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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水中花月*散文】漫想树


作者:茹石 布衣,100.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712发表时间:2009-01-05 22:50:49

从五寨进入宁武管涔山国家森林公园,旅行车在山谷里蜿蜒,目光随绿色的旋律跌宕,葱郁的松林温润双眼。看来,看去,尽管只是绿的调子;那绿移植不到心田里,感觉总看个不够。
   有人感叹道,呼市的大青山能有这么一个山坡就好了。导游介绍,山上有名贵的河北落叶松,还有云杉。河北落叶松就是我们俗称的“红钎”。材质坚硬,韧性强,多用做栋梁。云杉分青钎和白钎,白钎比红钎质软适宜做门窗料;青钎好看,是圣诞树的热选树木。传言,某年一香港富商出四万元从这山上选走一棵圣诞树。“天生我材必有用”,此言不虚。
   大伙在溪石间戏水、拍照。我跳到山溪中央的一块青石上,掬水洗面,感受山泉之爽。溪边小松树枝头上新生的松芽,亭亭端端有如玉笋。直起身,目光沿着笔挺的树杆上升,默默凝望崇山峻岭,凝望满山的松林。想像在绿林深处望月听泉,倾听松涛、清溪、虫呜的交响,感受天籁;甚至想过仰天躺在望去如绿毯的松林顶端……几位男士从对面灌木丛生的山坡上采回一枝枝艳丽山丹丹花,争相给两位女士献殷勤。热闹的笑声,将我的想像冲散,水与石激起的白浪打湿了我的裤角。
   总觉得,一直以来,我的灵魂深处有一片林海向往。是血脉中传承的悠远密码,将人类幼年时期的憧憬唤醒;还是因为陪伴我长大的那片小树林,自小就让我对森林怀有一种倾慕和渴望?
   多少次,村前、井台东边那片方圆不足十亩的杨树林葱茏入梦。曾经我猫藏在小树丛里傻等伙伴寻找,等来母亲寻我吃晚饭的温馨呼唤。藏身的那两行小树,是我和母亲裁种的。我将小树苗等距离摆放在挖好的沟渠里,母亲给填土,我使劲地往实了踩。母亲说裁树能活的孩子是“活秧子”,长大后有出息。第二年春天特意领我查看了树苗,母亲笑容满面。在青城读书的第二个暑假回来,村庄变得我不敢相认了,村前空旷,井台和辘辘显得异样孤独。生产队解体了,一些村民自发以最彻底的方式将树林私有化了。听母亲讲那是发生在一夜之间的事,整整一夜的斧锯之声让她不能安睡。一夜之间,村子里只留下几棵老榆树苍黑的树影守望在房前屋后,仿佛预言着若干年后村庄的变迁――现如今村子里“跟青杨树似”的青壮都以农民工的身份移居城市,仅留脑筋僵化的“榆木疙瘩”和手脚不跟心的老弱病残躬耕田亩,寥落之中享受着宁静。
   老家宝和庄梁以石头多出名。地底千万层积石千万年的呐喊,穿透瘠薄的土层凝固成地表浮露的石头,让目光来不及躲闪。树木以坚守者形象守望在山冈上,向晨阳夕辉、甘露瑞雪、烈日寒风、蓝天白云诉说内心的孤独、欢喜、迷惘乃至向往。读初中的两年间,学校离家五里之遥,几次新雪,都是寻着北梁上那棵大坟树的影子找回村子的。脑膜上犹存那棵雷劈不死的大树和树杈上雷打不动的喜鹊窝,神秘而敬畏的印记。
   在县城工作的头几年,隔两三个星期就往家里跑一趟。我们村东去县城,出村七八里就是沙地。沙地里没了惹眼的石头,一两棵,抑或五六棵树木懒散地漫入视野。路经一道干河床,河床边有一片林子,都是杨树。老树满身疮痂,小树老气横秋,仿佛朝圣者的灵魂,一律朝东偏南的方向倾倒,虽然虔诚的姿态与深度各有不同。那时刚读过《庄子》,经过沙河边的林子时,瞅着一棵棵歪斜、丑陋的树木,联系村前那片杨树林的命运,甚为先哲的睿智所折服:无材用所以能长久。
   然而,深秋的原野让我改变了所有的一切。坐在晴空下的田埂上,长久地注望着眼前的树木,漫入眼眶而沁入心海――那是一种令人情醉心迷的灿烂,那么静,那么美。静的穿越时空,仿佛听到秋娘姗姗而去的步履;美得出神入画,仿佛你能踩着阳光琴弦走近梦中的童话,展读未来的福音书。此后还曾有过这样的一幕:深秋的背影下,田野中的一棵弯曲的老树和犁田者躬耕的身影,竟然让推着自行车爬坡我,久久驻足回望。
   宝和庄梁没有松树。第一次见到松树是在十六岁那年的秋天。父亲送我来青城读书,父亲扛着行李,我拎着帆布大包,细雨中走过公园西路,花池里颀美的云杉牵引我的目光。毕业离开青城,曾写过几行长短句:凝望街心花栏里/云杉比离别时长高了许多/只是当时不曾留证于/随便哪一棵。二十几年一大圈绕转回来,回到这座城市。城市的变化是我当初想像不到的,就想当年不敢想望在这座城市里定居一样。公园西街虽然扩增了车道,车辆多的几乎要溢出街面,花池和云杉只能在记忆里寻找了。透过时光的雾霭,不经意间,父亲雨中离去的背影闪现眼底。
   前年五一长假回家,我和父母一起到北梁后面退耕的树地里补种树苗。我扛着铁锹,尽管压着步幅,二老还是落在后面。山冈上的风欺软怕硬,存心在两个老人身上验证力度。父亲挎着装树苗的箩筐,左臂肘斜举抵当着劈面而来的风;母亲双手习惯地叠放在胸前,不时地倒退着前进。树地是半坡上梯田中的一块,需要仔细一点才能在遍布的枯草中看清吐出新芽的榆树苗。我挖树坑,父亲裁苗,母亲踩土。四顾这不见树影的山坡,回瞅脚下这块属于父母的责任意义上的退耕“育”林地(太远不敢说,至少打我记事起这儿就不见树影,因此不存在“还”林一说)――父母肯定等不到小苗成林――父亲和母亲他们不是在种树,他们是在种一个梦,他们种得那么认真。
   在来宁武之前,我目睹鸟兰察布的第一高度苏木山和第二高度峦汉山的二龙什台,还有青城之北大青山底乌苏图的松林。这三处也都冠以“国家森林公园”,不谈景区的风光,单就森林的规模远不及宁武。苏木山的松林据说有一部分是天然的,森林使那里形成了独有小气候。我们在山前的蒙古大账里吃午饭的时间,山雨忽来,蹬山观景的兴致沾染了氤氲的雨气酿成了浓浓的醉意,至今夹在像册里。峦汉山的白桦林是天然的,至于松林,成排成行,显然是人工栽培的。至于乌苏图,距青城虽近,只去过一次,还是定居青城之前,偏偏遇上了连阴雨,烟雨之中山似墨濡。早年在青城读书时,每年春天学校组织植树的地方印象中在大青山的更深处。那些树苗是否成林,是否将种树者的心愿变成茵茵绿云慰籍山体内心的苍凉,之前,我从未想到过。
   种树的时候,脑子里有没有想过绿树成林后的风景,全然不记了。但清楚记得:看着眼前一棵棵枯死了的小松树,瞅瞅高坡上虬曲的山榆,心中对《松树的风格》中所赞颂的“松树的风格”产生过置疑,对山榆油然而生敬意。榆树皮实、耐干旱,榆钱儿而随风飘散,在山石缝里也能生根,且咬定青山不放松,堪称忍耐、坚持的典范。然,山榆以至老杨树不但形拙,砍了只能当柴烧,在心目中的位置如何与松树比拟。
   我是这样想树的。至于树木自己是怎么想的――只能凭空假设。树木也许和人一样――也或因为别无选择的境遇,生不随意愿。尽管如此,山榆随遇而安的那份执着,霜天里老杨树最后的灿烂与淡然,还是让我领悟到生命中一些本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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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时事变迁,心底所想的却能在现实中一一比对。青绿只能在心海,不在眼前。问好作者!下次到宁武之前,抽时间联系我一下! 【大河编辑:湖西流水】【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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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云碧影        2009-02-19 23:44:34
  那些存在记忆深处的美好,现在再来寻找,即便景色依旧,还是缺少了当年的心境。更何况世事变迁,那些美好终究是无法寻回,只能存在于记忆深处。
所谓结局,不过曲未终人已散~~
2 楼        文友:毕为闽        2015-09-12 20:01:19
  写的真不错,祝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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