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儿女面朝黄土俯首甘为孺子牛
　　
　　 报父母十年寒窗笑看金榜提名时
　　
　　 昨天下午，接了小女回家，看这丫头没有了往日耳边的鸹噪，满脸不高兴的样子。问其故，答曰：“这一段的作业量太大，都快累死了，都快急疯了。”是啊，这小姑娘整天回家就开始做作业，还要做到晚上十一点左右，刚上初中才半年，还没有完全适应初中的学习和生活的。这不禁又让我想起了我姊妹三个的求学之路，并慢慢的讲给了小女听，希望能对她有所启发和教育。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姊妹三人相继上了初中。家里虽然有爷爷和父亲两个人的工资，但生活并不是特别富裕。八九年，为了缓解住房紧张的局面，父亲在家中只有八百元钱的情况下，又盖起了一座新的院落，欠下了近三万元的外债，经济条件变的更为紧张。好在家中还有十多亩地，父母只能起早贪黑地在田间劳作。八七年，母亲又腾出二亩多田地，建起了葡萄园，二年之后，才开始正式挂果，虽然每斤只能卖到三四毛钱，但一年又可多出几千元的收入。
　　
　　 从开春算起直到秋末，每天凌晨五点，父母都要早早起床精心的照料这些宝贝疙瘩－－首先施上一层厚厚的土杂肥、挖开年前埋下的只留有两三个叶牙、长三十多公分的葡萄枝（我们这里都是短枝型的葡萄，不像新疆高架型的），再拉上三道铁丝；看着嫩芽如雨后春笋般的往上窜，然后把化肥编制袋剪成边长十五公分长的方块，一条条的抽出，小心翼翼把每一根枝条绑在铁丝上－－不能太紧，否则会影响枝条的生长；不能太松，否则枝条会左右摆动；还要注意枝条间的距离，要均匀开来。接下来就梳理枝条、打杈、喷撒农药，这中间属喷撒农药最累，一是葡萄容易感染病菌，所以每一两周就要喷一次，二是两个人也要一大晌的时间，一人要背上十多桶的农药，一晌下来，真是累的腰酸背痛，十多岁的我就深有体会。
　　
　　 挂果了，看着果实一天天的长大，从小变大，从翡翠绿渐渐变为玛瑙红。一行行笔直的葡萄，碧绿的叶子，红红的成串的果实，微风吹来，叶儿拂动，果实忽隐忽现，相掩成趣，简直就是一幅天然动态的美丽画卷。一家人脸上乐开了花。
　　
　　 还是一大清早，来到田间，摘一颗送入嘴中，冰冰凉、香甜甜的美味沁人心脾，真是美妙绝伦啊！这时，小商贩们早已经聚到地头，见我们来到，争先恐后的抢过提篮、剪刀，蜂涌似的跑进园里剪葡萄。过秤、算帐，少不了口舌之争，不过都是在欢声笑语中进行着。打发完他们，吃了早饭，母亲还会到田里剪上满满一筐葡萄去赶乡镇的集市，近则十几里路，远则二三十里路，我姊妹三人放假在家的时候也会和母亲一道去当当小商。下午早早回来，再剪下些许，到村边的马路上练摊儿。
　　
　　 期间有苦有乐，有酸有甜。在帮父母做田间农活的同时，我还有一项特殊的任务－－晚上为葡萄守夜，园子中间位置，搭建起一个高高的窝棚。周围近三百亩都是葡萄园，看园子的也多是像我这样大小的少年，吃完晚饭，早早地跑到田地，许多人聚在一起，摇着蒲扇驱赶着蚊蝇，天南海北的胡拉八侃。夏天的田间真是凉爽，高高的窝棚里总是凉风徐徐，哪里还能感觉到夏日的燥热？
　　
　　 母亲心强，在如此忙碌的同时，还要种上几亩的棉花，因为这远比种玉米和大豆的经济效益高的多，所以总感觉母亲没有一刻的空闲。这也为我们家庭经济得到了很好的改善。
　　
　　 母亲虽没有文化，但出生书香门第的她对我们几个的要求都非常严格，求学是为我们选择的唯一出路。母亲虽讲不出高深的道理，但纯朴的话语之间总让我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姊妹三人的成绩还都能讲的过去。记得上初中的时候，家里虽然已经用上了电，但停电是常有的事，所以伴一盏枯灯独自一人苦读到深夜那也是常常有的事，每每下来，鼻孔中吸满了一层黑黑的灯灰。九八年，我考取了本地最好的一处重点高中，母亲欣喜。谁能料到，半年后我疾病缠身，只能休学在家，不成熟的心态让我感觉看不到一丝的希望，变得心灰意冷，父母又带我四处求医，总算得以康复，但已无求学之心。那时，上门提亲的开始接连不断了，但总是被父母拒之门外，他们没有强迫和批评，只是善意的劝导，并发动亲戚做我的思想工作。结果我又重回初三复读了多半年。九一年，顺利的考取了本地的师范学校。那时候对于我们农村学子的中考来讲有这么一句话：一等学生考中专，二等学生考高中。原因是花费少，早就业。一个乡镇一年能出三五个中专生就很是不得了了，有的乡镇一年也考不出去一个中专生的。真是千人抢过独木桥啊！
　　
　　 当时的一幕记忆犹新。发榜的日子到了，我不敢面对那另人感到煎熬痛苦的一刻，只好让父亲为我去看成绩。母亲和两个姐妹陪我在家等候，这才感觉到什么度日如年。我如热锅上的蝼蚁不停的在屋里转着圈。每人面色凝重，目光紧盯着我，没有一句话，不敢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父亲终于回来了，面色平静，看不出是喜是忧，他就是这种性格，总给我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处事不惊”的感觉。还是母亲先急着问：“到底怎么样？你快说啊！”，“总分466”父亲还是那么平淡的答到。我不由的大叫一声：“没问题了，没问题了，考上了！考上了！”。再看母亲，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姐姐和妹妹也不由的抽泣起来。这里面包含着多少心酸和痛楚，包含着多少兴奋与喜悦啊！随然是个中专生，但已经足够了，一千五百多人的大村子，我是第一个考出去的学子啊！当年和我同岁的一个院中兄弟考入了北京公安专科学院，从此揭开了全村供孩子求学的新局面。
　　
　　 当年我考入师范，三年学费只有660元，每月还有48元的生活补助。第二年，姐姐顺利地考取了大学，每年学费1500多元。第三年，妹妹又顺得的考入了一所中专学校，学费费一下子就上去了－－四年8000多元。这在全村是独一无二的。姊妹三人的考取更是给父母增加了更多的经济负担，但是他们是高兴的，他们感觉成为了村里最幸福的人。
　　
　　 九四年春节，我刻意自己编写了一幅宽宽长长的对联贴在大门的两侧，红底黄字：
　　
　　 为儿女面朝黄土俯首甘为孺子牛
　　
　　 报父母十年寒窗笑看金榜提名时
　　
　　 此联虽不工整，但是表达了我的心声。
　　
　　 我还总是有一种心结难以解开－－愧对父母。有一段时间我逆反心理特别强，一度对父母怀有恨意。为什么他们对我要求总是如此苛刻，为什么对姐姐和妹妹却要好的多。以至于我面对他们却无言，以至于我对他们总是冷漠无情。总是吃住在奶奶家，母亲留我的时候我总要故意说：“我回家吃饭去。”看到的只是她满脸的失望和不解，我甚至还在心中有些窃喜。这样一直持续到九三年才开始反思自己的过失。现在想来，我当时是多么的幼稚可笑、多么的顽劣任性。如果没有父母那种坚韧，哪会有我的今天－－真是养儿方知父母心啊！到现在娘还说：“如果俺儿不得病，准是个大学生的料。”语间让我感动。不过没让娘伤心，上师范时就开始自学专科，学完专科拿本科，值此而已。如今真感到语言贫乏，无法表达出我心中的愧疚。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
　　
　　 现在我姊妹三人都已成家立业，生活的和谐而美满、浪漫而温馨。有时间就回家看看父母，谈谈家长里短，看着他们身体康健、快乐幸福，我也由衷的感到高兴。
　　
　　 听我讲完，小女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我已潸然泪下！