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
二年前,她和他结婚。俩人都曾离异。他遇人不淑,女人偷男人了。她是婚后第三年独自出去旅行,过了三个月回来,男人已抱着别的女人睡在家里。总的来说,他与她同病相怜,认识之后,谈了一个月,同居了二个月,觉得彼此都很忠诚,又合得来,那就结婚。
结婚其实也简单,尤其是对有房子有稳定工作的男女而言。况且,他和她都契合于对方,床上似胶如漆,床下各干各的。俩人都是传统型的。他不嫖不赌,偶尔喝点小酒,看到电视里出现了男女亲热的镜头,就会嬉皮笑脸地往她身上泥。她认真工作,勤于家务,每当被他泥在身上之后,明知此乐人人有,只是奴家最稀奇。
领着并不丰厚的工资,但足以支撑家里的一应开支,并有余钱,可以装扮自己,买几本喜欢读的书。一个月内,商场、书店逛上两三次,去吃吃西餐馆里的烛光晚餐,到公园的僻静处接吻。他和她互相融合,共同协调,日子过得和谐而轻快。她和成千上万的女人一样,每天周旋在办公室、菜场、家的三点一线。
渐渐地,三点一线上紧了弦,公园、西餐馆、书店、商场去得越来越少。无法搞清,这是为了什么?在一种紧绷的催促中,一切都匆匆忙忙,但事情并没增加多少,却她甚至不能放松心情、专心致志去听一首歌。
她越来越严重地觉得生活缺少了有点熟悉但记不起了的什么?到底是什么呢?不可知,她的极其聪明在于她的极其糊涂。她喜欢这个不可知的糊涂,它带给她七零八落自相矛盾的恐慌和诱惑。于是,她家开始有了间歇性的七零八落。
她有点窘迫地收拾着房间,耳中听到了窗外楼道的路口几个阿婆谈论物价。突然想起昨天去菜场买了菜,旁边卖鱼的大婶和对铺买调料的新媳妇说说笑笑,一看见她就立即收住笑脸,她很是不解,回到家中,胡乱做了三个菜,填饱她和他的肚子,随即蒙头大睡,弄得他莫名其妙,而她则是今天忘记买菜了。她急忙去菜场。
从菜场回来,他已在家里不安地兜着圈子。她手忙脚乱地烧饭做菜,他将她还未收拾的东西作了些整理。吃饭时,他只吃了半碗饭就不吃了。她好不容易发现是菜太咸了。他皱着眉头问她:昨天你怎么了,今天你又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
好好好,你没什么,是我有什么了。他甩甩手,脚步有声地走入卧室。等她洗了饭碗,洗了澡,走进卧室,他已在床上睡着了。她上床看了半集电视剧,只觉那些对白太像念书似的,关了电视,看着鼻息均匀的他,不由因他的还没洗澡就睡而皱起了眉。她正要睡着时,他的手摸了过来,随即骑在她身上。她顿时惊呼地说:你还没洗澡呢,快去洗澡。
他不由分说地扳开她两腿,一阵子的俯卧撑。她强烈地有了被凌辱的感觉。他再次睡熟,她再次去洗澡,然后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他。
我爱这个男人吗?收集关于他的所有片段,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或许爱,或许不爱,或许先前爱现在搞不清了,又或许先前也是不爱的。她唯一能够肯定的是,结婚,因为年龄,她必须找到一个简单但可以忽悠自己的理由。
唉,天晓得,是在怎样错乱的精神状态下,才做出结婚这个荒唐的决定。抱着独身主义,每天安然入睡,早呼三声单身快乐,晚呼三声男人靠不住,这种气魄哪去了。居然为了被翻红浪的床上欢娱就扯起了婚姻之绳!她着实怀疑自己曾念了十几年书,写了许多散文、小说之类的东西,竟一点也抵不住诱惑!
曾经有不少男孩追求过她,她拒绝了,因为,年龄,学生不该谈恋爱,尽管那是一种叛逆的流行。我喜欢你,所以你必须和我在一起,可是,又有多少个男女是因为喜欢而结婚的嫁呢?
我们很合得来的,所以,我们结婚吧。合了什么呢?现在你痛快了,睡着了,我就这么坐着。还不是你是你,我是我!
有一天,她不见了,没带走任何东西,没留下任何说明。三天之后,在某个比较关心她的女人提到她时,社区里的人们议论纷纷。
好女人上天堂,坏女人走四方。反正,那个女人,不是个好女人。
她精神不大正常的,老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从不在社区里散步聊天什么的。
是以前做了亏心事,害怕别人会害她吧。做了亏心事,才会离过婚。
她是在杂志社里做编辑的,说不定,爱上外地诗人,学习卓文君去跟司马相如私奔了。
她好像跟老公合不来。她老公家里还不错。莫非她偷了公公的钱被婆婆发现?
当然,这些议论,都是八竿子打不到边的。只有她知道她只想放逐自己,一个人去坐火车,从人流中找寻自己的影子,在夕阳穿窗的车厢里就着车轮滚滚的轰鸣回顾自己的故事,作个长途旅行,把二年多了越来越乏味的生活忘掉。等三个月后,她会在孤身旅行中越来越乏味,乏得疲惫不堪,她也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