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花之林
花之林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初听总让人联想到灿烂的鲜花和成群结队的美艳女人,但实际上其名字却来自《菜根谭》:“富贵名誉,自道德来者,如山林中花。”
其实花之林是台湾人开办的连锁茶楼。想不到在我们这样偏僻的一座小县城也有一家。
2012年的暮春确实有些特别,苦雨一直下个不停,一如我的惆怅和愁绪。
多年以来,我一路坎坷,种种的不如意使我心如荒漠,因此拥有无数个落寞的夜晚。今夜,我照常泡在花之林,择一个临窗的位子,一个人忧伤地踡在角落,听风,听雨,听自己的心声。
窗外,灯光迷离,行人如织,车辆如梭。即使春雨淅沥,也阻挡不了内心躁动的人群。他们来去匆匆,苦苦追寻,片刻也不肯安宁。
而我,已不再喜欢喧嚣,也不再热衷于觥筹交错、声色犬马,而只是喜欢岁月静好。在霓虹灯的闪耀下,窗外雨气氤氲,袅娜升腾,慢慢的,慢慢的,飘浮到我面前,最终与我融为一体,并化为虚无。
空灵,静泊,是我此时的心境。
但你还是来了。
正如再平静的湖面总会有一片树叶掉落其上掀起微澜,我们终归有一场盛大的遇见。白落梅语:“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我说:因前世久别,今生必定重逢。
记不清是什么缘由,也记不清具体的细节,总之,我们就这样相遇。没有预约,也没有刻意的安排,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此刻,你就坐在我面前。那么久别,那么忽现。仓央嘉措《最好不相见》告诫得真好:“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相思。第三最好最不伴,如此便可不想欠……”
但天下的痴男怨女哪里顾得了《十诫》,只要一次脉脉的回眸,便相见,相识,相知,相恋,因此而生出无限的爱恨情仇、因果轮回。
不需要激情的拥抱,也不需要紧紧的依偎,甚至不需要太多的话语,只需要四目深情相对,于我们,便是美好的爱情。
然而美好的爱情是一种极致的奢华。
就如辩机和尚和高阳公主,就如仓央嘉措和玛吉阿米。在那个鲜花盛开的早晨,儒雅俊秀的辩机和俏丽高贵的高阳公主如何相遇我们不得而知,但我们知道他们定是一见倾心。一个全然忘了皇家身份,一个早已抛却清规戒律。和尚和公主的相遇造就了一段旷世爱情,但他们的爱情也早早就定格于另一个残酷的日子。
那一天,辩机被腰斩于市。
噩耗传来,高阳昏绝于地。她心如刀绞,心里的血在那个漫长的黑夜一滴滴流干。从此以后,她成了行尸走肉,因为魂魄已随辩机而去。从此以后,她对父皇和大唐恨之入骨,因为父皇和大唐夺去了她最宝贵和最美好的东西。
还有仓央嘉措,身为达赖喇嘛却留恋红尘,被人上书废黜,在押解赴京途中抱病身亡。从此,世间便失去了一位最美的情郎。
我们嗟叹别人的坎坷情途,而自己又不觉身陷其中。那份真诚、那份美好是否为世人所容?当这个世界肉欲横流时,乱像早已模糊了世人的双眼。哪里是真爱,谁又在寻欢,滚滚红尘之中谁能分得如此之清。
一丝担忧浮现在我们心头。
茶楼播放的轻音乐渐渐转换为查亚纳的《yo te amo》,它就像仓央嘉措在对着玛吉阿米温柔地倾诉。如此深情,却又如此坚定。“用最简单、最普通的话来说,你让我惊奇。用地球上的语言来说,你是我的生命。其实就是一句:我爱你……别害怕,别怀疑,这份爱的美好。如果你是我生命中注定的爱,那我会把我的全部献给你。看着我,我的怀抱为你而敞开,好让你依偎其中。别害怕,别怀疑,别害怕,别怀疑……”
雨突然大了起来。雨点急速地倾泻在街道的水泥地面上,然后仿佛受到惊吓似地溅起,密集地交织成一片水雾。在律动的广告灯光的映射下,如彩霞般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