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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王家大院和疯廷妮儿

作品名称:大坡地      作者:大坡地      发布时间:2012-06-11 21:04:25      字数:4291


第九章 杂种骡子红丝绸


满仓瞪着眼张着嘴,浑身颤颤着不知如何是好。爬在满仓背上的早来过了好大一会儿,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炳中扔掉耪镢抱起早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怕啥!打死活该,和它主儿家一个屌样儿,净干些操蛋事儿。”
不想那放牛的早飞也似地叫来了赵世喜,炳中说话时赵世喜刚从坡下露头,刚才的言语听了个一清二楚,于是一边摆开打架的架势,一边吼叫着向王炳中走了过来:“才刚刚儿屙唚的啥?再放一遍俺听听,倒看看放大屁能不能使死人!”
王炳中放下儿子,不紧不慢地又抄起那把耪镢,笑眯眯地指着躺在地下的牛,对世喜说:“你和它煮到锅里一个味儿,今儿个一块儿拾掇了算了!”
赵世喜登时站住,一对小眼睛看看地上浑身打颤的牛,又看看人高马大的王炳中,两只瘦削的肩膀向上耸了几耸,心里早已凉了半截,哆哆嗦嗦地指着炳中说:“好汉还不给牛治气呢,你——你,打狗还看主人面儿呢!你——杨老歪的队伍,——俺找恁(恁:当地口语,舌中贴上腭再按“en”发出的那个音,你、你的或你们的意思)爹。”赵世喜说完,跺了跺脚扭屁股走了。
那头牛哆嗦了一阵子后,竟“哞——”地叫了一声,哆哆嗦嗦站起来后又扑通一声摔倒,反复了几次后,才晃晃荡荡地立稳了,又过了一会儿,醉酒一般地梗着脖子,竟趔趔趄趄地走了。满仓这才出了一口长气,说:“这牲口——就是壮,比人壮,七条命呢,——真壮!真壮!”
后来赵世喜到底找了炳中的父亲王维贵,扛走了半布袋棉籽饼子。

不想石堰下边的赵世喜又被他撞见,同样干着花斑牛一样的不顺眼勾当,心中就深恨不已,心中忽然有一种碰上个劁猪骟蛋的强烈渴望:手里招摇的红布条往腰间一掖,一双大脚死死地踏住那个绝望地干嚎着的畜生,明晃晃的小弯刀日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寒光,轻轻一挥,两个白生生的东西就被挤了出来,再一挥,白东西就不见了,——世上从此就多了一个安稳终生的生灵。
当他的那个想法和蓝天上的白云一起飞走之后,就开始恼恨自己大清早撞见了不吉利的霉事,他思谋着,得先破破再说,于是在那块大石头后边解开腰带先撒了一泡尿,系上裤带后,抓了一大把湿漉漉的泥向堰下扔去。不曾想在他尿的时候,哗啦啦的响声早被下边的两个听见,他扔下尿泥的时候,世喜早拉着那个“红丝绸”兔子一样地跑了,王炳中只看见了两个摇摇摆摆的屁股。
王炳中一边拍打着手上的尿泥,一边往回走,红绸女子唱的那个荡魂销骨的韵律竟然在心头久久不散,虽然没有仔细地看那个“红丝绸”,他甚至能通过那穿胸透肺的歌声想象出那女子的俊美模样,心中忽然升起对赵世喜的许多嫉妒来,想起在花斑牛头上的那个颇为潇洒的一击,他的全部身心似乎就有些亢奋,——赵世喜撅着屁股奔跑的样子,使他想起来有些好笑。他想赵世喜肯定看清了自己,那女子说不定也看到了他撒尿的雄姿,心里不免得意洋洋起来,随着涌向心头的欢快,他下定决心晚上要到西屋睡。
王炳中为了抄近道,便从静峦寺后边经过,两个小尼僧从寺院的地里一人割了一篮青菜,正低着头快步向庙中去,看来她们要准备一日一食的斋饭。看着快步而去的两个尼僧,他忍不住大吼一声,并且兴味十足地将那个檀木拐杖在头顶呼呼生风地抡了几圈,临拐过寺院的红石墙角时,他看到一个小尼僧斜着脸冲他这边啐了好几口。
不知不觉便来到村西一个叫野寨的地方,一块一块苍黄的土地,三三两两的人们穿梭如织般地忙碌着。自从去年又买下一块后,他家的地在这里已连成一片。远处两个人正在耩地,他一眼先认出了自家的青花骡子,那是前年那匹大红鬃马生的,是一匹十足的马骡儿。
骡子是马和驴的杂交品种,母马和公驴杂交繁育的后代叫马骡儿,一般个头儿大力气足,母驴和公马杂交的后代是驴骡儿,多数个头儿较小,力气比驴大而比马小。骡子和骡子无论如何折腾是再不能生养的,大坡地人在嘲讽某些无用的东西时总爱说:骒骡子屁股——摆设。 (骒骡:母骡)
王炳中看见自己家的青花骡子,一种无比的自豪便在心中油然而生:他家和赵世喜家一样的马骡儿,自己家的却比赵家的那头骡子整整高出一头来,真是天晓得!那赵家的马骡儿怎样变成了驴骡儿!
林满仓扶着耧,和他帮耧的是临时的短工。满仓不时吆喝着牲口和牵牲口的短工:“唷吁——逮逮。”“唷吁”是叫牲口,“逮逮”是说短工,合起来的意思是:向左走点儿,拉紧笼头。(帮耧:一起耩地主要负责牵牲口的人)
腿的耧随着满仓的吆喝和左右摆动,咕哩咕咚地向前涌动,耧铧划出三条不深不浅的土沟,耧腿上紧挨耧铧的三个漏口便随着摇晃将籽种均匀地撒入沟内,用麻绳拴在两条耧腿上的沉甸甸的泼拉棒,跳舞一般地上下欢跃着,欢跃的过程中,将耧铧拌起的坷垃打碎,再将耧铧和划到沟外的土重新添回沟内盖住籽种。
“喔哈——推着点儿”,满仓又在发着口令,这次却正相反,意思是:向右来点儿,推住骡子头往右走着点儿,已经向左偏了。
林满仓是一个种地好手,如有一个好牵墒的,他耩出的地不仅出苗均匀,而且那垄背和垄沟笔直如一条条长线。他的确是个犁、耧、耙、耩、放滚、扬场,凡农活都拿得出手的庄稼把式。



第十章 种地把式进不了酒楼

满仓祖祖辈辈的坡地人,父辈向前的几代人,也是几亩坡地一头牛、孩子老婆热炕头的过得去的庄户人,为人忠厚老实,整个儿家境如同西山上的一块大青石,虽招惹不来太多的目光,却也实实在在地平稳而扎实。到了父辈林志安时,那块原本没有招谁惹谁的大青石却被人推下了山坡,正象三冬的烈火卷过山坡上的野茅草,一阵哔哔叭叭的响声之后,便黑乎乎的一片面目全非了。
林志安先是被六安的两个人唱着双簧骗走了一群山羊。两个六安人象猫鼬吃兔子,先是在兔子面前又蹦又跳又翻跟斗,等兔子看得眼花瞭乱不知就里的时候,便猛扑过来一口咬住了脖子,等兔子明白的时候也为时已晚,最后稀里糊涂地送了命。
丢羊以后不久,便又和村南的马家因一片坡地而闹得尘土飞扬。林家几代单传,人脉很是不旺,马家上辈便亲弟兄七个,三代之内的青壮男丁就有四十余口,是一支自成体系的嫡亲武装队伍,这支队伍在平时没有外人的时候,自家兄弟也时有吵闹,懒懒散散的和常人一般模样,一旦和外人对起仗来,呼啦啦地便聚在一起。一般的邻里街坊遇事也是吃点小亏后敬而远之。而林志安却偏认死理,平时那些受了马家欺负的人,见到有人跟马家闹了别扭,比瞌睡时看见了一片席和一个枕头还要欢喜百倍,于是一个个急不可耐地一手掂水一手拿铲,匀匀实实地一搅和,林志安便真的挺直了脖筋,——不蒸馒头蒸(争)了口气。
他放下了手中的一切活计,积蓄了能积蓄的所有力量,沙水城里击过鼓,开州府前拦过轿,皮球似地来回被踢打了年余。最后,连衙门口那个专写状纸的老先生也不愿再给他写状了。老先生后来交给志安一个纸条儿:告官打虎,辞别宗祖;告状讨钱,水里捞盐。
在他终于明白了那痛彻肺腑的“千古遗训”之后,才筋疲力尽地回到了家,静静地躺了几天后,肩扛一把明晃晃的五股粪叉到了马家,进行了一场悲壮而无奈的选择。结果,却被马家痛打了个半死,从此便卧床不起。临终留给满仓的,除了几间破房之外,便是泪汪汪的一句话:打死不告状,饿死不做贼,有人不算贫,没人贫死人!
那年满仓刚5岁。

“吆唷——得得儿——得儿—”,每当满仓嘴里叫起“得得儿”的声音时,那匹青花骡子便会伸长脖子低下头,四蹄一扬便向前猛蹬,耧铧撞击小石子的咔咔声,耧斗里种子翻滚着的唰唰声就撹和在了一起,像演奏着一曲原始的歌谣。青花骡滚圆溜滑的屁股闪着汗浸浸的光,粗壮的尾巴啪哒啪哒地甩打着落在屁股上的蚊蝇,满仓斜趔着身子,不慌不忙地摇晃着耧把,种籽在耧斗里上下翻滚,发出“唰哧——唰哧”的声响,籽种顺着耧斗后面的四方小口,源源不断地滚落到三条耧腿里,再均匀地撒入泥土中。王炳中真想扶住耧把耩上几耧,最终却没有动手。
看看日近中午,王炳中忽然想起要到石碾街林先生的学堂里接儿子早来,那是大太太专门叮嘱了的,于是便和满仓打声招呼走了。
王炳中踏上尚官道的时候,才将那根檀木的拐棍认认真真地拄在手里。经雨水冲刷过的街道更显一番清新,中间的大青石光滑如镜,无论贫富贵贱,默默地将踩踏过的一切送往一个永恒。
石碾街是大坡地村的中心,因在东南和西南角各有一个碾米的石碾而得名。石碾街十余亩大的面积,周围全是店家商铺,县城里有的东西多数在石碾街都可以买到,而且还要便宜一些。街的北边一溜的大铺子,因门前垒起了长长的石台,人们习惯称作北圪台儿。
北圪台儿丈余宽的样子,修鞋的、拴箥箕的、吹糖人儿的、打烧饼的、卖凉粉儿的、摆象棋摊儿的应有尽有,一些不值当租商铺的小手艺小买卖便都聚在那里。每逢冬季,那排高大的商铺遮住了呼呼的北风,北圪台儿上只留下一片温暖的阳光,冬闲无事的人们便聚在那里消磨时光,石碾街在大坡地人心中的位置便是京城的大戏院前的广场。多数人有事无事都愿意到那里转一转,看一看,山南海北的新闻轶事都在那里汇集:谁家添了驴骡,谁家买了土地,谁家起了新房,谁家生了儿女,谁家老了爹娘,谁家娶了新媳。甚至谁家籴了多少米、谁家粜了几斤粮,那里的人们似乎都会一清二楚。弄不太清的许多事情,只要到北圪台儿坐上半天,多数时候也会找到答案。
街的东西两头各有一棵粗壮的古槐,碧绿参天的树冠酷似两个巨大的华盖,两棵树均有三搂粗的样子,连北圪台儿上的白胡子老头儿也记不清栽种的时间或生长的年限。
不知什么时候,北圪台儿上有人说那两棵槐树有着极灵验的灵气,东边的那棵树如果长得好,石碾街以东的人家便人财两旺;西边的那棵树要长得好,街西的人便人顺财丰,于是街东和街西的善男信女们,便各自在和自己的命运休戚相关的大树上绑上红绸布,并且在树下各垒起一个二尺来高的小庙,重大节气也燃起虔诚的香火。街东面并排着两栋二层的小楼,一家是王炳中家的烧锅酒楼,另一家是赵世喜家的洋货铺,也是大坡地村最豪华的两家铺子。
烧锅酒楼是进门后的内楼梯,中间有露天的天井,瓦扣的房顶和蓄水的池,有些类似江南的建筑,一般有些脸面的人才进得来吃得起,一般的百姓也只是从门口路过的时候朝里面探着身子瞅上几眼,其实也看不到什么,除了一个油光可鉴的柜台之外,便是一个画了四个仕女图的巨大屏风,有时驻足听一段里边软绵绵的小曲儿,碰不巧就会遭到厉声呵斥:“咋唻?想吃撤桌?”撤桌便是指客人吃剩下的饭菜。那些偶然坐进里边排排器器地吃了一顿的主儿,往往便成了北圪台儿上讲新闻的中心人物,常来常往的那些主顾,多数时候是一边抹了油光光的嘴,一边绅士一般地和送到门外的俏女人挥挥手,耷拉着眼皮斜睨一眼北圪台儿上闹哄哄的人群,然后坚挺着一肚的豪迈摇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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