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不堪启齿
　　
　　 却又难以忘怀的往事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随公司的检修人员前往本地一处十分偏远的小山村做每年春季例行的电力设备检测和修试工作。正是初春时节，气候依然乍暖还寒。汽车沿着狭窄的山路蜿蜒而行，偶见路边土崖上的零星小草绽开了新鲜的绿色，为沿途的苍凉勾勒出一丝赏心悦目的生机。天很蓝，太阳十分灿烂，有几朵洁白的浮云随车飘荡着，不知是车随云走，还是云随车飘......
　　 我们于上午9时从公司出发，一路风尘，几经颠簸，终于在11时许来到了这个叫七咀的小山村。这是一个仅有三十多户百余人口的自然村，与附近相邻的六咀、八咀统归稍大一些的头咀合为一个村委会管理，所以七咀没有书记和村长，迎接我们的是头咀的村委员也是七咀第一负责人名叫苟安的中年汉子，他旁边还站立着一个不足一米二的人。起初我们以为是苟安领着儿子，经介绍才知道这个人叫苟珠，是七咀的村电工。
　　 狗猪？村电工？
　　 我们几个人初听介绍真是吃惊不小，相互面面相觑。苟安见此神情知道我们已然误解了，忙着重申了一遍苟非狗珠也非猪，并说七咀的所有人都姓苟。虽然对这个容易让人误解的姓名终于明白，却对这样一个不足一米二的矮个儿当村电工还是心存疑虑。他能上电杆能修灯吗？避开苟珠我把这个疑虑告诉了苟安。他笑着说：苟珠只负责收电费，其它的事由各家自已解决。这事是全村人共同决定的，主要是为了照顾他。
　　 在检测变压器的当中，我忍不住好奇又找苟安攀谈了起来。他告诉我，苟珠今年四十七岁了，有一女两男三个孩子，因为他天生矮小，干不了田间农活，大家便一致推举他担了个村电工的名，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每月在电费中抽取一部份款项作为他们全家人的生活费。
　　 我们村全是一家人呀。苟安补充说。
　　 中午饭安排在苟珠家。当我们工作完回到苟珠家中的时候，饭已经快做好了。做饭的是苟珠的妻子。主食是山里人常吃的也是最拿手的莜面大莱绞子和山药饼。莱是炖鸡肉、炒鸡蛋、山药烩酸菜，十足的山里饭。
　　 当我们进家的时候，苟珠的妻子低头在锅台边做着什么，我看到一个身着红上衣的背影，等我们坐到炕上，苟珠的妻子送上刚刚沏好的茶水时，我才看清楚苟珠的妻子竟是一个年龄不足三十岁象貌十分端庄姣好的女人，这让我真的是大吃一惊，无法想象苟珠这般极丑之人会娶到这么漂亮的妻子。
　　 吃饭的时候，苟珠的妻子不时地招呼我们吃莱吃肉，不时地为大家夹莱倒酒，十分热情，性格很是开朗。苟安也帮着招呼我们吃好，倒是苟珠憨憨地不时地傻笑一下，话很少，但表情也是十分的实诚。同事们边吃边开着荤素掺杂的玩笑，苟珠的妻子也能应和着，全然没有山里女人的那种拘谨和羞怯。我一直被那个疑问纠缠着，看到苟珠的妻子这般开朗，终于没能忍住那份好奇问了出来。
　　 老苟大你二十多岁吧？对着苟珠的妻子，我问。
　　 大我二十三岁哩！她回答说。
　　 老苟貌不出众，又大你这么多，你咋就看上他啦？我用玩笑的口气又问。
　　 谁看上他了？我是可怜他才嫁给他的。她说，用眼瞥了一下低头吃饭的苟珠，眼神中流露着亲昵、娇嗔和爱意。
　　 可怜他就嫁给他？我真的有些大惑不解了。
　　 是真的！苟安证实说。遂后恐怕我们不相信，又补充了一句：
　　 她是他侄女！
　　 这次，我，我的同事禁不住大吃一惊了。甚至都不能用吃惊形容我们的惊讶程度。我们同时停下筷子，张大了嘴，甚至都忘了把嘴里咀嚼了一半的食物咽进肚里。
　　 不是亲侄女吧？
　　 问完这句我都觉得是多此一问了。世上哪会有亲侄女嫁给自已的亲叔叔？但苟珠妻子的回答几乎让我们把吃下去的食物再喷将出来。
　　 是亲的！她说。脸上飞起一片羞赧。
　　 我就是他亲侄女，他就是我亲叔叔。她恐怕我们不相信，又这么补充说。
　　 我真的不敢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般乱伦的事情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的眼前。我和我的同事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震惊！
　　 沉默！
　　 好久，我很沉痛地问她：你不知道这叫乱伦吗？你不知道人是不可以这样的吗？
　　 唉------
　　 苟珠的妻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来，眼中已噙满了泪水，她神情凝重地望着我们，很沉重地说：这不怪我叔叔，也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我们太命苦了呵......
　　 稍后，她向我们讲起了她与叔叔的事情。
　　 我们这个村全姓苟，从我记事起，我就没见过有外姓人嫁到过我们村，我们村里倒是有嫁到外边的。我们这山里能耕种的土地非常少，只能靠山吃山，挖药材，打山鸡，勉强糊口度日，多少年来，我们走不出去，外边的人也走不进来。所以我们这里就一个家族的人互相结婚生子，我的爷爷娶的就是她的重叔伯妹子，生了我爹和二叔。我爹长的很高大，却是一个傻子，我二叔不傻，却是一直长不高。我娘是我二大爷的老婆，也就是我二奶奶。我二大爷很早就死了，我二奶奶就嫁给了我爹。嫁给我爹的时候我娘已经快五十岁了，那时我爹才三十岁。在生我的时候，我娘难产，死了。后来我爷爷、奶奶和我爹也相继死了。我们这一家就剩下刚刚成年的二叔和只有三岁的我，是二叔吃苦受累挨门沿户讨来一点吃的才把我拉扯大的。
　　 二叔为了我，真是吃尽了苦呵！
　　 她说着，眼泪顺腮而下。我们的心里也酸楚起来，禁不住眼眶湿润了......
　　 你们也看见了，我二叔是个半残废的人，如果我不管他，他很难好好地活下去。象他这样的人，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做人不能没了良心，二叔为了我吃了那么多的苦，我不能丢下二叔不管，再去嫁别人吧，你们说说，那还叫人吗？
　　 我们沉默着，无言以对。
　　 其实当初二叔为了我，多少次摧我嫁人，甚至亲自出去为我相亲，但我都拒绝了。为了让二叔彻底死心塌地地娶我，我乘二叔黑夜睡熟了，悄悄钻进二叔被窝里把生米煮成了熟饭，二叔才答应和我过一生的......
　　 她说着，脸上荡起一种很幸福的神情。看苟珠的眼神里充溢着满满的爱怜。倘若不知道他们是亲叔叔和亲侄女，在旁边的人一定会被她的那种纯粹的爱和以身相许的付出所感动。然而，我却无法感动，我的心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悲怆！
　　 下午，我们趋车回城。苟安、苟珠、以及苟珠的妻子站在山口目送我们的汽车渐渐远去。我不时地回过头去，想再好好地看一眼这个让我此生再难忘记的小山村，但汽车卷起的黄黄的土尘遮断了我的视线，使我无法去看的清楚。但我知道，尽管我看不清这个山村了，我却是永远地难以忘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