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
“帝宸长公主令,皇城南门全部大开!”
浑厚而悠长的声音一路北驰,得令的官兵迅速大开城门,肃清街道。
很快,玄衣白马的女子急驰而来,城门大开,道路无阻,那身影很快便淡化在街道远端。
城门下的士兵都没有见过她,可是都认识她。
她就是先太后亲封的帝宸长公主,以帝为号,尊贵无双。身怀金牌令箭,身担监国大任。
秋若宸,天下最有权势的女子。
天渐渐暗下,雨欲来,风满楼。青柳软枝迎风乱舞,乌云愈浓,压在皇城朱檐之上。
“帝宸长公主到!十丈之内怀刃者杖毙!”
宫人们迅速退至一旁伏倒在地,带刀侍卫把上华宫团团围住,铜墙铁壁,苍龙难越。
秋若宸一路狂奔,寝宫里传出一声声惨烈的叫喊。现在,那是一间产房。
鎏金的大床上铺着明黄的缂丝锦被,如今被鲜血浸染,成了湿溽溽的橙红。
床上的产妇是秋若岚,当朝皇后,秋若宸的亲姊。
“你是何人?这是皇后产房,你竟敢…”
一位嬷嬷慌乱的企图拦住秋若宸,可是立刻就被侍卫拖出了产房。产房外一声惨叫后便没了声息。
秋若宸奔到床前,冰冷的容颜渐渐崩塌,喃喃不能言。
床上的秋若岚原本已经灰败的眼在看到秋若宸后突然迸出一道神彩。
“宸儿……救……他……”
“姐姐……”
秋若宸退却了,这是她的亲姐姐,这是她这世上惟一的亲人……惟一的……
秋若岚抓住了秋若宸退缩的手,另一只手捂着自己浑圆的肚子,在上面抓出了一道道血痕,似乎要把孩子生生的从自己肚子里挖出来。
“救他!”
这一声撕心裂肺,秋若宸的眼里滚出泪珠,握住了姐姐刚才抓着她的手硬塞到她手里的护身小匕首。
泪和带着深深绝望与不甘的尖叫声犹如对苍天的质问。闷雷隆隆,雨细细密密的落了下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雨幕,而天空,却更加黑暗。
“公主,在寝宫内发现一碗牵机。”
“公主,两名稳婆说,皇上授意,务必一尸两命。”
“公主,让华宫宫人已全部羁押,请指示。”
“全部处死。”
“是!”
“皇宫戒备,擅出者死,妄动者死,妄语者死。”
“是!”
秋若宸静静的坐在秋若岚床前,已有宫人锦被纱帐,为她梳洗添妆。在橘色的烛光下,她仍旧美艳如昔。只是那双眼,再不会睁开了。
“公主,您要的人带到。”
侍卫们把扛来的人头上的黑布袋扯掉,那赫然是当今皇帝!
“秋若宸!你这个秋氏妖女…”
“割了他的舌头。”
侍卫们应声而动,按住皇帝,不容许他一丝一毫的反抗。很快,一小块红艳艳的软肉被扔到地上。
皇帝捂着嘴,满手满嘴的血污,痛苦的呜咽着,在地上蜷曲。
“皇上、表哥,姐姐爱你,所以我把你要的天下和姐姐都交给你了,可你为什么不知足呢?很快你就会去陪姐姐了,姐姐那么爱你,身边不可以没有你。”
秋若宸挥手,侍卫们便架起皇帝退出寝宫。望及那双充溢着怨毒的眼睛,秋若宸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姐姐,我们都没有听外婆的话,现在,受到惩罚了。”
秋若宸的外婆,就是先太后。那个叱咤政坛却没有得到岁月眷顾的女子。
那年太后把秋若宸和秋若岚从尸体堆里抱出来的时候老泪纵横。那是秋若宸第一次看到太后的眼泪,也是惟一一次。
回宫的路上,秋若岚为了护着秋若宸重伤昏迷。太后抱着秋若宸说:秋家女子,若要活得好,便要紧紧抓住权力。只有强大到不能再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情爱最奢,是我们享不起的福。
彼时,太后紧紧的抓着秋若宸的肩膀,长长的指甲刺得她生疼,似要她牢牢记住自己的话。
秋家女子呵,秋家女子…
秋家女子,便是这样的命吗?这又是谁给我们下的咒?
“公主…”
一名宫女颤颤的把抱着的小皇子递给秋若宸。
洗去了血污喂饱了奶的小皇子粉嫩粉嫩,睡得正香。秋若宸没有接,只看一眼,便挥退了宫女。宫女如获大赦,急急忙忙的退出了寝宫。
“去拟诏:皇后难产薨,帝哀之恸,随去。余小皇子,立为太子,择日登基。”
“是!”
暗处一个侍卫拱手退下。
“让后宫诸妃也随皇上去吧。”
“是!”
又一个侍卫匆匆离去。
烛泪如绛珠,缓缓的低垂凝结。烛火下她身着玄色绮纹罩衫,似水波袅袅扩散,渐行渐远。
不知从哪个宫里传出一阵哭嚎,虽然只是短短片刻,可这余音如鬼魅,在这金雕玉镂的皇宫里,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