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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父亲的一声叹息


作者:黄河飞瀑 举人,3646.0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965发表时间:2012-06-16 16:59:35
摘要:提起在清朝的开明皇帝康熙,在中国几乎路人皆知,非常知名,谁会想到大名鼎鼎的康熙爷,300多年之后会成为杀人凶手,而这个被杀的人竟然是我的父亲。

父亲的一声叹息 父亲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熟悉他的人都说从未见他皱过眉头。我自打记事以来,直到他突然去逝,30年间他总是以乐观的态度待人、待事,也没有见他悲观过。即使文革中他站在批斗席上,也是面带笑容,斗他的人看不顺眼,要他严肃点,他说自己就这付德性,多年来习惯了,一时半会儿转变不了,弄得那些人哭笑不得,拿他没办法。因此,几十年来,父亲无论走到哪里,周围都是笑声一片,他用自己特有的文化涵养结合社会民风民俗,以幽默风趣的语言形式表达出来,感染和启发周围的人,给人们带来愉悦和奋发向上的活力。难怪,结识过他的人都说他的眼里没愁事。
   去年回老家看望叔叔,闲谈中扯到电视上有个鉴宝节目很吸引人,叔叔冒出一句话:“咱家的宝物要是不败坏,现在也值钱了。”让大家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得带着疑惑的口气齐声问:“咱家能有什么宝物,叫谁败坏了?”不等叔叔答话,婶抢先开了腔:“还不是你涛兄弟干的好事,把康熙皇帝写的纸卷撕开当四角打着玩了。”我急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是77年或78年那会吧,你爸爸后来还回家专门找过那些东西,可惜来晚了二年,东西已经败坏了。”
   “是80年那年吗?”“差不多吧,”我心里咯噔一下子,“原来是这样,”二十年前那件当时未弄明白的往事,悠的一下出现在我的记忆中。
   那天中午我像往常一样来到家门口,取出钥匙打开了家门,感觉有点不对劲,家里静悄悄的,“爸爸怎么没有像往那样听收音机,是下班晚了,还是有人请客没有回家?”我怀着好奇进了屋,发现爸爸就坐在沙发上,往日的笑容不见了,邹着眉头,一脸的严肃状,我从未见过爸爸的这种表情,吓呆了,忙到厨房里去问妈妈:“出什么事了,爸爸怎么会这样?”
   妈妈淡淡地说:“没什么大事,不就几张破字吗,没了更好,省得有运动时查出来,当毒草收去,还得挨批斗。”我知道妈妈对运动特别敏感,因为姥爷在56年反右运动中被错划成右派,为此失去了工作,受了二十多的折磨,既然此事跟运动有关,我就不敢再多问,默默地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了。过了一会儿,听到爸爸的一声叹息,虽然声音不大,但给我的感觉却非常强烈,因为我了解自己的父亲,他是一个无私无畏的强者,从他嘴里发出了叹息声,这一定是他内心难受到极点,损失再也无法挽回时,才发出的那种悲壮的哀鸣,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了这种声音,这也是到他去逝我听到的唯一一次叹息,这声叹息使我感到无比的恐慌、惊惧,使我有一种世界末日来临的感觉。爸爸乐观向上的态度一直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如今他发出了绝望的叹息,让我们如何以对呢?妈妈是个智商100,情商为1的书呆子,不知道怎么来劝说爸爸,我们兄妹几个人就更说不上话了,中午饭就在这种极度的沉默中过去,大家都吃得很少很快,然后各奔东西。
   没想到事情很快就过去了,晚饭时,爸爸表面上已恢复了往日的豁达和乐观,谈笑风生,中午的事情好像压根就没有发生过,妈妈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我当时根本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因此也未多想,就放下了。叔叔的一句看似闲谈的话,解开了我多年来的疑问,也使我明白了爸爸的身体为什么后来不行了,为什么会突然谢世。
   我知道那几幅字在爸爸心里的份量,爸爸妈妈都是科班出身,爸爸的中文和历史都非常好,毛笔字也说得过去,文革前省广播电台经常播出他的稿件,虽然后来他因管理工作太忙而没有时间研究历史和语言,但他对历史的兴趣从未减弱,他在去世前半年就买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准备退休后骑着它到各地去游访,了解民土民情,欣赏自然风光,并用笔作记录,写小诗助行程,他曾告诉自己的几个挚友,说如果身体还行,就再写一部长篇小说。爸爸在刚工作时用6年时间写过一部80余万字的小说草稿,名字是“兴波村的兴起”,因文革运动搞起来,怕有错误观点,未敢拿出来刊印,文革中被造反派查抄,说是大毒草,一把火给烧了。十几年后那个点火的人见了爸爸,非常羞愧,一个劲地作检讨,还提供了当年抄家时抢去爸爸大铜笛子的人的姓名,爸爸微笑着拍打着那个人的肩膀只说了一句话:“过去的就让它去过吧。”
   爸爸是一位知识分子,自然知道康熙及翰林院大学士墨宝的价值,更知道这些作品对于研究当时的社会情况,以及康熙微服出访的目的,行走路线等是一笔多么宝贵的史料,啊!宝物的损毁,再也无法挽回,这是一种无法弥补的损失,难怪一向乐观的爸爸会发出那声绝望的叹息,自此以后,爸爸强壮的身体似乎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虽然他表面上依然乐呵呵的,看似无忧无虑的样子,但内心深处的伤痛一直折磨着他,认识他的人都不敢相信身体那么健壮的他,竟然在离退休只差4个月时突然辞世,从遗传角度来看,他也绝不会只是这个寿限,我的爷爷奶奶都活了89岁。
   爸爸的早逝必然于那些字的损坏有关,也许是他懊悔自己没有将宝物藏得再隐秘一些,或在76年一揪出“四人帮”马上就回老家取回宝物,很好地在身边保护起来,亦或是他觉得宝物的损毁使自己失去了退休后进一步研究故乡历史的机会,因为,父亲在去世时任局史志办主任,高级编辑,正处5级干部,已经开始对泰西地区的历史有了较深的研究。总之,那几幅字的损毁给爸爸的身心造成严重的创伤,这种伤害是永恒的,任何药物也无法治愈。爸爸的童年生长在万恶的旧社会,基本上靠要饭,吃野菜过日子,兄妹九人中只存活下来叔叔、姑姑和爸爸三个人,就是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爷爷也不同意将那些字卖掉,说那是镇宅的传家宝,绝不能丢。解放了,一家人的生活有了保障,宝物却损坏了,又是在自己作为长子的这一辈损坏了,这让他怎么受得了呢?莫说我当时不了解这些情况,就算是知道这些,也没有用,这不是一个劝字就能解决的问题,这是爸爸心里永久的痛。
   “咱家这么普通,老一辈子也没有做大官的人,怎么会有康熙和翰林的墨宝呢?”妹妹好奇地问叔叔,叔叔呷了一口茶,讲了一段迷人的故事。“300多年前,与我老家丁屯村相距5华里有一个叫柳滩的村子,村里出了一个做饭非常好的厨子,论起来算是我们本家的一位太老爷爷了,这位太老爷爷自小就与我家的祖爷爷关系特别贴,后来,太老爷爷受官府推荐去京城给皇帝做饭,叫做御厨,上年纪后告老还乡,回到柳滩居住。此人虽然饭菜做得非常好,但脾气有点邪乎,跟自己家的兄弟们经常拌嘴,闹别扭,因此,三天二头到我们家来找祖爷爷诉苦、交心。这年秋天快吃响午饭的时候,这位本家太老爷爷急火火地领着一伙人进了我们乡,快到我家大门口时,祖爷爷才闻讯迎出来,一看是一伙商人,有十几个,其中掌柜的是一个看起来挺健壮的半大老头,因是好友领来的客人,祖爷爷自然好生相待,杀鱼宰鸡的伺候了好几天,客人们都很高兴。要走了,管家拿出银两给祖爷爷,祖爷爷死活不收,本家太老爷爷见此场面,就对其中几位面皮白净的商人说:‘我这位兄弟也粗通文墨,不如请几位大人写几个字留作纪念,也不枉大家朋友一场?’”几位商家面面相视,不置可否,最后被称为掌柜的的人略一深思,点头应诺:“好吧,大家好久没机会写字,今天寡人就与你们一起炼炼手。”祖爷爷也能写几个字,家里文房四宝一应俱全,立即吩咐晚辈们去取笔墨纸张,商队管家忙伸手拦住:“不必了,别人的他们用不习惯,自己带着呢。”自此祖爷爷断定这伙人绝非真正的商人,想到太老爷爷御厨的身份,刚才又听到掌柜的说自己是“寡人”,心中很是疑惑,急忙靠近太老爷爷,低声问询:“大兄弟,这掌柜的是做什么买卖的,‘寡人’是什么意思?”太老爷爷一摆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笔墨纸张呈上桌子之后,只见掌柜的摇了摇胳膊,伸了伸腰,握起一支大笔,神情专注地醮上墨,一口气写了二张,宣纸上留下了龙飞凤舞般潇洒的字迹。字写完后,有随员打开了一个精美的盒子,管家取出一方玉石印,送到掌柜的的手上,这时,太老爷爷突然拉了一下祖爷爷的袖子,说“快跪下谢万岁恩典。”祖爷爷这才真正明白过来,站在面前的掌柜的,原来竟是大清国的皇帝康熙,正想跪下去时,康熙帝微笑着摆了摆手:“不必了,朝纲规定三品以上大员见了朕才行跪拜大礼,你既不是朝廷官员,更不是三品大员,不必行大礼。”于是祖爷爷就双手抱拳深掬一躬,康熙哈哈大笑,连声说“好,好,好。”接着又有三个人一个挨着一个的到八仙桌旁边写了字,四个人,共写了八张宣纸,稍候,商队管家叫祖爷爷把里屋的大土炕收拾一下,写过字的几个人就在土炕上把那几张字进行了装裱。
   送走了客人,本家太老爷爷告诉祖爷爷:“康熙爷听说有些地方官不守规矩,所以穿了便装来查他们,前些天到行鱼(过去的人都这么说,即今天的肥城市石横镇衡鱼村)看了左史官墓(既左丘明墓),听说我家住在这里,想再尝一尝我做的菜,就过来了,该着我的那几个兄弟不长眼,分不出个好歹来,老是看我不顺眼,见面就要吵架,这要惊扰了圣驾咱怎么担待得起呀,他们不替我招待客人,没办法只好领到老兄弟你这里来了,真是多亏了有你呀,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伺候万岁爷呢,当皇帝也不易,50多岁的人了,还得自己到乡下来查案子……”祖爷爷万没想到一个大皇帝会在自己家里住了好几天,一时激动得也不知说什么好了,看了看炕头上的几幅字,觉得那一幅都是顶尖之作,于是问太老爷爷“写这几张字的人想必也都是大官吧?”太老爷爷说:“是,也不是,他们都是翰林院的大学士,专门替皇上写文章,写字的人。”忙活了几天,太老爷爷要回自家去了,临行前嘱咐祖爷爷说:“康熙爷这次下来是秘密来的,切记不能声张出去,否则会带来大麻烦的。”
   300多年过去,康熙当年的行踪除了有记录的档案之外,其它的早已随时间的流淌而消失了,他在我家留下的墨宝也不复存在,但由于这件宝物的存在、消亡,给我爸爸造成了难以挽回的伤害,实在令人惋惜,爸爸的那一声无可耐何的叹息,构成了他生命中极不和谐的一段音符,它是爸爸有痛,也是我永远的伤痛。仔细想来,康熙宝物的损坏其罪魁祸首是政治运动,什么反右,文革,变改,老百姓怎么能够安稳的过日子呢?美国的法律能够200年基本不变,国家才有稳定的发展,所以我要说,千万别再搞什么运动了,不要总认为别人什么都是错的,就是自己正确无误,这不符合历史发展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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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中国文化源远流长,有很多至今保存完好,这与古董爱好者收藏家的对文物的珍惜与收藏是分不开的,在他们眼中,代表历史文化的古董比自己的生命都要珍贵,文中作者的父亲便是这样一位研究酷爱文物的学者,一件家传的宝贝在自己手中被毁于一旦,于家于国于史都无法交待,这样的沉重之下便郁郁而终了。作者用其对父亲生平真实亲切的描写让我们看到了老一辈文化研究者高尚的责任心。【编辑:瞳若秋水】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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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瞳若秋水        2012-06-16 17:17:13
  这一声叹息真的是太沉重了,里面有遗憾,有惋惜,有自责,有悔恨,一件文件消失了,一段历史佳话便失了凭据,本着这样的责任心,如何还能承受生命的叹息。
秋水横波远836239137
2 楼        文友:铁禾        2012-11-29 00:14:37
  这是小说写的甚为精彩,给人些些的震动,喜欢,赞赞。
铁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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