇了摇大拇指,转而冲他哥老殷说:“你也该长长记性了,怎么老是丢三落四的!今天要不是乔老板帮你,你还不得睡一夜走廊啊!”
第二天,长了记性的老殷,悄然将卷闸门换成了门神牌防撬门。
第三天,老陈也找老殷换了门。
第四天,第五天,全市场的卷闸门都换成了由老殷总代理的门神牌防撬门。
第六天早上,当各家各户打开店铺的防撬门准备开始营业时,眼尖的老陈发现,“乔记衡器”的招牌不见了,卖衡器的小乔也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