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征文】赴约(微小说)
挂完电话,我就想到了那辆单车,赴约的目的说不定就在此。车的主人是她,主人我常见面,车子自然也见过几次,破旧得很。车身脱了漆,一块块的,到处都沾满了锈,食物发黄的颜色,像霉,碎碎的形状。
我边走边想着那单车,其实心里一直思忖着该怎样对她开口呢?
她想把车子转让给我,之前车子就被转了好几次,它始终没被甩出去。我想这回肯定是急了,手头缺钱,才给我打的电话,而我又似乎需着这么个工具。
“现在要不就过来呵!”
“好急的。”
“我在那个友教亭等你!”
通话中,她连连断断地说着这么几句话,急死人的,说话的语气,傲而带着命令似的快速收尾。我甚至可以想象她定是鼓着那张薄嘴,靠在亭柱上,焦急而傻傻地望着我必经过的那条水泥道。
道是“中正大道”,亭是“友教亭”。一个太过熟悉的名字,于它的熟悉当然缘于她,我平常呼她英子,一位和我做了三个月的同事,是个女孩。也许是因为两人有着许多聊不完的话题,她来到公司仅仅一个月后便和我成了最好的朋友。
三个月后,她辞去了工作,等我得知后,便强挤出一丝笑对她说:“没事,今年才刚刚毕业,有的是更好的机会。”
真的是没别的法子了么?我刚回过神,心里又想了一遍。三年来,她从来未向家人要过一分钱,高高的自尊,她算是有了。
我到了中正道上的北头,道两旁植着高大的樟树,树旁边是绿油油的草坪,雨后的傍晚,偶尔见得到一两对情侣搂抱在一起,垂下的枝叶遮住了他们的脸,而他们头顶新绿的叶子上,此时便会滑下一粒又一粒的圆溜溜又明亮的水珠。
想必是夏天来了。
见到我之后,她脸上显然露了喜色,人立马精神许多,我不敢正眼看她太久,担心她瞧着我的倦态。(由于自己忙于工作,实在无时间花点心思照看自己,弄得自己外表和内心都疲惫得很。)
“好久没见了!”我开口后,眼不自觉地瞥了她一眼。
她沉默不语,眸子水汪汪的,眼只看着远处的樟树林,神态还是遗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这时的她大概像刚从一番苦难经历中回过神。最后,她还是没有开这个口。
“我知道,车子,不如就,就让……”
“对的,就是那辆单车”她突然抢过话头,掉过头说,“你还记得那车吗?”
“就是准备卖掉那辆单车,跟了我两年,在大学里……”她顿了一下,接着说下去,“一直想卖掉的车,这下倒好,居然让别人给偷去了。”
我心里一惊,再没说话,但一直望着她的脸。她显得一副坦然的样子,手熟练地往下捋着那披下来的黑发,动作一直重复着,眼对着我继续讲道:
“我刚一开始,很讨厌这车子,又破又旧的,特别是在早上穿梭于城市洪流时。我心里只想着早点把它处理掉,可能是太旧了,没人要她,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它那窘样,一天又给它变了下模样,用漆把它重新刷了一遍,还给它安了个铃铛。日子久了之后,我发现我已离不开它。”
“日子久了,我喜欢上它了。唉……啊……”
我没说一句话,任凭她对着我倾诉,期间,竟被亭子边树上的雨珠借着天边余晖反射过来的光亮到过。
时钟拨到了吃晚饭的点上,她非要拉着我去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上一顿。桌席上,她对我倾诉了一些关于刚毕业学子种种的不如意的处境。于此,我深有同感,席间自饮了好几杯酒。等到饭菜都剩得都差不多时,坐在身旁的她突然从我手中抢过酒杯,二话没说,头一仰,一大杯酒已一股脑儿地灌入肚肠。
酒后,她脸上就泛起片片红晕,接着紧紧地捏住我的右手,淡淡的笑容从嘴边酒窝里慢慢荡开。她很认真地对我说:“走,哥,带你去看一辆新的单车,在朋友那里,她还没骑过呢!”
我竟一时愣愣地看着她,呆呆地问:“我也跟着去吗?”
她没有答我,只是一个劲儿地胡乱抓我的手,抓得我好痛,我看着她酒后疯疯癫癫,傻傻的又可爱的样子,我竟一时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笑声久而长,脸颊上的肉压迫着瞳孔使它竟挤出了那湿湿的东西,它混着额头滑下的汗珠,化在嘴角边,是咸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